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過後,蘭罄收離了手,喘息著離開那扎人的乾草堆。雲傾失了支撐力道,隨即便往後倒去,頹然躺回草堆之上。
地牢之外仍然轟轟作響,想必是正派人士與烏衣教眾正殺得熾烈。
小春臉上血色早已全數退去,慘淡得如同白紙一般,絲毫不像常人該有的臉色。
“師兄……謝謝你……”小春淡淡地笑著。
“……”蘭罄只是凝視著小春,無語。
“雲傾以後就交託給你了師兄,請你幫我好好照顧他。”小春說著。
“為什麼我要替你照順他,我殺他都來不及。”蘭罄冷冷地道。
“我曉得你真心喜歡雲傾,喜歡一個人,就要待他好,以後別再欺負他,對他好些。”小春緩緩說道。
蘭罄反手又打了小春一巴掌。
“你打我幾次,我要說的還是一樣。”小春笑著。
“你憑什麼決定一切?你叫我照顧他,我就要照顧他?信不信我立刻一掌打死他,讓他比你早斷氣。”蘭罄慍怒道。
“因為師兄你最疼我了……不是嗎……”小春抬起頭本想對著蘭罄笑笑,誰知不爭氣的眼淚卻在這時滑落下來。“哥哥最疼我了……我一直都知道……”
小春的一聲哥哥,讓蘭罄原本又要打下的巴掌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顫抖著,揮落不下去。
“你們是小春這生之中最重要的兩個人……所以……哥哥……小春走後……雲傾就請你多加照顧了……”不想讓人看見自己的淚水,小春緩慢地再度低下頭去。
“你……不會死的……”蘭罄壓抑著強烈的情緒說著;“我帶你回神仙谷……求……求師父救你……”
蘭罄失去了笑,面容冷冽而僵硬。他一手拉起小春,將小春背上肩,胸膛猛地靠上蘭罄的背,疼得小春擰起了眉。
蘭罄瞥了面露悽色的雲傾一眼,無意解開雲傾的道,抱起雲傾便往外走。
“等等……我的劍和藥……”小春無力地說。
蘭罄腳尖一挑,將龍吟雙劍和藥瓶挑至半空。
小春伸手接住,而後疲累地閉起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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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這麼做,但是一個人死,總比兩個人死好。”
小春靠在蘭罄的背上,對蘭罄懷裡的雲傾說著。
“你當初尋來,對我說解藥失了的時候,我便想過重製藥是沒法子了,乾脆直接拿把劍把胸口挖個洞,將心頭血給你。原來我以為很重要的東西,和你比起來倒也不算什麼了……”
周圍刀光劍影,處處危機,小春說話的語調卻仍然輕細柔和。
“我曉得你又要說我不守諾言了,但我有的,我一直都深深記在心裡頭。”他低聲傾訴著:“趙小春一輩子不會離開東方雲傾,一輩子愛著東方雲傾。至死不忘。我把心竅血融入你身體裡,永遠永遠,和你在一起,永遠永遠,不離開你。”
“住口!”蘭罄再也聽不下去。
小春低笑兩聲。
圍攻蘭罄的人越來越多,蘭罄身上馱著兩個人的重量,加上之前運功替雲傾導氣令得真氣耗損過度,如今身形滯塞快不起來。
小春明白繼續這樣下去蘭罄絕對無法順利帶著雲傾離開,他早曉得必然會遇上這樣的困境,也已然做好打算。
小春掏出了懷中的碧綠藥丸,仰起頭盡數服下。這藥雖然兇險,但對一個將死之人來說,實在算不了什麼。
功行一周天之後,體內虛無的真氣新漸充盈了起來,小春在蘭罄奮力躍起要攀過寫意山莊的高牆時,輕輕送了他一掌,將他往外推去。
蘭罄安然落地後,詫異地回頭望了小春一眼。
“龍筋虎膽丸,趙小春最後力作。只需一顆,就讓你比龍還猛比虎還勇,全身精力源源不絕,移山倒海都非難事。”小春將那空藥瓶一扔,朝蘭罄瀟灑一笑,然後猛咳幾聲道:“放心,你師弟沒那麼沒用,師兄快走,我替你擋住這些人。”
蘭罄猶豫片刻,終究還是縱身飛奔,往兩座山谷之間的繩索橋離去。
小春在蘭罄轉身之際,望見雲傾臉上憤怒和悲傷欲絕的神情。小春雙唇開合,輕聲對雲傾說著:“記住我的話,別忘了……”
小春跟在蘭罄身後,分開纏繞腕上的軟刃,阻擋後頭湧來的無數追兵。
司徒無涯率眾人直逼而來,韓寒、穆襄、鐵劍門與八大派掌門則緊跟在後。
因為萬靈丹的關係,烏衣教擅使毒的教眾也成了不足畏懼的普通人,他們一邊與烏衣教奮戰,一邊朝小春殺去。
司徒狠狠地瞪著小春吼道:“趙小春,如今證據確鑿,你還敢說自己不是魔教中人!”
“若要說到你明白,恐怕得到百年後。”小春奮力提起勁來,催功將藥效逼至最高,他耳裡傳來嗡嗡聲響,全身筋脈逆轉血氣倒流,明知這身體撐不了半個時辰便會坍垮,此時此刻揮劍應對大聲談笑,絲毫不以為忤。
“你以為你擋得了我們?”司徒怒道。
小春昂然而立,山谷間強風吹來,打亂他張狂的發,他不慌不忙,那雙烏黑璀璨的眸子內流光晶瑩,帶著笑,笑望眼前所有人。
倘若這些人一齊攻過來,他絕對沒有把握能擋得了,但擋不了還是要擋,他趙小春什麼沒有,就骨子裡那一丁點傲氣而已。對誰都不低頭,拼著一口氣也要護住自己所愛而已。
“寫意山莊的人聽著!”原本站在司徒無涯身後的穆襄突然放聲道:“寫意山莊上下承蒙趙少俠贈藥才得逃過滅莊之劫,今日攻山者乃為烏衣教人,凡我山莊弟子不許傷趙少俠分毫,恩怨分明,才是正道所為。”
穆襄所領的百名弟子齊聲震道,“謹遵少莊主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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