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身伸臂,低聲說:“給我。”
姜玉姝見他旁邊有茶几,不假思索,匆匆遞給他,輕聲說:“好燙。”
“燙著了?”郭弘磊穩穩端著茶杯。他自幼習武,加上從軍數載,指節佈滿繭子,絲毫沒感覺燙。
“沒事。”話雖如此,她卻揉了揉紅腫指尖,催促道:“擱茶几上呀,別端著。”
郭弘磊依言照辦,凝視問:“午飯吃了嗎?”
她不自知地傾身,“突然叫我來軍營,還以為你出事了呢,哪兒顧得上午飯!”
郭弘磊無奈嘆氣,憐惜之情溢於言表。
其餘人談笑風生,暗中卻不約而同豎起耳朵,好奇細聽夫妻倆的悄悄話。
宋繼昆耳尖,若無其事地問:“對了,差點忘了!姜大人從城中趕來,想必還沒用午飯?”
姜玉姝坐直了,落落大方,搖搖頭。
“怠慢了。軍中多是粗人,失禮之處,貴客莫見笑。”宋繼昆始終客氣待她,似乎隨口客套,又似乎隱晦道歉,令人捉摸不透。
姜玉姝端莊從容,“您言重了,哪裡有什麼‘粗人’呢?我只看見了勇敢直爽的軍人。”
宋繼昆一怔,含笑頷首,吩咐道:“來人,立刻給客人準備午飯。”
“是!”親兵應聲領命。
隆冬臘月奔波半日,姜玉姝有些餓了,站起道謝,“多謝將軍。”
“無需客氣,先去用飯。”宋繼昆和藹一揮手。
人生地不熟,姜玉姝下意識望向郭弘磊,後者打算陪伴,卻聽上首吩咐:
“弘磊留下。少安毋躁,放心,等商議妥了正事,由你負責護送姜大人回城。”宋繼昆表面嚴肅,眼裡流露戲謔之色。
此言一出,一群男人哈哈大笑,前仰後合,或拍掌或拍腿。交情好的,甚至朝郭弘磊擠眉弄眼。
姜玉姝頓時臉發燙,垂眸,尷尬撐著。
“遵命。”郭弘磊泰然自若,起身相護,送她出門。
少頃·門外
郭弘磊耳語囑咐:“你去我營房裡,先吃午飯,然後歇會兒,稍晚咱們一起回城。”
“嗯。”人來人往,不便詢問,姜玉姝順從頷首。
旋即,郭弘磊揚聲喚道:“長興?”
“在!”
風雪中,兩名戎裝落滿積雪的漢子飛奔近前,高者躬身,恭敬道:“小的給夫人請安!”
胖者雙下巴顫了顫,畢恭畢敬,“小的也給夫人請安。”
姜玉姝驚喜交加,定睛端詳,“長興?你不是在赫欽衛嗎?什麼時候、哎,為什麼來圖寧了?”
“已經待了一個多月了。”彭長興解釋答:“赫欽雖然很好,但我跟隨公子十年,不習慣分開,索性自己請調進圖寧,繼續跟著公子。”
姜玉姝倍感意外,“那,長榮和林勤呢?”
“長榮也想來,但因為爹孃在府裡莊子上,我就叫他留下照應。至於林勤,他剛成親不久,等年後,估計三月底過來。”彭長興咧嘴樂。
姜玉姝不知該說些什麼,“你們、你們——”
“哼,傻透了,捨棄清閒安寧的日子,非跟過來吃苦!”郭弘磊嘴上嫌棄,眼裡卻盡是笑意,溫和說:“夫人還沒吃午飯,你們快送她去我的營房,避避風。”
“是!”
旋即,郭弘磊返回帥帳,姜玉姝一行則去了營房。
不久之後·營房
方方正正的屋子,門大敞,整潔素淨,一扇屏風一分為二,前書房,後臥房。
“公子平日就住這屋啊?”跟入軍營的兩名下人,鄒貴和老孟掃視四周。
彭長興點點頭,“只許看,不許亂碰。”
“知道!”
炭盆燒得紅旺旺,桌上擺著一碗麵和一碟餃子,熱氣騰騰,香味撲鼻。姜玉姝就著溫水洗洗手,拿起筷子,“小鄒、老孟,你倆吃了午飯沒?”
“吃過了。彭大哥帶著我們一塊兒吃的,嚯,擠得不行,特別熱鬧!”鄒貴莫名興奮。
姜玉姝把面撥到小碗裡,開始吃午飯,“那就好。”
須臾,那名胖出雙下巴的兵丁端著一炭盆,殷勤問:“夫人,您看,該放哪兒?”
姜玉姝抬手一指桌旁,“那兒。”
“是。”
姜玉姝突然想起件事,忙停下筷子,“軍中各種物品都有定例的?梅天富,你多端一個炭盆,合規矩嗎?”
“咣噹”脆響,炭盆摔在地上。
所有人嚇一跳,彭長興回神訓斥:“你怎麼回事?笨手笨腳,嚇著夫人了!”
姜玉姝毫不在意,“無妨。”
梅天富撲通跪倒,震驚仰臉,結結巴巴問:“夫人,您、您怎麼知道小人的姓名?”
你當初,跳江尋死,翻滾嚎哭,歷歷在目……姜玉姝清了清嗓子,“咳,弘磊帶人在庸州城裡募兵時,派你上臺遊說,我見你口才不錯,所以記住了。”
“大驚小怪什麼?夫人天生記性過人!”彭長興把炭盆挪正了些。
梅天富得意不已,眉開眼笑,“嘿嘿,夫人過獎了,小的其實非常蠢笨,嘿嘿嘿。”
姜玉姝忍笑,“起來。”
“謝夫人!”
餓過了頭,姜玉姝只吃一小碗麵,就咽不下了,擱筷。
梅天富忍不住盯著一顆未動的餃子,嚥了口唾沫。
姜玉姝發覺,便推了推食物,“這些全是乾淨的,你若不嫌棄,就——”
“不嫌棄不嫌棄!”
“當然不嫌棄,多謝夫人賞賜。”梅天富興高采烈,大快朵頤。
姜玉姝啞然失笑,暗忖:富商之子,充軍前尋死覓活,充軍後倒能屈能伸,算是有能耐的,弘磊才肯帶著他。
小廝奉茶,姜玉姝一邊喝茶,一邊打量外間,極想繞過屏風進裡間瞧瞧,卻礙於外人在場,不方便。
“走,我們出去透透氣!”鄒貴和老孟興致勃勃,甘願守門,藉機觀察來來往往計程車兵。
姜玉姝喝了杯茶,狀似隨意地問:“剛才在議事廳,有位十分健談的佟千戶,不知他是哪裡人?”
彭長興霎時皺眉,梅天富恰吃完了,一抹嘴,脫口答:“嘖,他既是將軍的同鄉,又是老部下,南派嫡系。”
“嫡系?”姜玉姝一愣。
“可不嘛,嫡系!我們是北派,不是將軍‘親生’,而是‘收養’的。”
梅天富既欣喜於口才被賞識,又趁機討好夫人,小聲告知:“聽說,他一投軍就在宋將軍手下,一步步升為千戶,仗著資格老,平日爭強好勝,總跟我們校尉過不去。”
姜玉姝初次聽說此事,急忙問:“一直如此嗎?”
“一直如此,近期尤甚。”
姜玉姝端著茶杯,忘了喝,“為什麼?”
彭長興本欲阻止梅天富,但自己也憋屈不忿,透露道:“十月底,北犰偷襲,交戰時,指揮僉事不幸陣亡。因此,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