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毀滅的暗湧——

“伊茨老是在避開我啦！真討厭……我不記得有惹他生氣啊！”

燦爛的陽光下，那個褐發的少年摟著金色的小獅子，呢呢喃喃穿梭在王宮的走廊上。

調皮搗蛋的他似乎每一刻閒得住，本來有那個銀髮的少年陪他玩的，但最近不知怎麼的，就是找不到他。“王宮真的大得可以藏下一個人呢……”嘟囔著小嘴巴，烈來到了大殿旁。

裡面似乎有人在，敏感的小獅子馬上豎起了雙耳，戒備地看著裡面。

好奇心的驅使，烈小心翼翼不發任何聲響地溜道門邊，往裡面偷偷瞧去。

只見裡面坐的是他的哥哥奧雷，還有一個陌生的男子。

“奧雷殿下，很高興得到了您的效忠，密卡茨國王一定十分高興的聽到這個兩國交好的訊息。”帶著趾高氣揚地跋扈，陌生的男子離開了站起身來，行了個禮就離開了。

遭遇無理對待的奧雷毫無反應的繼續坐在那裡，而一旁躲著的烈就忍不住了。他等那個男人走遠了之後，衝進去大殿對奧雷道：“奧雷，那個傢伙太囂張了！你怎麼可以忍耐啊！我幫你報仇！”

“不必了……”奧雷的聲音聽起來異常的無力，一反平日深沉冷靜的語氣。

這讓烈十分不安。“怎麼了？那個人到底是誰啊？”

奧雷抬起頭，看了烈一眼，然後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不再言語。

“奧雷！你怎麼可以不告訴我啊！難道我就那麼沒用嗎？我一直都希望能幫上你的忙啊！每次見到你辛苦的處理那些繁雜的公務，我就忍不住懊惱自己為什麼不快點長大……”

“你真的要幫我？”

“是！”

欣喜著總於能為哥哥分憂的烈，錯過了奧雷再次抬頭前的剎那，藍眸中一閃即逝的冰冷。

不可以再見他了……

覺察到自己對烈有著不可思議的感覺時，決定離開他。為什麼呢？我問著自己。

因為我是奴隸，他是主人？

因為我是男人，他是少年？

因為我是魔鬼，他是天使？

沒有答案嗎？還是有，只是我在逃避回答？……

坐在房頂的一角，躲過惡辣的陽光，我眺望著最遠處被太陽曬的變形的沙漠。

來這裡多久了？忘記了……

炎熱的沙漠讓人覺察不出春夏秋冬的交替，有的只是熾熱的空氣和乾燥的流風。晚上卻變得很冷，但有兩隻好象暖爐般的獅子蜷縮在我身邊，完全沒有冷的感覺。

簡單不用動腦的動作讓身體的戰鬥機能頹廢了吧？這樣也好……反正我只是個下等奴隸，沒必要去殺人戰鬥啊！就這樣讓這種從小培養而成的殺人習xing慢慢的腐爛在身體裡吧！

就這樣就好……讓我在這個遠離密卡茨，遠離泰坦山，遠離諾卡……的地方……靜悄悄的……聽著烈純淨的歌聲……死去……

“你聽說了嗎？”真討厭啊……本來寧靜的時刻被打破了。房下傳來奴隸們的對話。

“是啊！我聽說了！”聽說什麼都好啦！快點滾。

“烈王子真幸福啊！”烈？！

“是啊！可以出使大綠洲密卡茨國，真好！”

“是啊是啊！我聽說那裡是個富饒的國家呢！所以能跟隨王子去的話就太好了！”

出使密卡茨？！烈？！

不祥的預感籠罩在我的心頭。

急於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我從房頂跳了下來，顧不得那些在下面議論紛紛的人驚訝的表情，直往烈的寢宮奔去。

寢宮外，忙碌的奴隸準備著遠行的物件，穿過那些人，我來到了烈的房間。

“王子殿下，伊茨求見。”心急如焚是一回事，但我是奴隸的身份卻是不容否定的。

“伊茨？！太好了！你來了啊！”烈歡喜的從裡面衝出來，好象怕我溜掉般將我扯進房間。“你聽我說哦！我要出使密卡茨國了！呵呵……”

他的樣子好高興，笑容燦爛的讓房間都亮了起來。

“去做什麼？”雖然這不該是我問的問題，但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呵呵……是這樣的！密卡茨國跟我國修訂了友好邦交的協議，讓我代表奧雷過去簽約啦！”

