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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信 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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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是死了,那個臭小子豈不是正好可以賴帳?”,身體還在恢復之中的耶律大石接過妻子遞過來的馬奶,氣呼呼地說道。耶律大石甦醒後,蕭塔不煙已經無數次聽他提到被趙旉“拐走”的寶貝女兒,不覺有些好笑,相對來說她對趙旉的為人要放心得多,反倒是對大宋的內亂頗為擔心,一旦趙旉失敗的話,女兒就可能有池魚之殃,而那時自身難保的趙旉就算再怎麼信守承諾,也沒有任何意義了

蕭塔不煙不由在心中向安拉祈禱,希望這位“拯救”了她丈夫的真神能夠再次護佑她的女兒,殊不知這根本只是一個巧合而已。如果深明醫理的趙旉在此,應該可以對耶律大石這次險死還生的經歷得出較為準確的解釋,不過耶律大石最終康復這一結果,卻是兩種可能中趙旉不想看到的那一個

趙旉並不是不知道耶律大石距離歷史上的死期已經為時不遠,但他依然攛掇他率軍東歸,其主要目的固然是為了利用西遼的力量更好地打擊金人,但潛意識裡也多少存了一點念頭,是想要耶律大石在艱苦的征途中透支其本就不佳的健康狀況,而更早地昇天,畢竟別國的強人,總是越少越好,哪怕是盟國也是一樣,尤其這盟國還很不可靠

可惜結果卻事與願違,趙旉並沒有想到,歷史上耶律大石在打敗塞爾柱帝國之後不久便辭世歸天,固然有老病纏身的因素,更主要的原因卻是他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打敗塞爾柱人並降伏花剌子模後,西遼帝國已經牢固地紮根於西域腹地,只要繼任者不是太過膿包,就可以輕鬆接班。可是雖然西遼的國力已經相當強盛,卻由於地理位置的原因,很難完成耶律大石東歸復國的宏願,除非他捨得將十年來打下的基業丟下不要,何況即使他捨得,部屬們也決不會支援的。於是,耶律大石一時間失去了奮鬥的目標,之前幾十年裡積累的傷病一下子爆發出來,而很快就離開了人世

其實日常生活中這類例子也是屢見不鮮的,當一個人心中有著某個放不下的事物時,縱然傷病纏身,甚至奄奄一息,也常常能頑強地活下去,即使這種長壽其實只是在“長受罪”。而當這些生命的奇蹟再無牽掛之後(無論是解決了還是放棄了),他們的身體經常會一下子垮掉而很快歸天。

而趙旉的出現卻一下子給了耶律大石兩個活下去的理由,一是復國大計有了實現的可能;這二嘛,在趙旉老老實實按照約定將女兒還回來之前,他耶律大石是決不能死的,否則自己一死,妻子的看法又與自己有些出入,到時候沒人過問此事,女兒豈不是白白便宜了那個花言巧語的臭小子?

由於穆斯林是不允許和其他信仰(尤其是基督教、猶太教以外的非一神教信仰和無神論者)的異性結婚的,所以當耶律大石病體初愈之後,蕭塔不煙就開始竭力勸其改信伊斯蘭教。耶律大石聽說自己險死還生的經歷後,心中也頗為驚異,這個年代的大多數人又多少有些迷信,即使是耶律大石這樣的英雄人物也不例外,不明白其中科學道理的他最終還是相信了妻子的話,而眅依了他一向忌憚甚至有些厭惡的伊斯蘭教。

其實,就算沒有這次大家無法理解的生命奇蹟,僅僅因為夫妻二人多年以來相濡以沫的情分,耶律大石也不會願意因為宗教信仰的原因與妻子分離,而寧願委屈自己以遷就愛妻,而實際上,這也是伊斯蘭教自創立至今迅速擴張到全世界的三大法寶之一(注1)。

