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邵波讓我在沙發上坐下,蹲下來問我:"白天醫生給你的燙傷藥膏呢?"
"在電視櫃抽屜裡"我小聲回答。
雷邵波開啟電視下面的櫃子,取出家庭簡易藥箱又回到我身邊坐下。找出藥棉把我手上挺噁心的一堆粘液和血跡小心地沾去,又用棉幫把燙傷膏均勻地在水包上塗了一層,雖然弄的時候還是有點疼,可比起剛才來實在已經好太多了。
席鑫自始至終一言不發地,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我和雷邵波,我能感覺的到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卻不知怎麼回事,就是沒有勇氣抬頭看他。
反倒是白薇薇主動湊了過來。
"怎麼會這樣呢?是昨天晚上燙到的嗎?"她在旁邊看著雷邵波幫我上藥,似乎挺關心地問著。但我心裡亂的要命,根本不想搭理她。
"你知道春天是怎麼燙到的?"雷邵波抬起頭,顯然有點意外。
"怎麼,春天沒有對你說嗎?"白薇薇一副很意外的表情,"昨天晚上我和阿鑫加班的時候,他要想幫我們做消夜,但是呵呵,怎麼說呢,出了點小意外,春天你也真是的,怎麼不告訴我們你燙到手了呢?"
我拼命地眨巴眼睛,儘量讓自己不去回想昨晚席鑫和白薇薇在燈下,端著湯圓相視而笑的樣子。
可這個女人的話卻不停地讓這一幕從我眼前浮起。
雷邵波若有所思的目光、一旁席鑫冷冷的視線已經讓我煩躁極了,偏偏白薇薇還在那裡,用一副在我看來虛情假意的語氣說個沒完——
"唉,也可能是春天臉皮薄,不好意思說。不過有什麼大不了的,男人不會做飯很正常啦,其實"
"拜託你別再說了好不好!"我終於還是忍不住叫她住嘴,當初實在不應該對她太客氣,我對這個女人的厭惡感簡直到達了項點。看著她一臉的青白交錯,突然有種痛快淋漓的感覺。
大概這種惡劣的念頭已經在我心裡潛伏了很久,卻一直忍耐著,假裝著,偽裝出一副大度的樣子取悅別人,可是現在我再也不想忍了,也不想在自己的家裡還要戴著面具生活。
"你怎麼可以對薇薇這麼講話!"第一個開口維護的,竟然是席鑫,"你的禮貌都哪裡去了?"
禮貌?我嘴角抽搐了一下,努力想忽略,卻怎麼都止不住喉嚨間湧上來的苦澀。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席鑫出面的緣故,白薇薇漂亮的大眼睛居然開始浮現出了點點波光。她笑得很勉強,一副被我欺負了卻還要幫我講話的樣子:"阿鑫,你別怪春天,他手上有傷,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
突然間有點反胃,像是在看一場八點檔的連續劇。我冷笑。
"再怎麼心情不好,也不能對著別人出氣。"席鑫冷冷看了我一眼,"薇薇,很抱歉。今晚就到這裡吧,我送你回酒店。"
門被合攏的那一瞬間,我覺得整顆心像被冰水澆過一樣——寒徹心肺。
當我從頹然中爬回現實的時候,才發現雷邵波正一言不發地望著我。心裡有些尷尬,但更多的是無力。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過分,無理取鬧?"垂下頭等著他說是。
但是一隻大手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雷邵波很溫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沒有做錯什麼,所以不需要為任何事情自責。"
我抬起頭,迎面的目光很溫柔,以至於讓我一下子覺得委屈極了。多麼希望此時安慰我的這個男人是席鑫,可他現在卻正在充當白薇薇的護花使者
送走了雷邵波,我裹緊被子側身躺在床上,毫無睡意地盯著窗簾出神。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當客廳門口鑰匙轉動聲傳來的時候,我的心臟猛地跳了一下,趕緊閉上眼睛。
熟悉的腳步聲穿過了客廳,來到了臥室門口。我一動不敢動,屏住了呼吸仔細聆聽著他的每一個動作。但是他沒有進來,折回去進了浴室。然後花灑的水聲響起,大約十分鐘後才再一次聽到了腳步聲。
他進了臥室,徑自從我背後躺下。床墊隨著他的動作陷落了一下,我依然不敢有絲毫的動彈,渾身僵硬地躺著。