簽約？！的確，讓第二王子親自出使以表誠意是無可非議的。以前我也代替那個不願走出宮廷半步的男人出使其它國家，替他簽訂邦交契約。

但不知怎麼的，我的心總是無法安定下來……

“倒是你啊！最近怎麼總是看不到你啊？是不是生我的氣了？”他像一隻試探著主人是否生氣的小狗般小心翼翼地靠近我的臉。

怎麼辦呢？讓他一個人去密卡茨國嗎？肯定會有大批的隨從，但我卻不覺得在必要的時候他們能保護烈的周全……

“怎麼不說話了？你真的在生氣啊？”烈在我發呆的時候用手戳了戳我的臉。

那個男人不是容易對付的人，表面上的溫文儒雅可以騙倒所有的人，可惜我跟他曾經朝夕相處過，他特有的危險我知道得很清楚……放任烈這麼單純的人去對付他，簡直是送羊入虎口。

“伊茨！！伊茨！！！”烈終於無法忍耐我的沉默，在我耳邊發出震耳欲聾的尖叫。

我慌忙捂住耳朵，讓嗡嗡作響的腦袋得以冷靜：“聾……聾了……”

“誰叫你不理睬我啊……”雖然覺得自己做得確實過分了點，但無法拉下面子的他只是嘟囔著小嘴巴，不滿地將責任全部推給我。

這個時候的我，竟然有擁抱他的衝動……天啊……

“彭！”重重的一拳自我的右拳擊傳導我的臉頰上，劇烈的疼痛覆蓋住腦神經的莫名感覺，這正是我需要的。

“伊茨？！你幹什麼啊？？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啊……”烈緊張的按住我的拳頭，用手小心的撫過從我嘴角留下的血絲。

不，我不能讓他一個人去冒險。

“我也要去密卡茨國。”已經顧及不到其它事的我，此刻忘記了自己奴隸的身份，我的語氣，毅然是那“紅鬼”特有的命令。

可惜，我自己卻無法察覺到……更察覺不到背後那雙蓼藍色眸子散發出來的冷意。

意外的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撓，奧雷在烈的請求下很乾脆的答應了讓我陪同烈前往密卡茨國。

而我的小獅子們已經具備了謀生的能力，我將它們放在王宮附近的森林，讓它們試著自己生存。

茫茫的沙漠，烈陽將所有生命的水分殘酷的蒸發，剝奪它們脆弱的生命。曾幾何時，我也如這酷陽般，在揮手之間抹滅無數生命。受到報應也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即使命運之神對我百般捉弄，我也不曾埋怨過，畢竟他在殘忍的捉弄過程中，賜給了我的致愛。

一路上，拜打這“沙多魯”黝黑旗幟所賜，沙漠的劫匪們不敢打我們的主意，免去了我手上再染血腥的命運。雖然明知道自己此行可能再度沾染滿身血汙，但若是為了身邊的天使，即使要我永墮練獄也心甘情願。

讓我疑惑的，是奧雷的態度。我雖然跟他接觸不多，但對於這個擁有冰冷霸氣的王者，屈服於人並不可能是他的所為。我覺得他這次派遣烈前去簽約，並不是那麼簡單，恐怕是另有所圖的……若是如此，烈的處境將十分危險。

保護這個天使。

能做到嗎？

惡魔的我……

“哇哇！好漂亮的大綠洲哦！真的好大好大好大啊！！”像個小孩子般歡呼雀躍著，烈在看到密卡茨國那巍峨的高山和寬敞的草原時，似乎忘記了自己身為兩國交好特使的身份了。

不過這也是應該的，畢竟他只是個14歲的孩子。讓他擁有該屬於他的童年幸福吧……

可惜事與願違。

“歡迎光臨我們富饒的密卡茨國，一路上辛苦了，您就是沙多魯國的特使烈王子吧？”前來迎接的使者帶了大批計程車兵，讓人覺得與其說是迎接，不如說來押送的貼切。

“是的，這位就是我國的第二王子，閣下是？”我走前一步，代替烈回話。跟這些身份低微卻又妄自尊大的人根本不需要烈親自回話。

對於隨從身份的人的回答及問話他似乎不屑回答，他看都不看我一眼，繼續跟烈說道：“尊敬的王子殿下，我是我王派來伺候照顧殿下的使官，我叫普尤。”！！這個名字震撼了我，再仔細看清楚了那個人，原來這人果真是曾經幫助過諾卡起義的普尤。現在的他，已經沒有我上次見到他的時候那麼龜縮邋遢了，取而代之的是華麗整潔的裝束，難怪我第一眼沒看出他來。

不過他也沒看出我是誰。因為我把腦後的灰髮卷紮在鬥蓬內，加上面紗的遮掩，根本不可能從眾多的同樣服飾的人中把我認出。

“你好，我帶來了沙多魯國最至誠的和平，很高興你們的國王陛下能接受我們的誠意。”

