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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學校這幾天倒休，週六週日都要上課。

物理老師在講臺上長篇大論，俞楊坐在下面一個字也聽不進去。昨天洗澡時還沒什麼感覺，早上起床時就覺得頭暈目眩。俞楊也沒有太在意，只當是沖涼水澡感冒了，隨便吃了點藥就上課去了。

物理課之後是體育課，偏偏臨近期末，體育老師宣佈要測1000米，全班一片哀鴻遍野。

俞楊跑了不到一圈就感覺眼前金星四射，身邊的人一個接一個的超過自己。俞楊把四處亂飛的頭髮撥到耳後，然後鉚足了勁兒向前衝，但是沒跑幾步就覺得小腿痠痛不已，抬都抬不起來。

冬天的風很大，吸進喉嚨裡的空氣像是帶著冰碴，一口一口割得喉嚨生疼。俞楊上氣不接下氣，胸膛劇烈的起伏著，越跑越難受。腦子裡像是被強行塞進了一窩蜜蜂在“嗡嗡”地亂衝亂撞，不僅如此，胃裡也開始翻滾。

兩圈下來，前面的幾個人都開始衝刺了，俞楊咬牙加快了手臂的擺動幅度，速度倒是提高了，但眼前的視線卻越來越模糊，像是跳動著無數雪花點。

俞楊衝過終點時體育老師看著秒錶一臉奇怪的表情。

“俞楊，你不是一直是男生裡跑的最快的麼？今天是怎麼回事？”

“我……”體育老師就站在俞楊的面前，而俞楊幾乎看不清他的臉。俞楊的額頭滿是冷汗，他想跟老師解釋一下，結果一張嘴，一口酸水就湧了出來。

“是不是不舒服啊？”

“有點感冒……”

“那你要不要下次課補考？這次發揮得太失常了。”

“嗯。”

俞楊點點頭，腳下一軟癱倒在草地上。

學校操場鋪的是塑膠的草坪，坐在上面會有很多草渣粘到褲子上。俞楊也顧不上這些了，就靜靜地坐著等待著身體的恢復。

“俞楊，你沒事吧？”

俞楊抬起頭，眼前朦朧的視線讓他看不清來人，只模模糊糊看到一團人影。

“蘇騰？”俞楊脫口而出。

“俞楊你在說什麼啊？我是龐默啊。”

龐默？俞楊眯著眼睛，視線好歹清晰了一點，眼前果然是隔壁班的龐默。

不是他……俞楊突然感到一陣失望，他也說不出來為什麼。

“不舒服的話，要不要請假先回教室？”

“不用不用。”俞楊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還說不用，你看你，臉色都發青了。”

龐默幫俞楊請了假，俞楊回到教室裡，就一頭紮在課桌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課間，班裡的學生們上完體育課，吵嚷著紛紛回到座位。

“俞楊怎麼了？”上課鈴響起，坐在俞楊後面的男生看著趴在桌子上一動不動的俞楊，伸手捅捅俞楊的同桌。

“他有點兒不舒服……”同桌說著，輕輕推了推俞楊，“俞楊，上課了！”

俞楊毫無反應。

“俞楊？”男生小心翼翼的用手指碰了碰俞楊的額頭，立刻燙得縮回手，“老師！俞楊發高燒了！”

昨天的涼水澡加上今天上午體育課的高強度體力透支，讓俞楊的感冒發展成了高燒。俞楊的大腦被燒得一片混沌，幾乎無法思考。

去學校醫務室打完點滴，又領了一堆藥回來，上午的第四節課才上到一半。俞楊像踩著棉花一樣，拖著沉重的身體搖搖晃晃的穿過操場向宿舍樓走去。操場上有幾個班正在上體育課，那一聲聲的叫喊讓俞楊聽著心煩。俞楊向一邊挪了挪，給測1000米的班級讓出跑道。

回到宿舍，俞楊望著自己似乎遙不可及的上鋪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踮起腳尖把自己的枕頭和被子拖下來，又把下鋪蘇騰的東西扔到上鋪。做完這一切後俞楊倒在蘇騰的床上就睡著了，他實在是太累了。