能清晰地感覺到身後他的目光,怦怦地數著自己的心跳。但是等了很久,他也沒有開口,反而翻了一個身,跟我背對背。
茫然睜開眼睛,我無意識地盯著前方,不知道該怎麼才能遣散心頭濃濃的失落。
從第二天開始,我和席鑫陷入了一種很奇怪的關係中。
他們加班的地點改到了公司,所以通常晚上我睡著的時候他還都沒有回來,而早晨我一早起來看到他疲憊不堪的樣子,又不忍再叫醒他去送我上班,所以乾脆就自己悄悄走掉。
一直沒有再見到白薇薇,大概跟我維持表面的友誼對她而言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吧,所以大家撕開臉皮後反倒輕鬆一些。
能在一起很少的時間裡,我常常感到席鑫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長時間注視著我的背影,而我也在偷偷觀察他的一舉一動。我們兩個同塌而眠的人,就這麼各懷心思地相互窺視著,卻沒有誰肯先踏出一步。
而雷邵波出現的更頻繁了,我沒再像以前那樣冷言相對,也許是賭氣吧,甚至偶爾也會答應坐他的車上下班。
反正席鑫現在根本不在乎我跟誰在一起,在做什麼,甚至連話都少到不能再少,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刻意避開我,否則雷邵波都可以空出時間來找我,而他卻整天不見人影。也許,他終於意識到跟我在一起並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心裡疼得慌,卻不能控制地這樣想。為了那點可憐的自尊,我硬硬地忍住了向他問明白的衝動。
習慣xing地想要找小葛訴苦,但她在幾天前,磨著段司瑞帶她和羽羽出國二度蜜月去了。思來想去,總覺得不好打擾她一家人難得的休閒時光,所以只能一個人悶在心裡。
"白薇薇可能快回北京了"雷邵波突如其來的話讓我一愣,心裡五味俱全。這其間,還有一絲莫名的恐慌。
"那席鑫呢?"我脫口問道。
"席鑫?他怎麼了?"雷邵波微微皺了皺眉頭,不解地望著我。
突然察覺了自己的失態,我趕緊低下頭端起了面前的咖啡,粉飾太平地草草掩飾:"沒什麼。"
"春天,你和席鑫是不是吵架了?"
聽到這句問話,我幾乎是立刻抬起頭來,乾笑著否認:"哪有我們很好呀"
他看了我一眼,並沒有戳穿我拙劣的謊言,只是突然說了一句話:"聽段司瑞說,席鑫過幾天可能也會回去北京一趟。"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要回北京?跟白薇薇一起?
"他沒有告訴你?"雷邵波謹慎地問道。
我努力壓住心底氾濫開來的不安與猜測,勉強衝他笑了笑:"可能是最近他太忙了,所以還沒有來得及告訴我。"
雷邵波深深看了我一眼,並沒有再繼續追問下去。我自然也沒有心思去琢磨他的想法,只是不由自主地端著咖啡杯出神起來。
沒有胃口吃晚飯,所以灌下了一肚子咖啡後就讓雷邵波送我回家了。
今天是週六,以前每到週末都是我最高興的時候,因為可以有時間待在家裡,跟席鑫泡在一起,乖乖被他喂上一堆好吃的,然後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只是最近幾天的冷戰——我不知道我們算不算在冷戰,事實上,我連我們現在到底是不是在吵架都不曉得,也許都在等待對方開口,反正他已經很久沒有在凌晨前回過家了。
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面對一屋子的冷清,所以接受了雷邵波的邀請,跟他一起喝咖啡打發時間。
沒有邀請雷邵波進屋,我禮貌地向他道謝後,就下車頭也不回地進了公寓樓。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好好想一想,想想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又到底發生了什麼
推門的一剎那,一股香噴噴的味道撲面而來——是我百吃不厭的香菇燉雞!突然升騰起的喜悅,讓我連鞋都來不及換就奔到了廚房門口,但裡面空蕩蕩的,沒有我希望中的身影。
臥室、書房裡全都沒有人濃濃的失望湧上來,我走進廚房開啟鍋蓋,看到裡面已經燉好的雞肉正散發著誘人的香氣,可是卻勾不起我絲毫的食慾。很顯然席鑫回來過,還特意做了我最喜歡的菜,但他人呢?