“是的，請讓我帶路吧！我王正在城堡內久候殿下的大架。”

強忍著將眼前這個人碎屍萬段的衝動，我跟隨著烈，在普尤的帶領下往我熟悉的不得了的城堡走去。

當巍峨壯觀豪奢極侈的城堡從密林小道閒漸漸出現，烈對這座城堡似乎充滿了驚歎。

烈彎下腰對牽著馬的我悄聲道：“伊茨，好漂亮的城堡哦！比我們那座要高得多嘞！”

“是的。”

沒錯，是高大多了。因為支撐著這座城堡的是近十萬人的骸骨。而建造這座城堡的人，正是那個從地獄爬上來不懂路回去的“紅鬼”。

想起當初受命建造這座城堡，我居然能毫不憐憫的將方圓二十公里的鄉村連根拔起，強迫二十萬有勞動能力的男人來建造這座僅是為了讓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享受舒服的日光浴的雄偉城堡。

沒時間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了。現在即將面對的是那個野心恐怖的男人，與我一般從地獄爬上來的，卻不甘心回去的“白魔”。

在歌舞昇平之中，我再次看到了那個在世上唯一跟我有血緣關係的男人。

他沒有變，那雙褐色的眼珠永遠充滿著不知足的囧囧。錦衣華服下，依舊是一顆血腥殘酷的野心。

“烈王子遠道而來，未能親自遠迎，希望殿下不要見怪！”溫文的微笑，如此的待人以誠，以為能瞞過世人，卻偏偏騙不過席下站立的奴僕。

“國王陛下實在是太客氣了，我們沙多魯國貧瘠清寒，只能奉上些許珍品以表誠意，希望國王陛下笑納！”

烈抬了抬手，接到示意，我將準備好的禮物捧了上去。

放到羅茲的腳下，開啟密封的箱子，展示出裡面收藏著的金銀珠寶。

滿意的笑容自他的臉龐顯現，但很明顯這少許的寶物無法滿足他的囧囧。

他點了點頭，示意身旁的侍者收下。然後對烈道：“貴國的奧雷王子實在太客氣了，為了表示我的謝意請烈王子儘量享受面前的美食吧！”

在他的一句話下，宴席開始了。

對於面前這些在大沙漠無法看到的精美食物，烈可以說是目不暇給，光是看已經是藝術的食物簡直不忍下筷破壞它們的完美。

可惜，羅茲不是這種讓人安心吃飯的人。

宴席閒，他突然意興盎然的對烈道：“王子殿下，我聽聞貴國向來以出產勇士聞名天下，今日是否能讓小王一開眼界呢？”

“國王陛下的意思是？”

“我們一人派出一個勇士比試比試怎麼樣？”

哼，擺明要立威。想欺負烈嗎？！

烈的樣子顯得有些困擾，自己是沙多魯國的代表，這次比試雖然是玩票xing質，但要是輸了的話恐怕有損國體，贏了的話又怕傷了對方的顏面，實在是左右為難。

也不等烈回答，羅茲抬抬手，馬上從下面帶上來一個人。這個人手上腳上都鎖上了重重的鐵鏈，高大強壯的身軀簡直跟傳說中的怪物般駭人，猙獰的面孔上那雙嗜血的眼睛緊盯著殿上的人們，彷彿在搜尋著獵物。

“這傢伙叫尼朗，以前是‘紅鬼軍’計程車兵，但自從戰爭停止後，他因為無法停止殺戮而到處殺人，本來該判處死刑的，但看他也確實是個人才，所以收歸我的旗下，看來這次派上用場了。”

人才？哼，我記得這個人。在我記憶中，這個人除了在戰場上任意殺戮，連自己人都不放過的殺人機器，根本毫無才能可言。

低頭看見烈一臉的困擾。雖然可能被羅茲發現我的身份，但現在的情形輪不到我多想了。

“王子殿下，請允許奴俾我出戰。”我單腳跪地，故意用卑微的語氣乞求道。

烈猶豫了，他很明顯不想讓我冒險。那擔憂的眼神讓我大為振奮，他果然是很在乎我的，得到這個結論，已經足夠了。

“開始吧！”

也不等烈同意，羅茲已經將宴席中間的場地清了出來，解kai了尼朗的鐵鐐，給了他一把斧子。那個殺人機器在接觸了束縛之後，脹挺著肌肉暴漲的胸膛發出驚人刺耳的咆哮，發紅的雙眼緊盯著站在他身下的我。跟他比起來，我顯得格外弱小，巨人般的身軀下，我想這時的我有點像小矮人吧？