蘇騰下了第五節課後很早就去俞楊的教室找他，卻發現俞楊不在。

小周和小趙中午都不回宿舍，而龐默和小李因為有社團活動也沒有回來。蘇騰推開宿舍的門，一眼就看到俞楊在自己的床上沉睡，而自己的被子枕頭什麼的都被扔到了上鋪。

俞楊白皙的臉上泛著病態的潮紅，蘇騰走過去在床邊坐下來，伸手一摸，觸手可及的滾燙，看來是發燒了，病得還不輕。

蘇騰嘆了口氣，原本想把俞楊推醒的手又縮了回去。他站起來，從上鋪抱下自己的被子，蓋在俞楊身上，掖好被角，然後走了出去。

夢裡是一片溫暖的淺灰色，像是冬天的羽絨被，填滿了四面八方，把空間塞得沒有一絲罅隙。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俞楊就不會做夢了——當然，因為小李晚上的大動作而不時夢到抗震救災以及昨天的那個夢除外。這樣淺灰色的夢境，雖然沒有實體，但是卻讓俞楊感到格外的安心。

然後俞楊真切的感受到了熱力。

俞楊睜開眼睛，感覺身上熱的要死，低頭髮現身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加了一床被子。他伸手把那床被子掀開。

“哎，別掀啊。”

蘇騰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畔，俞楊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抬手揉揉眼睛，眼前出現了蘇騰的身影。

蘇騰放下手裡的生物書，走過來幫俞楊重新蓋好被子，然後抬頭衝俞楊露出一個笑容：“出點兒汗，病才好得快。”

俞楊愣愣的沒有說話。

“想喝水麼？我幫你拿。”

一分鐘之後，蘇騰捧著水杯過來，把水杯塞到俞楊手裡。

“我從水房打的開水，這幾天就不要喝飲水機裡的水了。可能有點燙……噢對了，桌子上那堆藥是你的吧……”蘇騰坐在床邊自顧自地說著。

“……現在……幾點了？”

蘇騰看看手錶：“快三點了。”

俞楊一驚，掙扎著爬起來：“不行……我要回去上課。”

“都燒成這樣了，還上什麼課？”

俞楊因為發燒沒有了力氣，蘇騰稍稍用力就把他按回到了床上。

“我已經幫你請假了……放心，你成績這麼好，缺一兩天課不會怎麼樣啦。”

“你為什麼也沒有去上課？”

“我怕以你的智商，沒人看著會吃錯了藥，死在宿舍裡。”蘇騰做出一臉嚴肅認真的樣子。

……果然是腹黑毒舌的本xing。

俞楊氣鼓鼓的閉上眼，翻了個身不再看蘇騰。

“先別睡覺啊，吃了藥再睡。”

蘇騰把藥拿過來，還把藥片溶進了水裡。俞楊接過來喝了一口，進退兩難地苦。他難受得一陣反胃，差點兒把藥吐出來。

“苦麼？”

“……還好。”俞楊心一橫，幾大口把藥水灌了下去。

“蘇騰……”

“怎麼了？”

“……對不起。”

“昨天……無緣無故衝你發火……對不起……”俞楊的聲音越來越小，又差點兒哭出來。

“……就為這個嗎？”沉默了一會兒，蘇騰笑起來，“你不是因為我才發燒的麼？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吧。”

“不是，我……”俞楊想起了那個夢，欲言又止。

“好啦，不說這個了。”蘇騰站起來，“你中午沒吃飯吧？我這裡有八寶粥，要不要先來一點？”

不等俞楊回答，蘇騰從暖氣上拿起一罐不知道什麼時候放上去的八寶粥，熟練地開啟蓋子，“就知道你中午沒吃飯，所以提前加熱上了……”

“我不餓。”俞楊閉著眼睛冷冷地打斷了蘇騰的話。

“不餓也要吃。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你今天早上也沒有吃飯。”蘇騰端著八寶粥走到床邊。

“……”俞楊無言以對，早上因為不舒服確實沒吃飯就去教室了。

“吃點吧。”

“真的不想吃。”

“俞楊，聽話！”蘇騰明顯被俞楊惹毛了，他面容一緊，“你逼我餵你是不是？！”

說完這句話，蘇騰扶著額頭一臉挫敗感：“我怎麼覺得我這麼像你媽啊。”

“不好意思，我媽早死了。”俞楊面無表情。

“你到底吃不吃？”

“不吃。”我看你能把我怎麼樣……

俞楊話音剛落就感覺身體突然被人大力拉了起來，還沒等他驚慌失措地睜開眼睛，就感到嘴唇上一片冰涼。

蘇騰……他在……他竟然在……

一個將近一分鐘的吻，在俞楊感覺自己快要窒息身亡的時候，蘇騰終於把嘴唇移開了。

“本來不想趁你生病的時候欺負你的，你不聽話，那就沒辦法了。”