不過,雖然夫妻二人全都改信了伊斯蘭教,但長期在多元化文明環境中生活的耶律大石夫婦卻延續了西遼一直以來堅持的宗教寬容政策,他們甚至沒有強制部下改信伊斯蘭教。但意想不到的是,這樣一來伊斯蘭教反倒更為迅猛地在大遼境內傳播開來,只是根植於多元化文明土壤之中的伊斯蘭教,不可避免地與其原產地盛行的幾大教派產生了明顯的差異,後來更是隨著一位宗教領袖的東來,而衍生出一個全新的教派,但那就是很多年以後的事了

雖然耶律大石夫婦改信伊斯蘭教純粹是出於意外,但在客觀上卻令遼國和他們一家獲益匪淺,因為此時西遼立國未久,漢化的效果還未充分顯現出來,在西遼境內大部分百姓仍然都是信仰伊斯蘭教的穆斯林,所以身為異教徒的契丹人只能全憑武力壓制他們的反抗,但耶律大石改信伊斯蘭教之後,這些西域原住民對大遼的認同感迅速上升,大大降低了遼國統治西域的難度。與此同時,此前被迫臣服大遼的眾多藩屬也無法以“聖戰”的名義號召民眾拿起刀劍,對於造反就更為慎重了。另外,隨著耶律大石一家在西域的威望直線上升,受命留守的蕭斡裡剌縱然心生異志,也輕易不敢妄動了。

耶律大石瞭解到妻子對軍官們重新任免的事情後,不但沒有對其擅作主張而心生不滿,反倒十分支援。其實耶律大石自己也早就想要這麼做了,畢竟他是親身經歷過那段黑暗時期的,深知自己的部下對於女真鐵騎那深入骨髓的恐懼,而能像他一樣戰勝自我的,實在是少得可憐。只是當時有兩大顧慮,令其遲遲沒有付諸實施。第一個顧慮是那時大遼境內的族人數量太少,幾乎每個人都大小有個官職,這不但削弱了提拔新人的效果,而且那些得到提升的年輕人到那時也未必會感激耶律大石,因為很可能他們的父親或是爺爺卻被降職甚至撤職了

第二個顧慮則是,大遼之所以能夠以極少數契丹與奚人將士征服廣大的西域,是因為大家始終都保持團結,如果貿然進行大規模的人事調動,而引起內部動盪的話,耶律大石一手締造出的龐大帝國很可能因此一下子土崩瓦解。

但是現在情況卻全然不同了,從趙旉手中接手的兩萬多同族精壯大大鞏固了西遼的統治基礎,那時就已經可以對遼軍進行較大幅度的人事變更;而耶律大石改信伊斯蘭教之後,又大大削弱了西域臣民抵抗的意識,現在大遼的內部可以說是前所未有地安定,所以完全可以對遼軍內部進行更大的手術了。耶律大石本來打算在趙旉將那些戰俘移交給他之後便著手進行的,誰知卻被趙旉“拐騙未成年少女”的“無恥行徑”給氣昏了,結果反而是代其掌軍的皇后蕭塔不煙為其開了個頭

耶律大石在遼軍之中的威望無人能及,有他主持大局,即使遭到撤換的將領也不敢吐出口吐怨言。而且耶律大石顯然比他的皇后更加高明,除了大力提拔重用年輕人和出身於那批戰俘的將領之外,他還利用相同信仰的關係,提拔任用了一部分原本在遼軍體系之中受到排斥的西域本地穆斯林軍官。那些狂熱的信徒雖然對東征本身缺乏動力,但若能因此將“聖教”傳到東方,他們就算戰死異鄉也無怨無悔,因此鬥志絕不遜於契丹與奚人兵馬,而且還不像他們那樣存在對於女真鐵騎的心理障礙。

注1:另外兩大法寶是以暴力手段剷除異端和內部團結一致對外,可惜後者早已沒有伊斯蘭教起家時貫徹得那麼好了,所以伊斯蘭教擴張的步伐終究還是漸漸停滯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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