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投向雲紅纓,一刻沒耽擱,讓她將事情原委及懷淑的藏身之地說明白了,另又按她的要求命人準備了幾味藥。
等禁衛護送紅纓出去,我想我也該回去了,沒走兩步,蕭衍卻叫住了我。
“孝鈺……”他眉宇微皺,掃了掃我的衣衫,“你不冷麼?”
我方才意思到,對於夜間沁涼的溫度而言,我匆匆出來所穿的衣衫過於單薄……一時又來了氣,你的大氅已送了人,還管我冷不冷做什麼。
他從龍案後起身,走到我跟前,伸出胳膊握住我的手,平和靜緩地說:“別走了,明日一早我們一起去見大哥。”
我一愣:“為何?”
蕭衍的面容過於平靜,又因太過秀美,看上去並不真實,像是雕塑一樣。
“洛州出了這樣的事,蕭晠畢竟是我們兩個的弟弟,我想聽一聽他的意思。”
我心想,蕭晠畢竟是與蕭曄不同,他可以毫不留情地處死蕭曄,過後不過一聲嘆息,可是對蕭晠卻做不到這麼狠心。又或者,手足相殘、兄弟鬩牆太令他難過,似一座大山壓在心頭,他需要有人與他分擔一下。
但我又想不通,為何我不能成為那個替他分擔的人。
炭盆裡火燒得很旺,蕭衍彎身將兩個炭盆往我身邊移了移,我坐在床榻上抬頭看他:“衍,你打算如何處置蕭晠?”
他身形微滯,聲音略帶沙啞:“我如果說殺,你會不會覺得我太狠,太冷血了。”
我垂眸思索了一陣兒,只有說:“是他自己太糊塗了。”
蕭衍翻身上榻,攬著我的腰,輕嘆:“或許這一次是我的疏忽,只想著試探蕭晠,卻忘了還有個蕭曄的例子近在眼前。他害怕了,又有旁人在他耳邊遞讒言,一時沒有把控住……”
再把控不住,也不能去傷害自己的親人。但我自覺這樣的話說出來對蕭晠無益,畢竟在我的認知裡蕭晠不是個壞人,如果可以,我希望他能活。
箍在我腰上的手緊了緊,蕭衍凝睇著我問:“孝鈺,你猜我剛才在想什麼?”
我望入他的眼底,那裡一片漆黑,倒映出我的樣子。一時心緒複雜,“你在想,同樣是兄弟,同樣是皇室血脈,你坐上了龍椅,便可予殺予奪,而他們沒有,便只能任人宰割。”
蕭衍沉默了一瞬,竟笑了:“這個世上只有你最瞭解我。”
我想起了夜晚他與盧漱玉在一起時的樣子,想起他要去找懷淑傾訴,便有些鬱郁:“可有些事你卻寧願跟旁人說,也不願跟我說。”
蕭衍愣了愣,似乎有些感悟通透,抱著我喟嘆道:“如果你只是一個最瞭解我的人,而不是我的妻子,有些話我會願意和你說的。”
原來他現在還在意著自己在我心裡的樣子。我歪頭看他,語意幽長地說:“可是我想知道自己的夫君心裡在想什麼。”
蕭衍唇邊的笑意愈加深雋,“只要你想,只有你把足夠多的心思放在我身上了,以你的聰慧和對我的瞭解,不必我說,你自然就會知道。”
我垂斂下眉目,不知該怎樣往下接,他卻沒有多為難我,只是說:“早些睡吧,明日我們要出門。”
後半夜我出乎意料睡得很沉,或許是蕭衍的懷抱太過溫暖了罷。
第二日我們穿便服去了雲紅纓說的那個藏身之處,竟是芷蘿山後一座荒廢已久的道觀。我有些納悶,這裡離芷蘿山這樣近,為何蕭衍的暗衛會久久搜尋不到,而那些追殺他們的人竟也沒有找到。
道觀裡自然破敗不堪,供奉老子的塑像已落滿了灰塵,角落裡都是蛛網纏繞。不過慶幸的是,紅纓和懷淑不住在這裡,道觀後另有一座小木屋,我們去時,雲紅纓正將新藥煎了出來。
“我以我雲氏神醫的名號擔保,此藥一喝下去,你立馬就能重見天日。”雲紅纓眉色飛揚地打包票。
我遠遠看著,懷淑將藥一飲而盡,又摸索著把瓷碗放下,無奈地搖了搖頭:“你這神醫的名號還值些錢,別這麼隨意地用來擔保。”
雲紅纓瞪了眼睛:“怎麼,你不信我?”
我聽身側的蕭衍輕笑了一聲,及時地推門而入,道:“大哥。”
懷淑怔了怔,“你怎麼會到這裡來?”
蕭衍道:“並不只有我,而是我們。”我站在蕭衍身後幾尺之外,輕輕地叫了一聲:“懷淑哥哥。”
懷淑面上露出些不可置信,我也不知該說些什麼,雲紅纓早就躲到了一邊。狹小的木屋內一時靜謐的有些尷尬,還是蕭衍及時地開口,笑著沖懷淑道:“好了,你不必擔心了,我和孝鈺好好的,我也並沒有虐待她。”
懷淑一時有些窘迫,細微地朝我的方向歪了歪頭。我將視線移開,覺出幾分疲累:“衍,你不是有話要和懷淑哥哥說嗎?我和紅纓出去等你們。”
說完,不等他迴應,便扯著在一旁裝傻充愣的雲紅纓徑直出了來。
道觀後蒲草叢生,有一雙顏色豔麗的蝴蝶在草尖振翅飛舞,形影相疊,煞是可愛。我看得發呆,雲紅纓往我跟前湊,神秘兮兮地問:“你天天守著這麼個人,長了一張妖孽臉,心思深得跟九尺深潭似的,日子是怎麼過的?”
我瞥了她一眼,“要不你去替我過一天,不就知道了。”
雲紅纓笑嘻嘻地說:“就是我肯,皇帝陛下也不肯啊。”
我想起她方才說的話,抓著她的手,問:“懷淑哥哥的眼睛真的能治好?”
雲紅纓一下收斂起吊兒郎當的神色,極為認真地點頭:“能,我已收集齊了全部的藥材,這一碗喝下去至多兩個時辰就能見效,懷淑常年練武,又經過了那幾年我給他調理,其實身體底子很好,或許還用不了兩個時辰。”
我一時有種撥開雲霧,難得歡喜的感覺,抱著她笑道:“你可真是神醫。”
雲紅纓顯然對恭維極為受用,擺了擺衣袖,將手指搭在我腕上,“來,來,本神醫給你也搭搭脈。”搭了一會兒,給我把手腕放回去,笑道:“不錯,不錯,身子骨還成,就是操心太多,少胡思亂想,多放寬心,別到時候又把自己作病了。”
我們兩個在外面待了大約一個時辰,見木屋門推開,蕭衍和懷淑一前一後的出來。不知為何,懷淑又將那烏銅金的鬼面具戴在了臉上,且……他是自己走的,沒讓蕭衍攙扶,極為靈敏的邁下臺階。
我和雲紅纓怔怔地看著他,驀然,雲紅纓上前抱住了懷淑,略帶哽咽:“我就說嘛,這副藥喝下去肯定能好。”
懷淑抬起胳膊輕撫她的後背,“這些日子辛苦你照顧我了,跟著我擔驚受怕不說,還險些成了被殃及的池魚。”
我見蕭衍朝我這邊走來,問他:“你們這是要去哪兒?”
蕭衍的目光緊凝著懷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大哥想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