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的痕跡,兩位知道嗎?”
“我們知道。”蘭迪點點頭,儘管在灰霧護盾中看得不算真切,拉蒙先生的戀人似乎能夠使用極為強力的深淵魔法。或許他們能夠禮貌地詢問一下萊特,說不定能拿到一點上級惡魔的情報。“請問您——”
“我把它除去了。”尼莫咕噥道,還在用手摩挲奧利弗柔軟光滑的頭髮。“阻斷接觸型別的詛咒,並不致命,我沒有仔細判斷內容。雖然不知道兩位被禁止碰觸了什麼……我只是想告訴你們,現在它消失啦。”
“我沒有什麼錢,只能這麼答謝二位。”那雙銀灰色的眸子格外真誠。
尼莫·萊特的口氣活像是在闡述“你們腦袋上沾著片樹葉,我剛剛幫你們拿掉了”,沒有刻意的謙虛,他似乎是真的在為“只能做到這點小事”而感到不好意思。兩個殺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兩人站在原地,分毫不敢挪動。十幾秒後,莫拉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然後發出一聲實在的尖叫。
蘭迪則放下盾牌,看向自己滿是疤痕的雙手,眼看著它們第一次顫抖起來。
一切太過突然。十幾年的旅途猛地抵達終點,不真實感讓他有些暈眩。厚厚的盾牌砸落在地,高大的殺手轉過身,專注地看向自己的戀人——而莫拉甩掉了指頭上鋒利的武器,直直衝到蘭迪面前,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兩人距離極近,誰都沒有吭聲。
莫拉伸出一隻手。手背上還帶著戰鬥後的塵灰和血跡,那隻稍顯瘦小的手停在空氣中,它的主人則抬起頭,紅著眼圈看向自己的戀人。
蘭迪則將手伸向自己的腰包,他的手抖得太過厲害,光是解釦子就失敗了兩三次。可他最終還是弄開了它,拿出一個小小的紙包。他開始試圖解上面的細繩,後來索性直接將它撕開。
裡面是兩枚戒指。
式樣簡單,甚至稱得上粗糙,沒有嵌入任何寶石。銀色的金屬扭出一個簡單的狐尾造型,靜靜地躺在蘭迪寬大的手掌中。他輕輕捻起那枚小的,就像對待自己的眼珠一般小心——隨後轉向那隻停在空中的手。
他伸出手去,像是打算握住它,但中途突然瑟縮起來。幾次掙扎過後,他終於還是伸出自己的手,輕輕握住對方纖細的手指。
他抖得太厲害,差點將那枚戒指滑落到草叢中。
蘭迪沉默地咬住下唇,小心地將那戒指套上了對方的左手無名指,他甚至沒有問任何問題。而當高大的殺手將視線從他們面板接觸的地方撕開後,才看到對方已經流滿面孔的淚水。
“你這個——蠢木樁——”莫拉抽噎著低吼,“你忘了求婚,你這個……”
她咬緊牙關,最終還是沒有成功說完這句話。她張開雙臂,猛地撲向對方,將臉埋進對方的胸脯,整個人顫抖得如同狂風中的枯葉。
她惡狠狠地擁抱著他,隨後深吸一口氣,轉向尼莫。
尼莫·萊特輕鬆地解開了他們的詛咒,而他們甚至不清楚對方是如何做到的。他很可能是一隻真正的上級惡魔。可那不重要,莫拉心想,所有事情都不再重要。
她吻了吻那枚戒指,似乎失去了感受恐懼的能力——他們笑話般的命運畫上了一個戲劇性的句點,就算她在這一刻死去,也已經足夠幸福。
所以莫拉什麼都沒有問,她將自己的武器鄭重其事地放在尼莫面前。隨後她脫下自己沾滿鮮血的外套,疊得整整齊齊,放在了武器旁邊。全程用力抽著鼻子,眼圈微微紅腫。
而蘭迪也走了過來,做了完全一樣的事情。
尼莫在交代完詛咒的事情之後,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奧利弗身上。他被兩人的舉動嚇了一跳,目光裡帶上了些迷茫。
“您說您沒有什麼錢。”莫拉啞著嗓子說道,“您可以將這些帶去傭兵公會,接下誅殺‘桑丘的灰狐’的通緝令。這是我們的標誌性武器,加上血衣——雖然沒有屍體有說服力,但也能領到不小一筆。”
“‘桑丘的灰狐’不會再活動了。”她露出一個真正燦爛的微笑,“它終於死掉啦。”
夜晚終於過去。
奧利弗再醒來時,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吊在木製屋頂上的香料袋。暖暖的陽光投射在薄被單上,過於明亮的一切幾乎要刺傷他的眼睛。奧利弗下意識摸向身邊,想握住安息之劍——隨後他發現它正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已經被清理得乾乾淨淨,蒼白如雪。
滿是劃痕和磨損的盔甲也被清理一新,整整齊齊放在床邊的木臺上面。甚至連骸骨頭盔都安穩地摞在最頂上,被陽光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身上的飢餓、乾渴和疼痛消失一空,他的心臟從未如此有力地搏動,身體輕盈得如同不再存在。奧利弗下意識摸了摸胸口——沒有黏膩的血漬和汙漬,也沒有血肉腐爛的惡臭和膿血的甜腥順著他的動作鑽進鼻子。
空氣裡只有甜牛奶和新鮮檸檬的香氣。現在他整個人乾淨而清爽,身上浸透膿血,破敗不堪的裡衣也早已換成寬大舒適的睡袍。如果不是那些猙獰的傷疤還躺在他的面板上,奧利弗險些以為自己只是做了個足夠長的噩夢。
他不太習慣地活動著手指,轉過頭,在陽光更強烈的那一側發現了尼莫。
尼莫正坐在床邊的木凳上,頭髮披散著,全神貫注地用小刀削一個紫皮軟梨的外皮。紫紅色的鮮豔果皮不間斷地從他的指縫間溜下,落到下方的垃圾桶中。只不過紫紅色的果皮後,接著是淡紅色的果肉——可尼莫就那麼無知無覺地削著,直到把那個頭不小的水果徹底削沒。
奧利弗:“……”
他決定先保持沉默,確定這不是自己的又一個夢境。
字面意義上的削完梨子後,尼莫怔了幾秒,他板著臉將果核丟進垃圾桶,又從腳邊的果籃裡取出一個更大的。
眼看悲劇又要重演,奧利弗還是忍不住撐起身體咳嗽了兩聲。決定增加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這次軟梨整個兒掉進了垃圾桶。
尼莫愣愣地看著他,手上還維持著一個削皮的姿勢。他張了張嘴,數秒後才成功發出聲音。
“奧利,你……你想喝點什麼嗎?”他急急地說道,將小刀扔進果籃。“我記得你喜歡蜂蜜牛奶,可它不太解渴,我還準備了清水和……”
“尼莫。”奧利弗調整了下姿勢,倚上床頭的軟枕。“你能過來一點嗎?”
在那一瞬間,奧利弗發現自己的戀人有點手足無措。尼莫臉上露出一個明顯的掙扎表情,他似乎想飛撲過來,但又有什麼阻止了他。最終他抿抿嘴唇,端起一杯冒著涼氣的清水,小心翼翼地湊近。
奧利弗伸出手。
尼莫似乎認為他要接過水杯,十分自然地將那漂亮的玻璃杯往前送了送。然而下一秒,清水灑在了奧利弗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