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過於強調自我,又容易被愛情打敗,都沒有這麼的好命。
已到十月下旬,盧奶奶能撐著柺杖走上十來鍾,只是不敢單獨出門。永寧街的車道與人行道之間沒有欄杆隔離,她怕再被撞。
在遊樂場玩時,司芃發現來了例假,跳操課便讓其他老師代了,一下午都在小樓。
盧奶奶教她做“肉骨茶”,她說她習慣的是藥材味的肉骨茶,馬來西亞的做法;不過阿齊喜歡胡椒味的肉骨茶,那是新加坡的做法。
司芃一怔:“那我們做哪個好?”
“要不問問阿齊過不過來吃飯?你今天有空,我們可以多做點菜。”
“好啊。”司芃把手洗淨,給凌彥齊打電話。
“哦,姑婆今天要做大廚?”凌彥齊想起什麼事,又說,“你去看看日曆,今天是不是農曆九月二十五?”
“對啊。”
“姑婆生日。”聽筒裡的聲音小小的,“等會我就過來。”
既然是生日宴,總要做得豐盛點。盧奶奶在家煲湯、做滷汁,司芃趕去超市買食材。買完急衝沖走時,看見一樓一家知名玉器店。想起她的阿婆愛佩戴玉石,衝進去選了個玉鐲子。
沒帶過玉,但小時候經常拿在手裡玩,一眼就看得出分別,晴水淺綠的為佳,玉質要細膩,陽光中一照,色度均勻,晶瑩如玻璃。
“就它吧,幫我包起來。”銀行卡上一刷,再去掉六萬塊。
她們還在廚房忙,凌彥齊便過來,站盧奶奶身後輕輕抱著她:“姑婆,生日快樂。”
“哦,”盧奶奶吃驚又開心,凌彥齊還從沒抱過她。“你就過來了?”她看到餐桌上放置的蛋糕,“剛才小芃還說要自己做呢,只不過我這邊沒有做烘焙的工具。”
凌彥齊看司芃一眼,笑道:“那還不容易,買就是了。反正姑婆你的廚房大。”
盧奶奶去餐廳酒櫃裡找瓶好酒,凌彥齊看著在水池邊擇菜的司芃,問:“你又買什麼了?”
“一個玉鐲子。”她輕輕地晃著腿,“一天就花掉你二十多萬,比孫瑩瑩厲害多了。”
凌彥齊說:“是。”然後拿出手機,“我轉錢給你。”
“不用了。”司芃把右手舉在他眼前,四指併攏,“看到這條縫了沒有?一有錢我就躁得慌,只想趕緊花出去。我現在還有錢,不用給。等我沒錢了,自然會找你要。”
“那好啊,我等你找我要。”凌彥齊眼裡的笑莫名其妙就收了,轉身離開廚房去找姑婆。“你找到紅酒沒有?”
紅酒在酒架上呆太久,落了一層薄灰。盧奶奶拿乾毛巾擦拭:“這還是去年你帶過來的。”她把酒放在餐桌上,拉著凌彥齊退到客廳裡,到牆徹底擋住司芃視線的地方。
“姑婆不想再跟你們打啞謎了。前幾天柏宥來電話,說你很快就要和嘉卉結婚。”
“沒有,只是訂婚。”
“哦,那可能是我聽錯了。可是結婚也好,訂婚也好,對小芃來說都一樣。她,你打算怎麼辦?那天柏宥的電話先是她接的,她喊我過去時,臉色就很不好。我沒跟她說你和嘉卉的事,但我不曉得她知道多少。看她對你的神情,讓我感覺自己是個幫兇。”
☆、084
“司芃,你為什麼不抱希望?人不抱希望是很傻的。”
“誰說我傻?”她要來打我。
“不是我說的,是海明威說的。”
她剜我一眼,手停了。很好,以後有說不通的地方,就假借文豪之名。她對他們的敬畏之心,比我要多。
——某人日記
凌彥齊一怔。姑婆說,司芃的神情洩露太多感情,這讓他好難過。
“姑婆,那你能教我,現在該怎麼做?我該放下司芃,對不對?可我要是能做到,我早就做了。再說,我放開她,她能去哪兒?你就還當什麼都不知道地縱容我這一回。我也清楚這麼做對司芃不好,可她留在我身邊,我才可以說將來會有轉機,會有希望。她要不在,……,這日子都沒法過了。”
盧奶奶搖頭嘆氣,拄著柺杖,走去廚房接著做晚餐。一旦做了自梳女,也就放棄了和人談論男女感情的資格。
今晚的海鮮叻沙和肉骨茶,是司芃做的。她戴隔熱手套端出來放餐桌上,讓凌彥齊嚐嚐味道如何。他喝一勺湯後點點頭:“不錯。”拿這調羹再舀一勺,遞到司芃嘴邊。她瞥一眼廚房,凌彥齊用嘴型說唇語:“她知道了。”
司芃吐舌頭,小聲說:“和你說了?那有沒有不讓我住了。”
“為什麼不讓你住?”凌彥齊一時沒弄明白這邏輯關係。
“勾引小少爺。”
凌彥齊放下調羹,笑著拍她腦袋。
席間兩人圍著盧奶奶,讓她吹蠟燭許願。司芃把從商場買的玉鐲遞過去。
“這很貴吧,小芃。”
“一點不貴。我就在菜市場邊上那家玉器店裡買的。”司芃事先把單據拿走了,“我阿婆說的,戴玉就不會摔倒了。”
誰都知道這是無稽之談,心願罷了。可從前的司芃並不知道要把心願遞出去,今天她願意借盧奶奶生日這個契機,買個玉,長命百歲的祝願有點爛大街,那就祝她這次腿好起來後,不會再摔跤。
“真是你阿婆說的?”盧奶奶問。她對司玉秀還是很佩服,去到馬來西亞僅唸了三年中學,便能看得懂英文的小說報紙。也就是這份才氣,才讓郭義謙另眼相待。
“是啊。她說過。”
盧奶奶鄭重地取出鐲子戴上,“那真要多謝你了,可是個好禮物。”
飯後司芃收拾,凌彥齊幫她把碗碟放進洗碗機裡:“忙完,我們出去走走。”
是個漆黑的秋夜,吵鬧了整個夏季的蟬鳴漸漸歇了。沒有月亮和星星,但有徐徐的晚風和行人很少的永寧街。中午司芃送陳雨菲去學校後,從定安村的後面穿過回小樓,才發現這片固守的城中村已經開始動拆了。
七月初整個定安村被淹,讓這個孤島再一次出現在電視新聞和街談巷議裡。對完全跟不上的城市配套服務,網路上全是抱怨諷刺之聲。可要進行新一輪的整改,那還不如快點拆了。區委領導班子發話,已搬遷的群眾熱烈支援,抱團的釘子戶越來越少。
凌彥齊說:“東和巷以東的居民全部都搬遷了。”
“那姑婆,是不是馬上也得搬了。”
“嗯,等我從新加坡回來,會安排你們住別的地方。姑婆喜歡養花,也找這麼一處有天有地的院落,”他盯著司芃,問她,“好不好?”
司芃避開這落向她的問號,迴應了別的:“新加坡?又要出差?”
凌彥齊輕輕嘆氣,不想讓司芃察覺他情緒的異樣。往前走兩步站在奶茶店前,看貼在牆上的飲品單,回頭問一句:“你要不要喝杯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