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一個下人匆匆忙忙在太子行宮的小徑上奔跑著,李端不耐地轉頭,“什麼事情大呼小叫的?”
“公主殿下她……已經到城外了!”對於太子同父同母的嫡親妹妹,府中的下人一向是既敬且畏。
“她來做什麼?”李端皺了眉頭。
下人不敢抬頭,恭恭敬敬跪在地上答道:“說是領了皇上旨意,前來慰勞太子和駙馬……”
“胡鬧!”李端低斥一聲,卻又不得不吩咐道:“備馬,隨我出城迎接。”
“哥,我是奉了父皇旨意前來與我的駙馬團聚……”明迢,東平公主,或者準確來說,李迢,站在那題了淇奧的月門前,眼波流轉,“怎麼你看起來不太舒服的樣子?”
李端一雙手在袖子裡握得骨節吱吱作響,面上卻和顏悅色,笑道:“怎麼會?就是有什麼不舒服,見了你也全都好了。”
“那就好。”李迢一雙俏眼似有若無地在李端袖口輕輕帶過,柔聲吩咐自己帶來的人:“把東西都搬進去,瞧著點兒,千萬別磕了。”
十餘名丫鬟僕婦答應著,井然有序地開始拆卸行李,一件一件,零零碎碎,花瓶啊香爐啊,倒都是些符合公主身份的玩物。李迢唇邊噙笑,倚在門旁,不慌不忙地看著她們搬東西。李端卻按捺不住,“迢兒,外面風冷,讓她們搬著,咱們先進去吧。”說罷,也不等李迢回答,徑自先行,李迢淡淡一笑,舉步跟上。
關了房門,李端笑臉霎時被冰雪覆蓋,冷了一張臉問道:“你來做什麼?”
“來看望我的哥哥,和我的丈夫啊。”李迢並沒有用“王兄”、“駙馬”這樣冷冰冰的字眼,而是像“明迢”一樣稱呼著“哥哥”、“丈夫”,並且,格外強調了“丈夫”這個稱呼。
“好個‘丈夫’!”李端冷笑,“就只可惜不是你那孽種的爹!”
李迢卻依然嬌柔帶笑,“我孩子的爹也好,我的‘丈夫’也好,還不都是我的好哥哥給我找來的?”
李端怒目瞪著面前如花的笑靨,卻不知該如何反駁,半晌才悻悻道:“這段時間,你最好給我安分一點!”
“這個不勞王兄費心。”李迢亦冷了臉色,“只要王兄你不想再拉攏什麼人,我自然也就安分了。”
“砰”地一響,卻是李端怒極,破門而去。
之後數日,李迢便與陸草堂共居淇院,足跡不出院門,很快下人中就傳開東平公主與駙馬伕妻恩愛的傳言。而李端卻得了唐線的報告,知道這二人夜夜分房而居,連話也不曾說過一句,也就放下了大半的心;只是,卻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隨意進出淇院了。
這一日午後,彤雲密佈,紛紛揚揚飄起雪來,府中人人都縮在房裡,生怕出門去會凍掉下巴。小徑上,卻有一條白色身影遮遮掩掩疾行,與那漫天遍地的白茫混為一體,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來。只是那唐線也不是簡單人物,那白色身影剛進了淇院,唐線已到了他身旁,低低喝道:“是誰?”
那人只掀了風帽,擺了擺手,唐線驚呼一聲:“太子殿……”卻沒有說完,便噤聲轉身退出院去。
小樓頂層,香爐薰籠一應俱全,暖香浮動,陸草堂正裹了皮裘倚在床上昏昏欲睡,那道白衣身影已摸上樓來,見了陸草堂,眼中浮上幾分笑意,躡手躡腳上前,一隻凍得冰冷的手便輕輕滑進陸草堂的衣襟。
陸草堂一驚坐起,見了面前之人,眼神一痛,卻依舊謙恭有禮,“太子殿下有何貴幹?”
那人索xing將另一隻手也伸了進來,上下滑動得愈發放肆,“這大冷的天兒,為了見你一面,我都冷成這個樣子,你難道不該替我渥一渥?”
陸草堂略一凝神,不怒反笑,“說的也是,勞煩師兄不遠千里犯險而來,確是該渥一渥的。”
那“李端”粲然一笑,眉梢眼角立時飛上朵朵桃花,雖是李端的臉龐,神態卻分明是那風liu醫聖貫仲!
“每次都瞞不過你,我這易容術可真是白學了。”貫仲抽出雙手,立眉嗔道。
“從小到大和你相處了十幾年,若還認不出來,我不單眼睛,連鼻子耳朵一併也都白長了。”陸草堂悠悠一嘆。
“先不說這個,你的身體現在怎麼樣?能隨我逃走麼?”
“內傷原就有五分是裝出來的,這段時間好醫好藥養著,早已不妨事……只是手足筋脈廢了,我雖以內力護著經絡,自己卻是沒辦法養好的。”陸草堂沉吟片刻,抬頭一笑,“倒也無妨,你這幾日帶幾味藥過來,每日再為我施針一個時辰,我只不信這世上還有你我二人聯手治不了的傷。”
“說得倒輕巧,”貫仲嘟了嘴,“你當我混進來一次是容易的?”
“你有那小娃娃在手,還怕東平公主不幫你?何況,你的易容術縱是對付不了我,對付那群看守也是綽綽有餘的。”
“說起來,那公主真是個美人,居然這樣就讓你不費吹灰之力弄到手,真是讓我這風liu醫聖情何以堪啊!”貫仲裝模作樣地慨嘆著。
“師兄若想要,我立時把這美人連同一頂現成的綠頭巾雙手奉上。”陸草堂無奈一笑,躺回床上,“續筋接骨的藥,不用我告訴你是哪幾味吧?”
“別太小瞧了你師兄……”貫仲還待調笑幾句,門外足音輕響,李迢已推門而入,冷冷道:“時候也差不多了,留得久了,只怕驚動了那邊。”
貫仲與陸草堂相視一笑,均自覺方才幾句話說得不夠厚道,頗有幾分赧顏。貫仲便起身,從從容容拍打了幾下衣襟,正色道:“信陽侯萬萬保重身體,本太子日後還要重用於你,切不可出差錯。”
陸草堂挑眉一笑:“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