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正一邊斟茶,一邊尋思著如何讓師父放棄這種飲甘霖雨露,不食人間煙火的
生活習慣。
沒錯,師父太瘦了,這麼單薄的身子,以後若是有了身孕,只怕會有些辛苦——
本就是八字還差一撇的胡思亂想,滿腦子神神叨叨地,一見到素帛,青玄也免不了有些驚訝
,不知她為何會找上門來。望了千色一眼,見千色神色泰然,他便就起身,和氣地開口:“
素帛姑娘,你有什麼事麼?”
“昨晚,公子與晟——”素帛支支吾吾了好半晌,這才鼓起勇氣詢問:“晟他,是不是做了
什麼不太好的事?”
昨晚的事,她聽得一知半解,並不完全明白,事後詢問趙晟,可趙晟卻隻字不提,磣得她一
整晚無法入眠。天快亮時,趙晟回了寧安王府,她也聽說了那右相千金的花轎即將入城的消
息,心裡更是慌亂。
“此事,你不該過問。”青玄搖搖頭,此時並不打算將其間的來龍去脈告知,只是好言相勸
:“即便是告訴你,也幫不上什麼忙。”
見青玄不肯言明,素帛心口沒由來地一竦,眼瞼一跳,一股說不出的酸楚自背脊底部升騰上
來,熱熱地湧到眼底。“我和他命裡真的註定沒有姻緣麼?他娶我便會有性命之憂麼?”鼓
起勇氣,雖然到底是問出了口,可是唇邊卻綻出一抹哀慼莫名的微笑,斂下的眉眼間,有一
抹難言的疲憊:“其實,我可以幫得上忙的,我可以勸他,再不然,我可以離開他的——”
她話音未落,一個人影呼啦一下便竄了進來,大呼小叫個不停:“青玄師父,出大事了!出
大事了!”
那人正是小花妖凝朱!
千色擱下手裡的杯子,神情漠然,也不見抬頭,只是順勢問了一句:“是那剛入城的新娘子
出了什麼事麼?”
“新娘子沒事!”凝朱似乎跑得又急又快,此刻撫著胸口不住地喘著粗氣,半天也沒緩過來
,只好斷斷續續地道:“是趙晟……他突然暈厥……倒地不起……如今,如今只有進的氣,
沒有出的氣……怕是快不行了!”
水猶寒
對於寧安王府來說,這本該是喜慶的日子,可是,突如其來的意外卻生生地將所有的喜慶全
都淹沒了。
正當新娘子的花轎入了城,即將到達寧安王府的時候,在書房裡翻閱書冊的趙晟竟然莫名其
妙地倒地不起,昏迷不醒,若不是那急著報信的管家發現了不對勁之處,只怕這一拖便就會
拖出更大的問題來。
這下子,別說是沒人顧得上那遠從京師而來的新娘子,就連一向派頭十足的九公主,也被晾
在了一邊,整個寧安王府上下鬧騰成了一鍋大雜燴。
大夫良醫來了一個又一個,灌藥,針灸,掐人中,什麼法子都試過了,趙晟也不見丁點兒好
轉,脈息反倒是越來越弱,臉色越來越慘白,身子也越來越涼。到了最後,大夫們無不搖頭
攤手,只說是“急症難治”,安撫寧安王妃為這唯一的寶貝兒子備好壽衣,佈置好靈堂,準
備後事。
寧安王妃被徹底嚇懵了,回神之後,立即哭得死去活來。
其實,寧安王妃心裡清楚,趙晟雖不是她的親生子,可是,卻一直是她的護身符。早前,寧
安王趙權還在世之時,因在沙場之上不慎傷了要害之處,便落下了不能生育的病根,久治不
愈。寧安王妃失望之餘,便就去寧安城外的別院吃齋祈福,不料,半夜裡,也不知是誰,竟
將一個小男嬰給扔在別院門口,不管不顧。寧安王妃只道是上天垂憐,派送子娘娘給她送來
個依靠,便就抱了去,得了寧安王的同意,對外人揚言是自己懷胎十月生下的骨肉,掩蓋了
一切的真相。這個男嬰,正是趙晟!後來,趙權薨逝,不明真相的趙晟自然也承繼了寧安王
的爵位與邑祿,不僅將整個寧安城治理得井井有條,對她也謙恭尊敬,百依百順,從未曾有
過任何忤逆的言行。
只是,如今趙晟這副模樣,她卻該如何是好?
寧安王妃這一哭倒是人之常情,可流言蜚語頓時便就充斥了整個寧安城。民眾紛紛傳言,前
幾日寧安王府的艄公和兩個外地人在寧安河上遇到了紅衣水鬼,如今,這寧安小王爺突然得
了這意外的急症,性命垂危,定然是因為寧安王府沒有去寧安河上三牲蔬果祭祀水鬼,所以
水鬼發怒,降下了災劫。
當然,也有人表示疑惑,不是向來都是外地嫁來的新娘子出事麼,怎麼這一次變成了新郎倌
遭殃呢?
所謂的流言總是傳來傳去,越傳越離譜的,不多時,等到千色、青玄以及素帛趕到寧安王府
大門外時,寧安王府門口已經聚集了一大堆看熱鬧的民眾,竊竊私語,爭論不休,那流言竟
然已經見風使舵地便就成了——
新娘子命硬,水鬼拿她沒辦法,於是便就禍及了小王爺,這就是傳說中的還未嫁過門就剋夫
……
所以,在入寧安王府之前,青玄略略一思索之後,果斷地讓凝朱帶著素帛在寧安王府之外等
一等,自己和千色先進去看看究竟,以免慌慌張張衝進去,打草驚蛇,平白地將素帛也捲進
那流言之中。
寧安王府的侍衛認得青玄自然也就阻攔,千色要進去,更是輕而易舉,小事一樁。只不過,
待得他們兩人入到趙晟的寢房時,卻被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的趙晟給驚得愣了一愣。
趙晟的奄奄一息地不省人事,他們本以為這是趙晟的計劃之一,可如今看來,一切倒似乎真
的是成了意外!
“你是——”寧安王妃雖然也認得青玄,可是卻並不認得千色,被這突然闖入的兩人一驚,
連呼天搶地的哭聲也停了下里,只是怔怔地,半晌沒有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