咬著下唇呆立了半天,終於下定決心!我不要再傻呆呆地等他先開口,每次有誤會有矛盾,都是他先向我開口解釋。這一次,也該換我主動一次了,我要問清楚他是不是真的要回北京,是不是跟那個白薇薇一起
我的身體遠歷來比思想要誠實,還沒有完全想清楚的時候,手指已經抓過電話在撥號了。聽筒中的連線音上懸著我怦怦跳動的心臟,甚至連呼吸都屏住了
驀地,兩隻老虎的和絃鈴聲在隔壁房間響起,呆了呆我才反應過來,那是席鑫的手機在響。有些失望地走進書房,果然看見那隻眼熟的手機正在奏鳴著。這是我挑的音樂,還強迫席鑫下載下來
頹然按下了手中電話的切斷鍵,桌子上的手機立刻安靜下來,默默地跟我對視著。無意識地拿在了手裡,外屏上一通未讀簡訊的標誌吸引住了我的視線。
鬼使神差地,我開啟手機翻蓋按下了左鍵,螢幕上清晰地顯示著:發信人——薇薇。這個名字一下子刺痛了我的眼睛,幾乎是本能地,按進了內容頁面:
"怎麼還沒到?我在諾亞舟咖啡館靠窗的位子,你一來就能看見。"
傳送時間是半個小時之前
咖啡館?談工作需要約在咖啡館嗎?還是腦子裡突然一片空白。
等恢復神志的時候,腳彷彿有它自己意志似的已經衝出門來了。
衝出公寓,剛好有輛計程車停下。上面的乘客一下來,我就立刻坐了進去。隱約中似乎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沒有在意,只當是錯覺。
"去哪裡?"司機一邊發動引擎,一邊在後視鏡裡看過來。
"諾亞舟咖啡館。"
事實上我並不知道這個咖啡館在什麼地方,但是通常出租司機都有些特異功能,可以熟知這個城市大街小巷幾乎每一家店的名字。果不其然,前面的司機沒有再多問什麼,駕輕就熟地開著車。
心亂如麻地坐在後面,無意識地看著窗外快速掠過的街景。口袋裡的手機在震動個不停,這是我通常的習慣設定,當老師的如果想隨身攜帶手機,就必須確保不讓它驚擾到學生的學習。
但是此時的我根本沒有心思接聽任何人的電話,所以乾脆不去理會。時間就在滿心滿腹的亂七八糟中過去了,等察覺時,車已經停在了路邊。
"就是這裡了,麻煩你快點,這條街不許停車。"司機催促著。
我也不管多少,掏出了一把錢遞了過去:"不用找了。"
說完,便推門下車。
天已經全黑了,繁華的市中心霓虹燈和廣告牌閃爍得讓人眼花繚亂。突然覺得自己像只倉皇的老鼠,一隻找不到洞口的老鼠。
茫然地四下看著,卻一下子發現"諾亞舟"幾個熒光的大字其實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佇立著。時尚高雅的落地玻璃牆壁可以清晰地看到裡面的情景,大概因為是週末的緣故,幾乎每張桌子都坐著客人。
我站在街邊仔細搜尋著,卻沒有找到想要找的人。有些疑惑,索xing走了進去。細細地濾了一遍,還是沒有
在侍應生古怪的目光中走了出來,我說不清楚自己心中究竟是失望,抑或輕鬆多一些。
街對面就是中心廣場,標誌xing的雕塑在遠處高高聳立,音樂噴泉也在五彩底燈的映襯下隨著音樂噴舞。不由自主地跨過了馬路走了過去。周圍是一對對的情侶和帶著孩子的家長,還有穿著制服的學生,年輕或者不年輕的臉上都是幸福的微笑,看得我十分心酸。
我靠近噴泉,感受到夜風帶來的陣陣水氣。有孩子尖叫著在水花附近跑來跑去,也有人用閃光燈在拍照,沒有人注意到我,一個融在他們中間迷茫孤單的我。
默默退出了人群,我邁著沉重的腳步往人少的地方走,想要找個地方坐坐,沈澱一下自己的思緒。
中心廣場的一側是段重修過的護城河,這還是從古代時就留下來的,深沉的河水在同一個地方靜靜流淌了幾百年,兩旁的垂柳給這個繁鬧的都市廣場,增添了一絲難得的幽靜。
柳樹下的石凳上影影綽綽的,是一對對依偎的身影,在這個屬於情人的角落,我覺得自己是那麼的格格不入。而就在這個時候,前方兩個熟悉的身影讓我驟然停住了腳步。
護城河邊,高大挺拔的男人面前是個窈窕美麗的女孩子,柳樹的投影遮罩在他們身上,形成一幅曖昧卻又出奇和諧的畫面。他們的眼睛中似乎只有彼此,正在低聲說著什麼,而我只能怔怔地立在原地,一眼不眨地看著。
毫無徵兆地,女孩子突然拉下了面前男人的脖子,將自己的唇貼了上去
心跳——停掉了。就像被人丟到冰水裡的感覺一樣,大腦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只能像化石一樣,動也不能動地看著面前上演的一幕。
男人似乎也愣住了,因為幾秒鐘後,他抓住了女孩子的肩膀把她拉開。明明離的那麼遠,可我偏偏看到了女孩子美麗的雙目中瞬間湧上的淚光。試問美女的淚水天下有幾個男人能夠抵擋?我想我不能,而席鑫——顯然他也不能。
是的,席鑫。那個我愛的,也口口聲聲愛我的男人,只是怔怔地呆在那裡,由著白薇薇柔軟的身體靠進他的懷裡。
周圍喧鬧的聲音全都不見了,我的世界只剩下真空,只剩下自己耳膜深處冰涼的心跳。
"總算找到你了我從你家樓下就開始喊,打你手機也不接。險些還以為追丟了,這邊找停車位好難找"一個似乎是屬於另一個空間的聲音響起。我茫然轉頭,是張眼熟的臉。
"春天?"面前那雙眼睛突然變得緊張起來。胳膊被人握進手裡,一股沉穩的熱度立刻傳達到了我近乎麻木的心臟,"你在發抖?怎麼了?"
