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是我不義。”
沒料到他突然卻又軟了態度,紀蕭連忙望向他,想從他的眼神中尋出一絲希望。
鳳岐舉起琉璃盞,平靜定然道:“今日唯有我代飲此酒,方能忠義兩全。”
眾人還來不及驚愕,他已將毒酒一口飲盡。那舉杯仰脖的動作毫無猶豫,決絕至極。
——一如那日陸長卿跳下懸崖時同樣的義無反顧。
所有人都驚呆了,一時大殿萬籟俱寂。
鳳岐一撩衣襬,五體投地,向百階丹墀之上滿面震驚的天子留深叩首道:“求陛下責罰微臣先斬後奏之罪。”
眾人皆未料到鳳岐會有此舉,留深更是萬般震驚,心痛不已。這樣的場景,讓他想起了多年前,國師救他的時候。
他竟看見這人今日一副冷淡的樣子,就忘了他那一身血性。
別人都說鳳岐無情,難道他也和他們一樣不瞭解他?薄情寡義之人又怎會三番五次不顧自己安危,救人於危難之中?
忠義不能兩全,他不肯拋下原則,便只有捨生取義了。
“國師……你快起來……”留深恨不得奔下丹墀將鳳岐扶起,“國師仁至義盡,何罪之有……”
鳳岐謝過天子,緩緩起身,不再看任何人,徑自走入後殿。
“鳳岐大人,我知道您不是無情之人……”紀蕭已不知該喜還是該悲,眼中噙滿淚水。
陸長卿被拖下殿,重新關進地牢。待卜卦擇日,便將押往驪山的酆獄。
作者有話要說: 週末兩天和單位出去秋遊,這章是草稿箱代發的~~回覆可能不及時抱歉抱歉
☆、第二十三章
鳳岐當殿飲下赤霄之酒,佯裝無事,卻是匆匆離開前殿。他勉強走到碧水朱橋上,便已再難邁出半步。
心口宛如絞擰,竟是連呼吸都難以為繼。他一隻手抓緊闌干,另一隻手死死抵在胸口,額頭豆大的汗珠不斷滑落,蒼白的唇隱隱發青。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感到有人扶住了他的肩膀,感覺漸漸找回,疼痛也趨於緩解,只有滿頭的冷汗還提醒著方才的毒發。鳳岐側頭一看,原來是紀侯蕭懷瑾。
“自己能走麼?”蕭懷瑾問。
鳳岐輕輕一笑,“毒過去了,自然無妨。”
他掙了幾下,抓著闌干站起身,踉蹌了兩步,便穩穩地朝他在宮中時暫居的薰風殿走去。進了殿中,蕭懷瑾合上了門,靜靜看了鳳岐片刻,道:“想必你有‘赤霄’的解法。”
鳳岐用手支著身子,斜坐在打坐的蒲團上,垂眸笑道:“懷瑾,這次你高估我了。”
蕭懷瑾依舊盯著他,“我一直認為國師從不會做沒把握的事。”
鳳岐拎起茶壺,往薄胎茶杯中倒茶,道:“人,偶爾也得拼命。赤霄之毒,無藥可解。我虧欠阿蠻太多,總不能眼睜睜看他……”
“啪!”