不知道是因為高燒還是因為緊張，俞楊呆呆的看著蘇騰，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來吧，”蘇騰微笑著，伸手拿起八寶粥，用勺子舀起一勺輕柔地送到俞楊嘴邊，“我餵你。”

俞楊看著越來越近的勺子，整個人還處於呆滯狀態。

“愣什麼？張嘴啊。”蘇騰皺皺眉頭，“要不你就當我是你媽好了。”

俞楊撲哧一聲笑了，乖乖地張口把送到嘴邊的粥一口吞下。

溫熱的粥滑過食道，已經停止運轉的消化系統經過浸潤立刻活泛起來，巨大的飢餓感油然而生，直接導致俞楊的下一口吞嚥過猛，差點把勺子都嚥下去。

蘇騰看著俞楊狼吞虎嚥的吃相，臉上的笑意格外的溫柔。

一罐八寶粥很快被俞楊消滅乾淨。

“還吃麼？”

“不吃啦。”俞楊拽過一張紙巾擦了擦嘴。感覺頭還是很暈，甚至有點微微的疼了起來。他把紙巾揉成一個團，手一揚扔進門口的簸箕裡，“我想躺一會兒。”

“好。”蘇騰扶俞楊躺下，隔著一層睡衣，仍然能感到俞楊身上傳來的滾燙的溫度。

俞楊翻了個身，把臉轉向裡面，不再說話。

離食堂開飯還有一個多小時，蘇騰看了看手錶，回到桌前繼續背起了生物。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效率特別低呢。

——是因為他的原因麼？

剛看到“細胞的呼吸作用”那一章，一直安靜地在床上躺著的俞楊突然翻身躍起，連拖鞋都來不及穿，就向洗手間衝了過去。

“怎麼了俞楊？”蘇騰慌忙放下書。

俞楊趴在洗手檯上乾嘔著，半個小時前喝下的粥已經全部被吐了出來，然後是酸臭的胃液。俞楊還在吐，直到口腔裡有了膽汁苦澀的味道。胃裡一陣一陣痙攣，俞楊吐得大腦嗡嗡亂響，滿眼的淚花。

胃部的噁心感終於消失了。

俞楊抬起頭，正對上蘇騰擔心的眼神。他有些艱難的笑笑，接過蘇騰遞來的水杯，漱了漱口，又喝了幾大口水。

“好點兒了麼？”

“……還好。”

蘇騰把俞楊扶回床上。

因為嘔吐造成的胃裡火燒火燎的抽動感，伴隨著大腦內部巨大的疼痛，加上發燒時身體傳來的陣陣寒意，一同襲來。身體上各個器官似乎都不聽大腦的指揮，即將散架。俞楊感覺頭上像是在被人用錘子敲打著，巨大的鈍重地疼。

“蘇騰……”

俞楊伸手扯住了正準備離開的蘇騰的衣袖。

“蘇騰你過來，你過來……”

蘇騰剛在床邊坐下來，俞楊就撲上去抱住蘇騰的脖子，滾燙的眼淚瞬間衝出眼眶，大顆大顆地砸在蘇騰的肩膀上。

“蘇騰，我難受……頭疼，想吐，吐不出來……特別冷……全身都難受……”來不及組織語言，破碎的話語帶著哭腔，使得俞楊一張口就是哭喊。

“我好難受……好難受……蘇騰，你別走……”

蘇騰感到俞楊伏在自己肩膀上的身體在不停的發抖，校服被俞楊的淚水弄溼了一大片。他伸出手去，緊緊抱住俞楊顫抖著的瘦弱的身軀。俞楊還在哭，像是一個無助的小孩子，蘇騰輕輕理了理俞楊柔軟的黑髮，把他抱得更緊了些。

“沒事的，有我在。”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蘇騰偏過頭去，發現俞楊已經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睡著了，蒼白的臉上滿是淚痕。蘇騰伸手輕輕的抹掉了俞楊眼角的淚珠，把俞楊放回到床上，蓋好被子。

這會兒，食堂應該開飯了吧。

蘇騰站起來走到宿舍門口，又回頭望了俞楊一眼，然後走了出去。

門在他身後輕輕關上了。

“我靠，不會是甲流吧？”