"雷邵波"我從乾澀的喉嚨中擠出了這個名字。
"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發生什麼事情了?還是"他似乎是下意識地順著我剛剛的視線望去,卻驀地住口。
我知道他也看到了,看到那對依偎在一起的男女。
"席——鑫!"他咬牙切齒的聲音讓我悚然回神,慌亂地扯住了他想要衝上前去的身體。
"不要!求你"我用最卑微的目光乞求著他,根本沒有去想他異乎尋常的憤怒是多麼的不合常理。
雷邵波的肌肉繃得緊緊的,冒著火的眼睛在我的目光下終於逐漸熄滅,卻轉成了一種讓我看不懂的深不可測。
"送我回去好嗎?"我儘量平靜地請求著。
他沒有說話,只是擁住了我的肩膀,把我帶向停車的方向。沒有拒絕這種肢體上的接觸,因為此時的我的確需要依靠別人的幫助,才能邁動僵硬的雙腿。
雷邵波的車子是什麼時候停下的,我根本沒有察覺。整個人像失去了靈魂一樣,木然地坐在座位上,眼前只有剛才的一幕。
"春天,到家了。"雷邵波的手輕輕放在我的肩膀上,拉回了遊離在外的魂魄。
轉動了一下呆滯的眼球,對上了他關切的眸子。
"謝謝你。"
機械化地道謝,我伸手去開車門,肩頭的大掌卻突然收緊。
"你一個人可以嗎?"他的眼底的擔憂我看得見,卻只能苦笑。
還是推開車門下車,踩到地上的腳有些脫力,讓我險些踉蹌了一下。但很快又挺直了脊樑,我不是一個經不起打擊的人,也不是一個隨隨便便會被擊倒的人,即使——給我打擊的是那個我最信任的男人。
坐在客廳裡,我聽著寂靜的房間裡鐘錶針走動的聲音。
不想去想的,但是白薇薇將唇貼到席鑫唇上的畫面,依舊頑強地浮現在眼前,甩也甩不掉,那雙盈滿淚水的美麗眼睛、那麼楚楚可憐的小鳥依人而席鑫,始終還是沒有把她推開呵。
心臟疼得揪了起來。真的要結束了嗎?難道在熬過了四年分離之後,依然要重新回到那種沒有他的生活中嗎?
不知道過了多久,鑰匙轉動聲傳來,我沒有動,只是怔怔地盯著茶几的一角出神。
"什麼時候回來的,吃飯了嗎?"
似乎已經好久沒有聽到他這麼關心的語氣了。自從被他發現我燙傷那晚開始,我們之間就一直不冷不淡地僵持著。難道是因為心中有愧,所以才會這麼突兀的溫柔?我心中不斷的亂想著。
"怎麼了?笑得這麼奇怪。"
他過來摸我額頭,我乏力地避開。
"沒什麼,有點累而已。"我移開視線,不去看他的眼睛。
"沒有吃飯嗎?難怪會累。剛剛公司突然有點事情,我出去了一下。"
公司有事?我苦笑,居然開始對我說謊了。如果真是為了工作,那我看到的又算什麼?
