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瑞病時秋月來過一次,送來一大盒子的淮合蜜餞,下人帶秋月進了林瑞的小院,一進院門便見林瑞坐在廊下的竹椅上對著園中的花草發呆。秋月走進了小心翼翼的說:“林公子。”林瑞回頭朝她淡淡的笑笑道:“你來了。”秋月點點頭道:“嗯,王爺聽說您病了讓我送點東西過來。”林瑞只“哦”了一聲便不說話了,又回了頭看園中的花草。
秋月見林瑞如此不禁眼圈紅了紅:“林公子……你不要怪我們家王爺,他心裡也苦著呢,王爺想來的但是他不敢,他怕他來了您見了就更不舒服了,這蜜餞是王爺最喜歡的淮合蜜餞,有錢都買不到的,都給您送來了……”秋月心裡是真心向著這個王爺的,瑞王對下人們極好,能侍侯這樣的主子是自己的福分。林瑞聽了秋月的話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不怪他……不怪的……”秋月悄悄的抹抹淚告辭了,林瑞轉頭摩挲起手邊的盒子輕輕打開了合蓋,蜜餞一片片的進了嘴,淮合蜜餞天下聞名,可這盒卻越吃越酸,酸的心都縮起來了。
林瑞的病好了後便又開始隨著沈君華東奔西跑,林父的案子有了新的進展,滄縣大牢裡一個關押了六年的囚犯認出了畫像上的林父,還叫出了名字,林瑞趕到後激動的攥住了那人的領子:“我爹還活著嗎?他在哪?”那人被林瑞晃的氣都喘不勻了,沈君華拉了林瑞道:“林瑞你別急,慢慢聽他說。”原來這人幹過原礦走私的買賣,曾在一處私礦上見過林父,銀子的交接便是由林父做的賬房。“我爹還活著……我爹還活著。”林瑞高興的不能自已,可轉念一想又有不對的地方,父親怎麼會去私礦裡做了賬房。本朝對礦藏的管制極嚴,偷開私窯設立私礦的乃是大罪。
“你怎麼知道這畫上人的名字?”沈君華問。“我也是迫於生計才幹了那挺而走險的生意,見他可憐便同他多說了些話,獨處時他便寫了林安和汶北四個字給我,他是想我救他吧,可我當時也只是個跟班,進了這行自身都難保了又怎麼能救得了他,他見我不接便將字條毀了,可這四個字我卻清清楚楚的記了下來。”“字條?難道……”沈君華沉吟。那人點點頭道:“是,他是窯人。”
“什麼是窯人?”林瑞疑惑不安的問。沈君華欲言又止:“窯人……我朝對礦藏管制極嚴,金銀礦石的走私便成了暴利,一些人發現了礦脈卻不上報,私自買了青壯的勞力進行開採,為了怕人逃跑走漏了風聲,這些人……一律都是要割了舌頭的。”“什麼……”林瑞幾乎站不穩:“你的意思是,我爹被人割了舌頭?”沈君華沉重的點點頭,林瑞眼睛睜的大大的一臉的不願相信:“怎麼會這樣……”
沈君華見林瑞如此勸到:“林瑞你不要太過傷心,做了窯人開過一回礦一條命也就去了大半了,幸虧伯父識的幾個字,做了賬房便不用做那挖礦折命的活,雖然不能說話,但命總是保下了。”林瑞咬了咬牙想,父親還活著就是好的,只望能快點找到他才是。“那現在怎麼辦?”林瑞拉著沈君華問。“知道了這些以後再尋也就有了方向,林瑞你放心,我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會尋到的。”沈君華望著林瑞堅定的說。林瑞點點頭道:“好……好……那快找……那快找……”
當晚在滄縣縣衙歇了,第二天一早便要趕回京城,臨走時,滄縣縣令奇怪的問沈君華:“沈大人,這案子可是有什麼大牽扯?”“大人何出此言?”沈君華問。“昨天半夜京城來人提了那犯人走,亮的可是近衛軍的牌子。”這縣令心中奇怪,近衛軍的數量很少,個個都是忠心不二護衛皇家的武功高手,一個關押過多年的犯人怎麼連皇族都驚動了?況且要帶犯人走,沈大人走時帶上就是了,近衛軍又怎麼會半夜來押人,這沈大人究竟知道不知道那人已經被押送進京了?”
