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態度,但他一直在交代手頭的事物,一心一意要順著老爺子回到姚家祖業去,像是要讓那個叛出姚家的自己成為過去。
何歡的目光一直聚焦在江志身上,對方看過來,也不閃不避,淡淡開口道:就我目前看到的您混跡在家長裡短中自得其樂的樣子全然不像傳說中那個直面刀光劍影四處征戰的將軍。
事實上,整個姚家討厭江志的人不少,但敢直接起衝突的不多。而何歡,對自己的厭惡絲毫不加掩飾。
江志也不惱,笑著望向何歡就像看著鬧脾氣的孩子,說,小公子過獎了,四處征戰的是姚總,平定天下的也是姚總,我只是一個副手。
何歡仍是打量他,卻不再接話。雙眸中的冷意能憑空再造一座冰山。
送走江志,姚期將準備起身上樓的某人按下,伸手撫上對方額頭,一臉疑惑地說,沒發燒啊,怎麼這麼焦躁?
去學校接何歡放學的時候,姚期親眼見過他和同齡人相處。他和一群穿著牛仔衫舊球鞋的孩子走在一起說說笑笑毫無違和感。只有和他在一起,只有和他在一起的時候很少把那些撐檯面的表情擺出來,因而本該開朗明媚的臉上總是冷淡的表情。
對此,姚期都不知道自己應該開心還是難過。
何歡頓了頓,伸手理了理姚期半掛在脖子上的領帶,說,一會兒就去見岳父岳母了,祝你順利。
他起身,躲過姚期伸過來要摸他頭髮的手,徑自上樓。
新打掃出來的書房在二樓,直面山裡蒼翠的樹,同時,採光也不錯。從視窗望出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大門開合。
何歡站在書房,一秒一秒地數著時間,然後看到車庫裡開出來一輛略顯沉穩的SUV,看到姚期線條分明不染風霜的側臉,看到他漫不經心地握著方向盤,手指素白。最終目送他遠去。
直到車子拐過一個彎消失在盤山公路上,何歡還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盯著面前的虛空看,就像是一座雕塑,他太適合那種石化了的哀傷表情。
是有些突然的吧,日日圍繞在自己身邊的人馬上就要換一個身份成為別人的英雄了。要說沒有一點點情緒波瀾是不可能的。但也僅僅是一點失落而已。就像一片羽毛落到了海面上,驚起幾層漣漪,僅此而已。
那天剛好是元旦前夕,是一年中的最後一天。凍雨打在泥地裡噼啪作響,泥塊濺到窗上發出悶悶的聲響,在潔淨的鋼化玻璃窗上留下醒目的汙點 。
暖氣充足的屋子裡,何歡很早就睡了,罕見地一夜無夢,安睡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推門,第一眼看見的是姚期打著哈欠的臉。腳步一頓,何歡愣在了原地。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好像是我的房子,我出現在這兒也沒什麼奇怪的吧?”姚期眯著眼睛調笑他。
“我以為……”
“以為什麼?飯局之後還有午夜場?別鬧了,和一群長輩蹦迪,我是顧著玩兒還是顧著搶救啊?”
何歡若無其事地將驚訝收起來,不動聲色地示意他把手裡的咖啡放下,餐桌上有牛奶。雖然這樣細緻的關心能讓人感覺很溫暖,但姚期卻覺得何歡有言外之意,比如:別看不起別人了,你也是老年人……
雖然姚期早已不算生理意義上的青年,但他潛意識裡還是把自己歸類為二十幾歲。嗯,二十九也算二十多歲。
姚期本來以為何歡會對他要找人結婚這件事情持有自己的意見,甚至發少年的脾氣。但何歡沒有,從頭至尾也只是對江志的暗示催促表示了不歡迎而已。
除此之外,一直很安靜。
元旦前會面之後魏夢就從別墅裡搬了出去,彷彿從人間消失了一樣再也沒出現過,直到來年春天在旁桌几個女生的談話裡聽到她的名字。
姚家二少和魏氏千金的世紀結合就在今晚龍城灣。
那是一個童話般的故事,童話的最後王子和公主走到了一起,接受所有人的祝福。
幸福得那麼明目張膽。
“晚宴內場我們肯定是進不去的,但聽說外場足足有三個足球場那麼大,擺的是流水席,來者不拒哎!”
另一個女生從題海中抬起頭來,說,還等什麼,快寫作業啊,放學趕緊去觀摩盛況啊!。
在一片嘖嘖稱奇的感慨聲中,何歡整顆心都沉了下去。無論如何他都該是最先知道的那批人,結果他卻是最後知道的。
晚上何歡照常回家,吃飯,寫作業,然後看書。捧著書一直熬到十點都沒人回來,手機也沒有任何訊息。
他苦笑了一下,鬼使神差地跑到隔壁籃球場去了。
那是一年中很值得紀念的一天,地面下萬物醞釀著生機,晝夜長短几乎相同,但何歡卻感覺怎麼也熬不到天亮。心臟好像缺了一塊,前所未有的孤獨感撲面而來壓得他窒息。
劇烈運動的汗水流下來蝕痛了眼睛,光影重疊中他彷彿看見母親最後離開時挽著姚宇胳膊衝他揮手的場景。明明已經過去了兩年,一切卻像就在眼前,失去的無力感那麼真切。
筋疲力盡之感瞬間瀰漫至全身,一個恍神的時間,右腳落地不穩和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最開始是尖銳的疼。然後是片刻麻木。何歡順勢躺在了木質地板上,呆呆地望著燈管周圍的光圈。
後背早已被汗溼透了,現在溼乎乎地粘在地板上,黏地難受。很難受。
第十二章
姚期回家之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整個別墅燈火通明。從大廳到各個房間都燈光大亮。也許正是因為燈光太亮,恍惚間竟給人一種“燈下黑”的錯覺,有一種置身黑暗的荒涼感。
他拖著疲憊的身體踱步到何歡門前,卻又在門口停住,掏出一支菸來,煙還沒來得及點燃就因為想不到應該怎麼解釋今日之事而腦子亂做一團。
良久,姚期終於從亂成漿糊的腦袋中抽出一絲理智,然後緊緊抓住,上前敲了敲門。
一聲,兩聲,三聲。
無人應。
夜深了,該是睡熟了吧。姚期這麼安慰自己。就在他準備轉身下樓的前一秒又本能地折返回來,推開門。
屋子裡開著落地燈,暖煦的光籠罩著大床,而床上空無一人。
他心裡一震,頓在原地長長吸了一口氣,然後穩步下樓。
江河剛好送走大批大批的客人,身心放鬆地走進來,剛好撞見姚期。若非太過了解眼前人江河看見面色沉靜從容不迫的他一定會忍不住為他應付了一天客人還能保持住這樣的風度而讚歎。但江河知道,此時此刻姚期不僅很煩,甚至隱隱間還有些慌亂。
“怎麼了?”
姚期捏捏眉心,說,小兔崽子不見了。
某人氣勢洶洶地走進來時何歡正一個人坐在燈光明亮的籃球場上,望著球筐出神,姚期走過去伸手拉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