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樣說,所以現在有空閒的時候穿針引線仍然是她的樂趣所在。
“啊,明仁,來了啊。”
在車上用手機聯絡時秋穗並沒有吃驚,像是跟往常一樣的樣子。
“要我給你泡茶嗎?還是比較想喝咖啡?”
把編織物放在桌上,把老花鏡自眼部拿下來的秋穗問。
雖然通常情況,他會立刻說要咖啡。
“不,不用了。”
但是現在,沒有那種心情。
明仁在沙發上坐下,從包中取出摺疊著的體育報,放在桌上。
“媽,這個,是怎麼回事?”
秋穗重新把老花鏡戴上仔細閱讀了體育報,然後,小小的嘆了口氣。
“沒有驚訝啊。”
“因為,從早上開始外面就很吵。”
——要說的不是這件事吧。
把衝口而出的怒吼硬是壓了下來。
“慶輔來的事,為什麼沒有和我說?”
他努力的,佯裝平靜。
“說的話,你會生氣吧?”
不要問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混蛋——非常激動的想這麼說。
但腦子相反的卻冷靜了下來。現在過去——明仁這樣打電話傳達的時候,秋穗的心裡已經就有伏筆了吧。
“……那麼?慶輔是想幹嘛?來向父親道歉?”
“那個孩子,嚎啕大哭。讓看的人都不禁動容了啊。”
說著這話的秋穗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不是因為嫌惡感,而是打從心底的心疼。
“所以,媽你就動搖了?那傢伙做過事全部一筆勾銷也可以?你真的想這麼做?”
“他失憶了啊不是?並不是說忘記了,而是完全想不起來了。既然是這樣還一再的被責備的話不是太可憐了嗎?”
秋穗現在不是一個為死去的丈夫悲傷的妻子,而完全是頂著一張包庇孩子的母親的臉。
“那樣死去的父親,難道就不可憐嗎?”
確實,父親有很多不是。
雖然說好聽點叫嚴格,但對自己卻很放縱,隨著年齡的增長越發像個脾氣暴躁的孩子,讓人難以忍受的事情也屢屢發生。
最大的缺點,就是對孫子露骨的差別待遇。即使是現在想到對零和尚人幼小的心靈造成了多大程度的傷害仍然心痛不已。
——但,
——即使如此。
也從來沒有希望父親以那樣悲慘的方式死去,絕對不想。
雖然不是想把做了的糟糕的事正當化,但即使已經死去還被世人抨擊為「短路思考的老人」,這種事絕對不希望。作為兒子,僅僅這個是絕對不讓步的。
——然而。
“你爸已經死了我不會再多說什麼了,但是那個孩子還活著不是?今後的人生也不得不拖著那具癱瘓的身體活下去,而且,還是帶著殘缺不全的記憶……”
“如果你說那樣是可憐的話,那智之呢?看到了現在的智之,媽你還堅持說慶輔很可憐嗎?”
明仁強硬的語氣讓秋穗的臉虛弱的扭曲了。
“但是……智之有麻子和孩子們,慶輔那孩子不是孤單一個嗎。「最低階最噁心的混蛋父親」什麼的,因此被所有人排斥,雅紀醬把他歸類為「汙染視野的垃圾」,如果連我也棄他於不顧的話,那孩子該怎麼辦?我是他的母親啊,讓他去承受那種悲慘……辦不到的啊。”
明仁小小呻吟,扭曲著嘴唇瞪著天花板。不這樣的話,他可能就要把自己年老的母親痛罵一頓。
勉強硬是吞下喉嚨裡往上湧的苦水,明仁沉重的開口。
“這些……你也對麻子SAN說了?”
沒想到光是等待著秋穗的回答,就已經造成自己如此的恐慌。
“沒有說,也根本……說不出來吧。”
明仁明顯的捂住心口鬆了口氣,終於肯定那點程度的良心秋穗還有。
然而。
“但是,麻子說……斷絕關係。”
感覺就像在最後的最後了被一劍穿喉一樣。
(那個是,最糟糕的事態吧。)
這次他陰沉的視線落在手上。
“媽……媽認為慶輔可憐什麼的而包庇著他,那麼兩家孫子都見不到了的這件事,你想到了嗎?”
秋穗驚訝地雙眼大睜。
“首先雅紀他們是絕對不會原諒慶輔的,再來是零和瑛,就結果而言,把自己的父親逼迫到如今模樣的伯父,要說怨恨那是理所當然的。既然麻子SAN作了那種斷絕宣言,在這之後,也就代表著沒有人會和媽站在同一戰線上了。這些事,你都好好認識到了嗎?”
“但是……因為,麻子他們不知道慶輔失去記憶了不是嗎?明仁,你囑咐我這件事跟誰都不能透露的……所以,如果好好的和他們說清楚的話……”
“問題不在這,媽。那傢伙至今為止做過的事,才是問題的重點。慶輔把所有對自己不利的事都忘掉,即使現在口沫橫飛地宣稱沒有做那樣的事,也得不到任何人的同情了。”
“——你也是?”
“對——……我也是。”
張嘴,說出這樣的回答。
“雖然對媽來說,或許有著兒子們都很可愛都是我的孩子這樣的想法,但對雅紀他們而言那卻是窮兇極惡的混蛋父親。再且,那傢伙為了償還借款還出版了把自己的行為正當化的曝露本,連過世的奈津子SAN都被牽連進來,那根本就等同於在鞭打死者。那些事,他不記得,不知道,沒有記憶,甚至哭訴著自己被蠻橫無理地譴責,任何人都不會允許他這種行為的。”
絕對不會被允許。
“所以……對他說不準回千束的家了?”
“說了。那個家,是雅紀他們應得的補償。”
“那個孩子說……出院之後,想回這個家、說‘讓我回來吧’,對我鞠躬,說‘因為哪裡都沒有能回的家了’,哭著下跪。”
明仁非常不痛快地咬住牙關。
(那傢伙真的是自私得出類拔萃。)
把年邁的母親都捲進來,這是,最不可容忍的。
“那傢伙能回去的地方,有啊。”
“——真山千里那個女人的地方?”
“是啊。因為一直是和那個女人生活的,那裡理所當然是那傢伙回去的地方吧。”
除那以外,沒有。
“可是——那是沒有記憶之前的事吧?對於現在的慶輔而言她就跟陌生人一樣了不是?是把那孩子的人生搞得烏煙瘴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