不是吧?白大爺還在醫院呢,我怎麼都不可能再把自己折騰進醫院吧?真沒那條件啊!
他眉頭緊皺,而腦海不受控制地,竟然又浮現出另外的橋段。
畫面閃過,速度非常快,快得他根本來不及思考,快得他幾乎一閃就忘。
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龐雜而又繁複的資料資料。他聽不清“自己”在說什麼,他只知道自己一直在忙,忙得連軸轉,得不到清閒,幾乎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他看到牧場,看到酒廠;看到跑馬,看到賽車;看到碧藍的海,看到澄澈的天。
聽到無休止的辱罵,聽到柔弱的哭聲與自我催眠式的安慰,聽到嬰孩的啼哭。
見到一個氣鼓鼓的小少年,一邊對自己翻著白眼生悶氣,一邊又忍不住用自以為別人發現不了的小動作偷看“自己”。
最後是一片黑,彷彿眼前有什麼遮擋住了他的視線,又似乎他已經沒了力氣,手腳還被束縛著,無法掙脫。
他聽到有人在和他說話,但只能模糊地聽到幾個零星的字。
“錢”
“肉票”
“離他爸的地盤遠著”
“不怕”
“殺了吧”
而後,似乎有人在靠近他。
沈奕辰幾乎是瞬間反抗,他覺得他很使勁了,結果帶著薄繭的手只是軟綿綿地蹭在柳竹安的手腕上。
柳總裁想都沒想,把那隻小麥色的手從自己蒼白的手腕上摘下來,塞回被子裡。
她對著睜開朦朦朧朧的眼睛,看起來迷迷糊糊根本不清醒的沈奕辰伸出一根手指:
“這是幾?”
“……我……”
柳竹安想了想,又加了根手指:
“幾?”
“……你……”
瞧著無力掙扎著想要起來的沈奕辰,柳竹安面無表情地收回手,再亮出一根手指,輕輕地點在沈奕辰的腦袋上,一戳,沈奕辰直接倒回床上。
沈奕辰住的這房子真的是太空了,空得什麼都沒有。柳竹安只好回了霸總家,洗了一條新的毛巾,再往裡頭裹上幾顆冰塊兒,把疊起來的毛巾放在沈奕辰的頭上。
眼看著沈奕辰還想爬起來,柳總裁嫌棄地又伸一根手指把沈奕辰戳回床上。
“你發燒了,”她說,“省省吧,病號。”
一個小時前,柳總裁早退到家。
而她剛上樓,就發現隔壁的門沒有關好,垃圾袋卡在門縫中,躺倒著。
雖然說和沈奕辰相處的時間不算長,可從一開始柳竹安就看出了他的小潔癖,他怎麼都不應該是把垃圾袋丟在門口的。
柳竹安皺著眉,繞過垃圾袋開門,在門口撿到一個蜷縮起來,呼吸灼熱的沈奕辰。
他一直在出冷汗,身上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沾溼發潮。他看起來像是昏迷了,閉著眼,眉頭緊緊皺著,膝蓋彎曲,大腿向上貼近自己的身體,以一個非常沒有安全感的姿勢躺在門口。
柳竹安有點擔心。
柳軟萌:【……用不用叫救護車?】
柳霸總:【沒事,死不了。】
柳軟萌:【好像是病了。不能在地上躺著吧。】
柳霸總:【讓白柏上來搬他,你不用動手。】
白秘書剛剛把總裁送回家,還沒來得及走,就又被安排了任務。他把沈奕辰搬上床,幫著處理了一下,還貼心地把藥送上來,再貼心地給柳竹安在樓下的咖啡店定了餐。
很有責任心的白柏又問了用不用他照顧沈奕辰,得到了總裁不以為然的“下班休息去吧”。
結果白秘書才走沒多久,稍稍有點擔心隔壁鄰居的柳竹安就又過來了,正好看到沈奕辰慢慢甦醒。
他還在發燒,明明還在出汗,可燒一直沒退,燒得犯迷糊。
柳竹安伸手試了一下他滾燙的額溫,自制了一個簡易降溫毛巾壓在他頭上。
而沈奕辰昏昏沉沉地,眼神迷濛,彷彿隔著一層薄霧看著世界。
亂七八糟的記憶在撕扯著他的大腦,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迷迷糊糊地搞清楚發生了什麼。
視線逐漸清晰,他看到換下了西裝的柳竹安,那位總裁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喚他:
“醒了?”
“……嗯。”
柳竹安伸出三根手指頭:“這是幾?”
沈奕辰無言以對:“……三。”
柳竹安點頭,手指動動,又換了個數字:“幾?”
沈奕辰覺得有那麼點好笑。結果還沒等掛出微笑,扯動的嘴唇就帶來了些許疼痛,差點裂了。他口乾舌燥,嘴裡泛苦,還是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乾澀的唇瓣。
“……六。”
“起來,”柳竹安衝他抬抬下巴,“醒了就起來吃藥。”
沈奕辰掙扎著想爬起來,結果因為發燒而分外無力的身體不太受控制,他以為自己還很強大,結果半天才挪動了十幾釐米,心情複雜地抬頭去看柳竹安。
果然,他這點狼狽娛樂到總裁了,一抬眼就看到了她唇畔的輕笑。
柳總裁和他這間可以說是家徒四壁的小房間有點格格不入。她彷彿是天生的高貴,就算穿著寬鬆舒適的居家服而不是平日裡優雅挺拔的正裝,也依舊是矜貴的。
陳舊的二手桌櫃上放著柳總裁房間裡拿來的水壺和瓷杯。柳竹安只是挑挑眉,拿過倒滿水的杯子,遞給沈奕辰。
瓷是白瓷,白得泛光,可和柳竹安的手比起來,彷彿還不如她的指尖瓷白。
房間裡的頂燈是老式燈泡,光偏黃,亮度也不高,房間在這時候顯得有些昏暗。他在這種昏暗的環境裡,看清了柳竹安的眼睛。
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眼瞳的顏色很深,眼型凌厲,眼尾狹長,給人一種難以描述的壓迫感。但沈奕辰在那雙眼睛中,隱約看到了自己。
他咳嗽一聲:“……怎麼了?”
“你發燒了,”柳竹安遞給他水杯和藥,“吃藥。”
沈奕辰終於坐了起來。
被子從他身上滑落,露出他微微汗溼的身體。他忍不住又咳嗽一聲,有那麼點說不上來的難為情,他伸手抓住被子,往上拉了拉,稍稍遮住自己沒擋住的身體。
而柳竹安就像沒看到一樣,看著沈奕辰接過水了,向後一倚:
“給你三個小時。燒退了。”
沈奕辰膠囊才倒進嘴裡,一口水還沒吞下去差點噴出來。
他及時捂住了嘴,強行嚥下那口藥,剛剛還朦朧的眼神這時候亮起了不敢置信的光:
“我——這我可能控制不了……”
柳竹安看了一眼手錶:
“現在是五點二十三分。八點三十分還沒退燒就去醫院。”
沈奕辰:“……”
連生理問題都想管一管,真不愧是控制慾強的總裁。
柳竹安抬眼皮瞥了他一眼:“怎麼?”
沈奕辰絕不亂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