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左楚身後一進屋，就是一隻花臉的小生物，喵喵的叫著往兩人腳底下躥，左楚從鞋櫃裡拿拖鞋的時候，順帶推開它的時候，李遠鑫才知道這東西的名字，火鍋？

“諾，穿這個吧，我去收拾臥室。”

左楚家兩室一廳，一間臥室一間工作，李遠鑫一來，他就只好讓賢，總不能讓客人睡沙發，火鍋跟在他身後不停的叫。

“火鍋你等下，我拿床被子，再給你找東西吃，你乖。”

換了鞋跟在左楚身後的李遠鑫，就那麼看著他側頭跟自己腳邊的小生物對話的樣子，笑了。

真好，看來…他過的，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好。

樣子沒多大改變，只是性格和眉宇間多了幾分溫潤沉穩的味道，有從前熟悉的樣子，卻又跟從前不一樣了。

至少……不像從前那樣，時常透著淡漠絕望的氣息了。

“你睡我這裡吧，被子是新的，我用過的，我帶去客廳了。衛生間有新的牙刷跟毛巾，都放在架子上了，有熱水。”

看著搬著被子往外走的左楚，李遠鑫不自覺就拽住了他的手腕。

“你去哪兒？”

“客廳。”

“一起睡吧，床夠大，我什麼都不做。”

李遠鑫話剛出口，搬著被子的左楚沒說話，只是安靜的抬著眉眼看著他。

“我不喜歡跟人睡，很多年了。”

說完就搬著被子去了客廳的沙發，留李遠鑫在原地愣神。

他不喜歡…跟人睡…很多年了。

是啊…是該不喜歡人，怎麼會喜歡呢？

當年的那些事，跟這世間萬千人比起來，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於大多數的普通人而言，足以致命了吧……怎麼會喜歡呢？

給火鍋添了糧的左楚剛一轉身就看見了身後的李遠鑫。

“有事？”

“嗯…那個，我睡沙發吧，天涼。”

“沒關係，這個房間很暖，火鍋晚上愛鬧。”

“沒事，我睡覺死。”

“我怕你踩到它。”

“哦……”

“你去洗漱吧！下面可以麼？”

“什麼？”

“麵條，很晚了，做別的不方便，可以麼？”

“沒關係…我不餓。”

“好，知道了。”

等李遠鑫進了衛生間後，穿著睡衣的左楚去廚房給他下面。能再見李遠鑫，左楚不是沒想過，只是沒想會成真過。

說不上太特別的感覺，只能說…是懷念吧？懷念那個少不更事，鬱鬱蔥蔥的少年時代。會遇上很多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坎坷，會遇見一堆芝麻大小的煩心事，會有一堆關心你的朋友，一個把你擺在重要位置的人，重要到因為他的好，你心甘情願的放棄所有，哪怕是自己。

只要能換得那個人的平靜，你能平心靜氣的奉上自己的所有，即使是被人踩到泥裡，還是想要保住他的膽小他的寧靜。

也會自卑的想…反正就這樣了，再壞又能壞到哪兒，一個人壞了，總比兩個人毀了，要合適的多。

用狄玲玲她們這代人的話來說，算是典型的聖母了吧？

可那又怎樣？誰也不是誰，他們不是他，沒經歷過，又怎麼會懂第一縷陽光的彌足珍貴，珍貴到你想一輩子把它捧在心尖兒上，哪怕只是短暫的投影也好，抱住了就是抱住了，總算是得到過。

這麼說來，自己…好像…還真的挺缺愛的，呵呵。

李遠鑫出來的時候，左楚的面剛好端上桌。

“你不吃？”

左楚搖搖頭。

“我六點以後不能吃東西。”

“為什麼？”

“胃潰瘍。”

“什麼時候？怎麼回事兒？”

“沒什麼，快吃吧！碗放在碗槽裡就好，我有點兒事要做，你先睡吧！”

看著左楚轉身要走的樣子，李遠鑫叫住了他。

“左楚，我…我想跟你聊聊。”

左楚的身形頓了頓，沒有轉頭。

“很晚了，明天我要出門，早點兒睡。”

說完就離開了，李遠鑫一個人坐在左楚家的飯廳，吃著左楚煮給自己的東西。這本來是他心心念念想了很久的事情，可現在卻半點兒高興不起來，嘴裡跟嚼蠟似的吃完東西，洗碗，回屋，睡覺。

枕頭被子都是新換的，左楚用過的被他自己搬走了，跟當初一樣，總是走的很乾脆，什麼也不留給自己，跟懲罰似的。

比懲罰更狠，懲罰至少會留下些什麼，他卻撤的乾乾淨淨，除了他帶不走的思念之外，什麼都拿的乾乾淨淨，跟來的時候一樣，突然出現了，又突然消失了。

總是那麼幹脆，這個人。

臥室裡怎麼也睡不著的李遠鑫，躺在左楚的床上，看著臥室門縫裡透進來的一小點兒昏暗的燈光過了很久，才聽到書房門開啟又合上的聲音，還有那隻叫火鍋的貓低低的兩聲貓叫。又過了不知道多久的時候，房間裡靜的落針可聞。

李遠鑫起身，躡手躡腳的去了客廳，寬大的落地窗處透下的淡淡的月光，一框一框的圈在地板跟沙發上，左楚睡的很安靜，眉眼舒展，捲翹的睫毛靜靜的一排，高挺的鼻樑遮出一側安靜的影子，鼻翼煽動間有小股的氣流輕輕的流淌，嘴唇有些乾裂起皮。

李遠鑫輕輕的抬手摸了摸他散在枕頭上的髮絲，笑了。

你說是不是很奇怪，就這麼簡單的一個動作，心上空了很多年的地方，就好像瞬間便被填滿了，原先浮在半空不上不下的落空感，消失了……

失重感沒了之後，那種腳踏實地的感覺，就彷彿破了的蜂窩，被合著蜂蜜灌注了結實的蜂蠟似的，全是瓷實幸福的甜。

原來高興…是這麼簡單的一件兒事兒，他不在身邊的這些年……

自己幾乎都快忘了這個本能了。

左楚啊……我當初是怎麼了，怎麼就能任由你，任由我，甚至是別人那麼輕易的就從我的心尖兒上剜走了你，還看著你被我的冷漠跟逃避，那麼多人的貪婪跟殘忍做出成的刀，一刀一刀戳成了那樣血肉模糊的模樣，一直到今天破的怎麼也裝不回來。

可是你知不知道，就算是壞掉的，我也只想粘回你這塊兒，哪怕是腐肉，也是我心心念唸了這麼多年的唯一的人。

被你帶走的地方，終究也還是要你親手裝上，才能完完整整的啊……

可是我有什麼資格呢？

我有什麼資格從你這裡…求一個完整。

你當年壞掉的時候，我也只是做了個旁觀者，看著你疼，聽著你難過，卻無能的從來沒有伸出過手，哪怕一個手指也好，我從來都沒給過你。

如今…我又憑什麼求呢……

【謝謝，感覺慢的都要被你們忘了，還是謝謝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