瓦斯被人擰開,打火的聲音也傳了過來。不一會兒,雞肉香濃的氣息在房間裡蔓延開來。
"來,你最喜歡的香菇雞,趕緊趁熱吃。正好我也還沒有吃飯,我們一起吃。"他的話音未落,香噴噴的雞肉和兩碗米飯被端到了我面前的茶几上。
我機械地端起碗,毫無食慾地往嘴裡扒著飯。
一塊醬色的雞肉落在了我的碗裡。
"多吃點,這幾天你的臉色好像不是太好。"
沉默地把臉埋進碗裡,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我越溫柔,我越害怕。害怕這背後的含義,害怕
"春天"席鑫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猶豫。
心臟突然狂跳了一下,終於還是——要說了嗎?我嗯了一聲,假裝很專心地扒著米飯。
"我明天可能要回北京一趟"
拿筷子的手突然僵住了,飯梗在喉間連下嚥的動作都忘記了。
"是工作上的問題,我會盡快趕回來的。"他輕聲解釋,我如墜冰窟。
"你自己去嗎?"乾澀的聲音連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可笑。
他沉默了一下,彷彿在思考要怎麼說。
"我和薇薇一起你知道的,我們是工作上的夥伴"他說的很快,似乎生怕我會誤會。
誤會?我自嘲地笑,如果真是誤會該多好。
"春天?"他試探地喚我。
"那好,一會兒我幫你收拾衣服。"胃在扭曲翻攪,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
身旁的沙發塌陷了一下,一具溫熱的身體靠著我坐下。
"我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他把我擁進了懷裡,下巴抵著我的額頭溫柔地說。
突然間,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水味道刺痛了我的眼睛,也像根針一樣扎進了心裡。
我垂下眼簾,努力不讓突然泛酸的眼睛被他看見。
"我沒生氣,事實上,那天是我不該對白薇薇發脾氣。"揪著心說著言不由衷的話,我為自己的謊言而悲哀。
"是我不該對你那麼兇,可你知道的,我只是在自責沒有照顧好你"他輕吻著我的發頂解釋著。
我苦笑,如果在今天之前他能這麼說多好,最起碼我還會傻乎乎地相信,然後繼續守著自己自以為是的幸福。
"你去洗澡吧,我來收拾就好了。"手裡的碗被人拿走,我才驀地發現自己竟然夢遊般地收拾著桌上的晚筷。
關掉了熱水閥,把淋浴開到最大,冰涼鑽心的水珠噴灑在肌膚上,寒冷的戰慄迅速遍及了全身。連血液都彷彿凝滯了,我咬緊牙忍著不讓自己出聲,希望這樣能夠平息心底無法言喻的絕望。
原來是真的,他真的要走,和那個白薇薇一起。明天——真的是到了最後的時刻才通知我。閉上眼睛,任憑冰冷的水流從臉上流過,就像流過千瘡百孔的心臟
邁著沉重的步子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席鑫正在把杯子什麼的往皮包裡裝。我默默走進去拉開衣櫃,把他的襯衫和西裝褲一件一件取出來放到床上。
"我只是去幾天而已,又不是去旅行,帶那麼多衣服幹什麼,再說那邊還有很多我以前的東西。"無意識忙碌著的手被他握住,阻止了我多餘的舉動。
我想笑。
是呀,那邊什麼都有。他的朋友、他的事業、他的回憶、甚至是——感情何苦再騙我呢?白薇薇如果是那麼容易讓他從掌心中溜走的女人,她就不會一路追到這裡。
那幅親吻的畫面又湧到了眼前,我甩了甩頭,甩開了那讓我痛徹心扉、難以忘懷的一幕。
手背上一熱,是他的唇落在我手上燙傷的附近。
"我不在的曰子要好好照顧自己,記得按時吃飯,如果學校東西吃膩了,就去咱們家旁邊的那家小吃店。老闆娘比較知道你的口味"
心底突然湧上的酸楚讓我一下子拉下了他的脖子,用唇堵住了那些讓我痛到想流淚的溫柔。
你好自私,自私的讓我連恨你都做不到。
我拼命地尋找著他的舌,學著平時他對我的樣子吮吸著。他似乎有些迷惑,但很快便拋開了這些將主動權奪了回去。我瘋了一樣迴應著,死死地攬住他的脖子,把自己胸膛貼緊上去。
我要他記住這最後的一夜,如果真的要分開,起碼,留給我最後的一點東西——讓我記住他的氣息。
他劇烈的心跳聲像鼓點一樣,讓我的身體隨著他的節奏而擺動著。攬緊了覆在身上的這個男人,我把臉埋進面前寬大的胸膛裡,也埋起了眼角無法抑制的淚水。
當一切歸於平靜之後,我睜著毫無睡意的眼睛直直盯著天花扳。
枕邊的男人睡得很沉,有力的心跳就在耳邊,腰上是他霸道的胳膊。這麼熟惡的氣息,這麼溫暖的胸膛,卻再也溫暖不了我已經痛到極點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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