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受皇上之命麼?”不知為何,葉秋嬗心裡竟隱隱慶幸,皇上既然叫謝芝來查此事,那便是信任他,也就說明他們將來不會是敵對的關係,她也無需再對他三緘其口了。
謝芝卻面色晦暗地搖了搖頭:“我是因師父傳信說羌國有古怪,才特地告假過來的。至於皇上知不知曉我欺上瞞下尚且不論,這封信卻是一定要傳達給他的,茲事體大耽擱不得,若是回京若被皇上追究起欺君之罪,我也認了。”
葉秋嬗聽此心頭五味雜陳,靳帝若是知曉他所忌憚的臣子是如此忠心耿耿、為國為民,不知他還會不會再心生間隙。
思及此,葉秋嬗決心回京之後定要將謝芝的赤誠之心稟明靳帝,不可讓他再蒙受不白之冤。
她正出神間,耳邊傳來一聲幽幽嘆息。
“秋葉,你呢?怎麼會謊稱養病卻混入了和親隊伍之中,我都不計較被你的謠言誆騙白走了一趟江南的事了,你到如今還不肯對我說出實情麼?”謝芝倚在樑柱上凝視著她,眸中似惱似悵,卻異常明亮,仿若將萬千星辰囊括其中。
葉秋嬗受得了他的漠視,甚至能忍受他惡言相向,但卻最受不了他無奈妥協的樣子,原本隱藏得很好的愧疚之心源源不斷地冒出頭來。
蹙眉,垂下眼,面帶懊悔道:“抱歉,我不該瞞你的。皇上對你們謝家和白、孟兩家有所忌憚,疑心是你們其中一家暗中與羌國新王勾結,助他奪得了王位。所以命我來羌地徹查此事。我也曾想過書信提醒你謹慎行事,但又怕被暗衛發覺反倒連累了你,不如便讓你蒙在鼓中,一切照常反倒不會引皇上疑心。”
她一口氣將憋了好幾月的心事吐露出來,心頭像放下了一塊大石頭,說不出的輕鬆舒暢。
謝芝隨她的坦白而面目柔和,片刻想到什麼才星目微瞠喃喃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怪不得師父說他在羌地查出一個專門培養異族殺手的團伙,足有一百人,曾經刺殺過候世子的那個刺客也是出自這個團伙,如今刺客全部被剿殺,幕後之人卻來去無蹤……”
葉秋嬗秀目微瞠:“這麼說,這個幕後之人極有可能就是那通敵叛國的逆賊?”
謝芝點頭復又搖頭:“是,但也有可能羌王便是那幕後之人,培養了刺客致使羌國內憂外患,他才好趁機弒兄篡位。”
他神色惆悵地望向虛空處:“可惜如今刺客全被剿殺,沒有證據,一切都是空談。不過你也不必憂心,如今我來了此處,定要把它查得水落石出。”
葉秋嬗見他成竹在胸的模樣,也重拾了信心,不管怎樣,謝芝的能力她是相信的。
自然而然想到什麼,衝他點頭道:“羌國不比靳朝,你要多加小心。”
謝芝卻是一愣,好似自密道衝撞了她以來,好久不曾被她如此溫言軟語地關切過了,竟沒由來地心悸難平,侷促地握了握拳,想遮掩自己的失態。卻又捨不得移開目光,彷彿一個愣頭青,傻得好笑。
片刻,才按了按自己胸懷處,眉眼含笑對葉秋嬗道:“不必擔心我,我可是有護身符傍身的。”
“什麼護身符?”葉秋嬗還來不及問,便見謝芝神色忽變,衝她屈指一“噓”,而後縱身竄入漆黑的園林中。
葉秋嬗懷裡的雪球兒也極有靈性地喵了一聲,隨主子而去。
葉秋嬗愕然坐在原地,不動聲色地靜靜聽著,竟也捕捉到一絲風吹草動。
“今晚值夜的是天甲還是天乙?”她忽地出聲問。
一道黑影驟然而至,俯下/身去:“回葉大人,是屬下。”
葉秋嬗也不過瞟了一眼,便分辨出來了:“天乙,我夜裡無覺出來散散心,現在倒是覺得有些涼了,你帶我回院子裡吧。”
“是。”
天乙上前來,把住葉秋嬗的右肩,輕易便察覺到她身上散出的寒氣,只愣了一瞬便急著要帶她飛簷走壁。
“等等!”葉秋嬗及時叫停,“我實在冷得厲害,煩勞你將身上的斗篷借我披一披吧。”她出門太急沒考慮周全,如今若不披件斗篷,再在夜風裡飛一會兒,明早估計便爬不起來了。
“是。”天乙將身上的斗篷取了下來,雙手奉給葉秋嬗,他裡頭還穿著夜行衣,又有內力傍身,完全不必怕這羌地寒夜。
“多謝。”葉秋嬗顧不得男女之妨,將天乙的斗篷穿在身上,不消片刻整個身子都回溫了。
真想不到,這彷彿木頭人一般的暗衛也是有人的體溫的。
她不由地打量起天乙來,看著他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身形,若不是還能細查到清淺的呼吸,恐怕真成了一道影子了。
好好地一個人,怎麼會心甘情願受人擺佈,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呢……
興許是同為命不由己之人,興許是夜色幽靜引人沉思,葉秋嬗對眼前人生出一絲同病相憐的憐憫之心。
她躊躇半響,脫口問道:“你有名字嗎?你未入暗衛司時的名字。”
天乙抬起頭來,復又低下頭去:“回葉大人,暗衛司便是屬下的出生地,天乙便是屬下的名字。”
葉秋嬗心驚不已,原來這些暗衛是從出生起便被暗衛培養長大,她卻是孤陋寡聞了,片刻後復又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這次天乙竟沒立即答覆,好似是在沉思,直到葉秋嬗都以為他不會回答的時候,卻又開了口。
“屬下應是十四歲了。”
十四歲?!竟比她還小兩歲!
葉秋嬗看著眼前這個卑躬屈膝的黑影,怔怔無言。
十四歲,正是尋常少年意氣風發、恣意快活的年紀啊……暗衛司究竟給予了他們什麼,讓這些少年人肯如此忠心為主,終日為他人而活……
若說方才只是心生憐憫,那麼現在葉秋嬗心頭卻是滿滿當當的驚懼與憤慨了……
第77章
謝芝這廂的案子還沒有半點頭緒, 郡主那廂又鬧起么蛾子。
大清晨就有陪嫁侍女敲開葉秋嬗院子的門,擾得她連個回籠覺都睡不安穩, 頂著一臉倦意起身,還被那狗眼看人低的侍女指使了一通。
“邱使臣, 郡主昨夜被蟲豸所擾睡得不大安穩,讓您帶人過去清掃清掃呢。”
葉秋嬗不急不緩地用著茶點,抬眼瞧了那侍女一眼, 心道自己這個使臣什麼時候淪落成連雜役的活兒都要親自包攬了?果真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啊。
她沉著臉, 抬手朝身後的邱家丁勾了勾指吩咐道:“給郡主送幾支驅蟲香過去。”
那侍女一愣,立即朗聲喝止:“邱使臣,郡主下令讓您親自過去驅蟲,您這是要抗旨不成?”
正所謂有什麼樣主子, 就有什麼樣的奴才。那侍女狐假虎威橫掃一眼屋內的幾人, 邱家丁個個魁梧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