一回到宿舍就聽見小李的一句吐槽，蘇騰的眉頭皺起來，有些反感的瞪了小李一眼。

宿舍裡其他四個人已經回來了。

“蘇騰，你一下午沒去上課？”龐默在洗手檯前洗著手。

“嗯。”蘇騰沒有多說什麼。

龐默的目光中有一閃即逝的失落，蘇騰也沒看到。

“不會吧？在宿舍陪了俞楊一下午？那可要小心了，最近甲流又有抬頭的趨勢……”小周誇張的向後縮了縮。

“怎麼可能是甲流啊，俞楊是著涼了才發燒的。”蘇騰說，“不過，我建議我們還是都吃點藥，預防一下比較好。”

“要不要去買點84消毒液？”龐默洗完手過來。

“那倒不至於，我明天下了課買袋醋回來燻一下就行……噓——小聲點吧，俞楊還在睡覺呢。”

宿舍裡漸漸安靜了下來。

（注：燻醋——一種民間消毒方法，把醋放入平底鍋中加熱，因為醋的沸點只有40℃左右，所以會很快揮發，有殺菌作用。）

清晨，刺耳的起床鈴聲響起。

最先起床的是龐默。其他人都還在沉睡，龐默輕手輕腳的穿著睡衣下了床開始洗漱。

叮叮噹噹的聲音把蘇騰也吵醒了。他睜開眼，然後又很快閉上了——昨天第一次睡上鋪不太習慣，導致晚上在床上翻來翻去折騰到半夜兩點多才迷迷糊糊睡著。蘇騰拉過被子蒙上頭，閉著眼睛躺了一會兒，卻發現再也睡不著了，只好不情願地坐起來穿衣服。

“龐默，幫忙開一下燈。”

龐默叼著牙刷“啪”的一聲開啟白熾燈，然後回到洗手檯前繼續刷牙。

“都起床吧，今天要搞值日呢。”

沒人迴應。對面的小趙動了動，低聲說了句夢話，又睡著了。（……）

“起床了！小李！小周！小趙！”

最後一個爬起來的是小李，他張嘴第一句話就是有氣無力的嚎叫：“我想輟學~~~~~”

大家心有靈犀地對看一眼，臉上扯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學校老師怎麼不去死啊，大冬天的還要這麼早起床，原來我以為進了高中就解放了，沒想到高一比初三還累……”小李一邊疊被子一邊碎碎念。

“對啊，現在覺得初三的生活真是幸福，好想回到初三啊……”小周把皺皺巴巴的睡衣脫xia來，露出十七歲少年寬闊結實的小麥色胸膛。

“得了吧，你回到初三說不定還考不過人家呢。現在的小孩，一個比一個厲害，知足吧你就。”龐默像是很可惜地搖著頭，把手裡的毛巾放回架子上。

“那不一定，有種來跟我比三角函式啊——來，讓我們把它化成一角一函式形式……”小周不服氣地撅著嘴，套用了一句數學老師的經典臺詞。

“嗯，是是是，一道幾何題，別人用初三的方法兩三步就能做出來，你用高中的三角函式說不定十步也做不出來。”蘇騰踩著梯子下床，還不忘打擊小週一句。

“真是的，你說學數學有什麼用啊，像這些三角函式、冪函式、指數函式、對數函式什麼的，除了考試，還有什麼地方能用到啊。”

小周的話引來寢室裡一片贊同。

俞楊也醒了。

“俞楊你起來啦，感覺好點兒了麼？”

“嗯，好多了。”

“今天再在宿舍裡歇一天，明天再去上課吧。”蘇騰走過來。

“不用，我已經沒事了真的……”俞楊焦急的解釋著想要坐起來。

“俞楊你剛退燒就去上課，晚上很容易再燒起來的……”

“對啊，你也要為我們想想啊。你感冒還沒完全好，現在去教室，一傳染就是一片……”

“……”

“聽到了吧，所以，今天就不要去上課啦。”蘇騰笑著說，然後表情凝重起來，“好像還有點兒燙啊……來我摸摸……”

然後俞楊突然感覺到一隻冰涼的手伸進了他的褲子……

俞楊一聲淒厲的慘叫差點兒把宿舍老師招來。

龐默&小周&小趙：“……”

“……蘇騰……你摸那兒幹嘛……”小李臉上是混合著震驚與喜悅（……）的表情，嘴角不停的抽搐著。

“哦，這個啊，”蘇騰絲毫不理會全宿舍怪怪的眼光，一本正經地擺出一副好學生的嘴臉，“本來應該是測gang溫的，我怕俞楊不好意思，就沒敢往那兒摸。”

……下一秒鐘，惱羞成怒的俞楊同學的咆哮聲撕破了寂靜的黎明，響徹整個校園。

“蘇騰！！你這個混——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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