“那人被近衛軍帶走了?”沈君華驚訝的問。縣令點點頭:“大人您不知道?近衛軍來帶人時還問過,問沈大人可審完了,我說了大人已經問完明早便要回京後他們方才將人帶走。”沈君華聽候久久不語,能做到這一步的該是瑞王吧,這案子他是要插手了嗎?明白了這一點心中忽然漫上了緊迫,他想的什麼自己怎麼會不清楚,而自己卻是定然不會讓他如願。縣令見沈君華的眼神忽然變的深沉識相的收了聲,有些不該自己知道的事他也明白不該多嘴。
沈君華想的不錯,近衛軍確實是小山從皇上那裡求來辦案的,以往自己沒有那個能力,只能看著沈君華為林瑞做這做那,明明是自己的喜歡的人卻只能看著他被別人照顧,心中實在是鬱悶的很,現在自己做回了王爺便想著為林瑞做些事,他知道沈君華在尋林父,案件進展到哪一步也是從刑部得來的訊息,全是沈君華查出來的,明白自己取了巧,可近衛軍畢竟比常人要厲害的多,能早些尋到林父不也是好的嗎?況且如若這次讓沈君華尋到了,以林瑞的脾氣,恐怕要覺得欠沈君華的一輩子都還不清了,那個侍侯自己離他豈不是更遠了,再說以沈君華的狡猾,抓住了這樣的時機又不知道會生出什麼事來。
杜景顏的身子已經大好,小山見他的時候不多,在一起時也只是下下棋喝喝茶,話也是杜景顏說的多,想起他見了面總有一股說不明的滋味,像睡覺時身下塌上的凸起,自己卻無可奈何,不由自主的對他產生抗拒,可卻因此衍出了更多的愧疚,不是沒有懷疑過,真是曾今那麼放在心上的人即使記憶裡抹去了,心裡就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問過身邊的人,說的也都是民間流傳的那些話,曾今的貼身心腹早在那次狩獵裡死了個乾淨,事情真的像杜景顏說的那樣嗎?疑心歸疑心卻沒有再深究下去,也許自己是自私的,是因為林瑞,是因為自己內心深處盼著解脫才對他產生這樣的想法吧,可清清楚楚的知道,這樣的疑心對杜景顏來說無疑是最殘酷的。
在案子上,沈君華與小山彷彿都從心底暗暗的較上了勁,沈君華接手此案已久,細枝末節的東西他清楚的很,小山雖然剛剛插手但卻有近衛軍做倚仗,近衛軍平時訓練嚴明,行動迅速,人也是個個聰明的很,是一般人萬萬比不上的,沈君華想到此處更是事事親力親為,林瑞雖然心中急切,但看沈君華一副豁上了xing命的勢頭也有些怕了,案子若拖的時間久了他的身體一定會垮掉,平日裡勸過他,他只是笑笑說著讓人放心的話,但回過頭去仍是該怎麼樣還怎麼樣,林瑞第一次體會到,原來君華的xing子也會如此的頑固。
近衛軍的威名果然不是虛的,才短短的一個月,各地隱匿的私窯私礦如雨後春筍般不斷的被查出,可叫林安的人卻始終沒有找到,小山太過心急,他沒做過官沒辦過案,瞭解的時間又短,思路必定不可能十分的清晰,近衛軍的速度雖快卻也是在瞎忙。這天傍晚,刑部的探子受了沈君華的吩咐探聽回來。
“大人料想的不錯,滄山北麓一帶卻有一處私礦,位置隱蔽的很,這是我畫下的地圖。”探子說完從懷中掏出地圖鋪在了桌子上。沈君華望著那地圖陷入了沉思,私礦礦主為保安全大多都是在礦藏挖盡時進行交易,事後都會轉移去別處,當時那人見到林父時做得乃是金礦買賣,個個行當有個個行當規矩,尋找礦脈的學問也不盡相同,既然挖的是金礦那就輕易不會改行,沈君華派人探聽了黑市黃金的銀錢變化出入等眾多門道,又綜合了近衛軍所破私窯私礦的位置與經過,四面八方的訊息融通,腦中隱隱約約的現出一個念頭,礦脈連綿,黃金又是暴利中的暴利,這夥人會不會鋌而走險根本就沒有離開過蒼山。沈君華腦中種種念頭閃現,下意識的伸手覆上眼前的地圖,林瑞的父親會不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