拿起久違的利劍，我等待著一場僅為娛樂王者的殺戮。

早已迫不及待要聽撕裂人類血肉之軀的聲音，尼朗揮舞著碩大鋒利的斧頭向我瘋狂的砍來。確實，這個男人有著開山劈石的天生神力，大概連地獄的鬼怪也害怕了他這種恐怖的力量吧？

險險的躲過致命的一擊，在我原先站立的地方被斧頭砍裂了一條深坑。

幾乎是馬上的，尼朗像抽出紙片般簡單的提回斧頭，掄起一斧往我逃遁的後背襲來。恐怖的力量。跟這種怪物打架絕對不可能硬碰硬的。

我輕巧翻身從斧頭造成的空氣撕裂面躍過，落地的瞬間順帶一腳掃向他的膝關節。“彭！”的巨響，他那個健碩笨重的身體掉落到了地上。

可以感覺得到四周愕然的目光和驚詫的聲音，但此時此刻我注意到的只有烈那雙碧綠的眼眸中所瀰漫的關愛和擔心。

尼朗坐起身來，表情變得更加興奮，似乎覺得這次的獵物比以前有趣多了。

他一躍而起，將斧頭揮舞得像個大旋風。

鋒利的斧頭旋風向我席捲而來，彷彿要將我攪碎其中。

這次絕對不可以大意了。

我邊後退，邊等著反擊的機會。但是場地有限，很快我就退到了一堵牆上。斧頭的鋒利漸漸逼近，製造出來的風壓迫得我呼吸困難。

在一旁，那些看到弱小的獵物即將被野獸廝殺的貴族們很是興奮，興致勃勃的議論著這場用生命拚搏的遊戲。

“看來這個小子快要好象豬肉般被攪碎了！”

“尼朗這傢伙根本就是無敵的，讓那個小個子上去簡直是送死嘛！”

“對啊！絕對不可能有機會取勝的。瞧那斧頭舞得多快啊！要貼近他簡直是不可能的！”

哼。無聊的人，我就要讓你們看看什麼叫不可能。

耳邊傳來他們的驚呼，我已經衝進了那死亡的漩渦中。

盡我所能的躲開斧頭的猛擊，無可避免受到鋒利的鋒面帶來撕裂面板的傷口，血絲飛舞在旋風中，讓人耳暈目眩。

“死定了！！”“哇！要被砍碎了！！”

倒是一旁的羅茲，看出了異端。他微笑著問身邊的普尤：“你覺得那人有贏的機會嗎？”

普尤搖搖頭，道：“不可能。就算他能靠近尼奧，也不可能打斷那柄鐵斧。”

“是麼？……不，有取勝的方法的。但……能用這種方法取勝的人，這個世上我只認識一個……他應該死了的……”

在他略有所思的同時，我已經貼近了尼浪的身體，代價是身上多了數道深深淺淺的傷口。

“哇哈哈哈！！！你不可能打斷我的斧頭的！！受死吧！！！”咆哮著的怪物似乎已經發了狂，他瘋狂將斧頭攔腰向我砍來，似乎打算把我一分為二。

“憑你還不夠資格。”冰冷的語氣一出口，我用劍身抵擋住能劈開我的斧頭。

“鏗！”的一聲，儘管擋住了襲擊，但劍代替我被一分為二的斷裂了。

生死在此一瞬。我反手高舉斷裂的劍，往握著斧頭的手腕砍去。

“奧啊！！！！！！！”來自地獄的鬼怪發出了絕望的哀號。

沒錯，我無法砍斷斧頭，但人類血肉之軀卻能輕易斬裂。毀壞厲害的武器，不如傷害使用武器的本身。這是從戰場的哲學。

得勝的我緩緩地走到烈的面前，將代表勝利沾染著鮮血的斷劍奉送到他的面前。表示勝利是屬於我們的。

從烈僅露的眼睛中，我讀到了安心和責難。

以為結束的鬆懈，卻製造了不必要的危險。

洶湧的血液自斷了的手腕中噴出，血液和傷痛令尼朗瘋狂了。

“哇啊啊啊啊啊！！！”他狂叫著突然向我撲來。

手上已無任何武器的我，雖然要躲開這種垂死掙扎的攻擊是在是易如反掌。但如果我閃開的話，他就會撲到我身後的烈，對他造成傷害。不能躲！！

“我要碾碎你！！”他咆哮著衝過來，雙臂將定定站立在原地的我整個挾起來，箍在胸膛前。

感覺緊箍腰部後背的巨臂正慢慢收緊。

聽到骨頭和肌肉發出求救般的擠壓聲。

劇烈的痛楚傳送到幾近麻痺的腦袋中。

看到羅茲拉住了要衝上來救我的烈。

然後，從額頭上流下來的血液染紅了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