蕭懷瑾一步上前,揮手便打了他一巴掌。鳳岐猝然摔倒,衣袖帶翻了茶杯,嘩啦一聲滿地碎片。
鳳岐抹掉嘴角的血跡,抬起頭,卻正對上蕭懷瑾通紅的眼眶。他本有些道理要講,此刻卻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紀侯幾步走過去,抱住了他的肩膀,把他的頭強硬地按進自己懷中。
鳳岐嘆了口氣,“懷瑾,我們多年朋友,你就再體諒我一回吧。”
“赤霄的毒性如何,有什麼後果?”蕭懷瑾深吸了口氣,又恢復了平淡的神色,將打過鳳岐後剋制不住顫抖的右手掩在袖中,正襟問。
“赤霄的毒是從苗寨生長的赤霄花中萃取的,初次大量服用,會附著於心脈之上,隨時可能收緊心脈導致心口劇痛,但是之後若是小量服用,反而能舒張全身血脈,緩解疼痛,服用後人會面色潮紅,飄飄欲仙,變得越來越依賴這種毒,最後七竅流血,精神錯亂而死。”鳳岐面不改色地闡述道。
蕭懷瑾愕然質問:“你既然這麼清楚……”
“有些事情,就算知道後果,也必須要做。我絕不能讓陸長卿變成一個癮君子,他罪不至此。”鳳岐定然道,“這毒我也不會沾染,只要忍得一時疼痛發作,也不至於要命。這點定性我是有的,你大可放心。”
蕭懷瑾這才面色稍緩,然而須臾又蹙緊眉頭,“你這頭髮,是因為陸長卿麼?”
“我在懸崖下,見到了棲桐君。”
蕭懷瑾瞳孔一縮,不禁後退,“什麼意思?他還活著?”
鳳岐的眼神忽然恍惚起來,竟笑了,“他救了我和阿蠻……他還告訴我……當年有人害他……”
“他在哪?”蕭懷瑾追問。
“他昨晚還在宮中,今日卻沒有見到了。他定是嫌我沒有為他報仇,才躲了起來。”鳳岐肯定道。
蕭懷瑾心中疑竇重重,本想再問,卻發覺鳳岐眼神不對。平日裡一雙神采奕奕的鳳眼,此刻卻空洞無神,遊移不定地四下張望。
“鳳岐?”他心中覺得不妙,輕聲試探著喚道。
鳳岐道:“你叫我做什麼?”
蕭懷瑾見他清醒,又不禁懷疑起自己,再問道:“陸疏桐說,是誰害了他?”
鳳岐面上忽露厲色,“豐韞。”
蕭懷瑾望了緊閉的門扉一眼,才扶住他的肩膀,問:“……證據呢?”
鳳岐道:“暫時還不能說,靖國策劃謀逆多年,根基深厚,若是不能一舉拔出,打草驚蛇逼急了他,反而危及鎬京。”
蕭懷瑾又覺得他這句話說得思路清晰,再問道:“謀逆的不是陸疏桐麼,怎麼成了豐韞?再說,這些年陸疏桐若沒死,為什麼一直不來找你?”
“因為他摔傷了腿,沒法找我,而且,他因為當年的事也有些怨我。”鳳岐斷然道,“懷瑾,今日這些話你莫要告訴旁人,我只信得你一個。”
蕭懷瑾半信半疑,鳳岐這些話看似邏輯清楚,然而細思起來,卻又荒誕不經。他甚至覺得這一刻鳳岐有些瘋癲。那日崖底必然是發生了什麼,自己必須下去探一探,他心中暗想。
這時門被敲開,周天子留深大步走入,直奔鳳岐跟前,憂心道:“國師,你怎麼樣?這□□怎麼解得?”蕭懷瑾是當殿拋下眾人,緊隨著鳳岐追出來的,此刻見了留深,便知道殿審已經結束了。
他看著鳳岐從容對答,神色如常的樣子,又覺得或是自己多慮了。
夜色漸深,月華如水,深宮中朱闌畫廊斗折蛇行,時而攀沿假山之上,時而匍匐於花叢之間。
鳳岐望著床前月色,嘆了口氣,披上件青色紵絲外衣,任腰帶曳地,赤著腳走到迴廊上。迴廊沿伸進早春的花叢中,□□的腳背被黃昏時沾在草葉上的雨水打溼。他一頭雪發,鍍了一層月光,銀白生輝。
走到了花叢深處,他的手鬆開了衣領,深深吸了兩口氣,捂住了嘴。仰起頭,一雙鳳目睜得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