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感覺持續了多久我並不知道,我坐起身來,披上單薄的輕衫。不知道要幹什麼,心裡也是一片茫然。也許,我該出去看看,今夜的皇宮是不是一片狼藉。也許,我應該擔心朝是不是已經順利的回到了軍隊,甚至,我應該想一想如果要離開應該去哪裡,可是這一切都如同迷茫的空氣,攪和出一片飄渺的乾坤。
窗外飄進晚香玉濃郁的香味,混合著皇宮特有的沉悶,讓人揣不過氣來。起身來,走到視窗,抬眼一看,竟分不出時辰。只是這夜深人靜,真的很像天翻地覆前的寧靜。
我不曾思索過,我是不是真的希望得到自由,出了宮就是自由嗎?
今夜這個念頭就這樣傳入我的腦海,猝不及防。我要什麼呢?有什麼是值得我追求的。手握重兵,權傾朝野,這些我曾經渴望過,但是卻不知什麼時候變得並不那麼重要。找一個人陪伴,朝雲暮雨,可是,我卻從沒嘗試相信一個人,也從來沒有人能證明自己的真心,如何能放心的交付。
要是以前的辰惜,是斷不會來思索這個問題。我承認自己偏激,瘋狂,現在恐怕亦然,只是當我回頭看自己曾經走過的路,我不得不承認,我確實長大了不少。當我十歲的時候,我認為自己見慣了人心的險惡,歷經了世事的變遷,無論如何算是長大了。皇宮逼得人不得不長大。可是當我十三歲孃親死去的時候,我發覺也許我並不瞭解人心,至少是自己。當我十五歲朝離開的時候,我認為自己也許就這樣蒼老了。可是現在想來,無一不是幼稚得發慌。年少輕狂,看書上寫的少年郎的故事,總會用到這個詞。每每嗤笑,卻不知笑了別人,也笑了自己。
世事總是變幻著模樣,讓人看不清真相。有的時候,成長需要一步一步的,歷經歲月的刀鋒的精雕細琢,讓人痛不欲生後方有一點看破世事的蒼涼。
可是,我看不破,若我能看破,就不用在這紅塵之中苦苦掙扎。皇宮太小,也太大,我的世界,竟然只是精緻而盛大的籠子,一年一年的換了風月。
若我要離開,又能幹什麼。若說文,文不精。若說武,武不行。好歹能畫畫,都不知道這點丹青是不是很廉價,外面,竟然也無立錐之地。
所以啊,早些了結吧。塵歸塵,土歸土,那些事情,無非愛恨,朝也罷,我也罷,父皇也罷,究竟誰更傷心,誰更吃虧,都沒有什麼意義。
本來想要再會床上睡一覺,可是走到床邊,竟然躺不下去。來回踱步,復又走到門口。
可是,可是,我終究是這世間的俗人。這一刻,出現在腦海中的,是我最後輕吻父皇時候,父皇俊美卻蒼白的臉,是他長密的睫毛留下的暗影。也許,最後一次我該去看看他,只是為他,只是為了這最後的任xing。一念既生,就洶湧不息。
不過,人是鐵飯是鋼,我想完才發覺自己餓的厲害,好幾天沒有好好吃點東西了。桌上還放著宮婢送來的糕點,我拿起來,逼迫自己吃了幾個。我原來真的不是神。吃完飯才有力氣去任xing。
可是,人有時候是不能任xing的,任xing是會有懲罰的。
我輕聲的來到蕭瀚殿。此時偌大的殿裡安靜異常,唯有金獸裡飄出瑞腦的薰香,一盞昏黃的宮燈,散發出微弱的柔光。
看來嵐清遠還沒有行動,我不會怎樣,只是看一眼,看一眼就走。如果這是最後一眼的話,你死或者我亡。
可是,當我掀開簾子的時候,床上卻空無一人。我的頭腦裡空白了片刻。隨即轉過身來,昏暗的蕭瀚殿,陸續有人將一排排宮燈點燃,頓時燈火輝煌。
父皇出現在我的面前。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裝束,血紅的戰甲,玄黑的靴子,“斬塵”配在腰間,一副君臨天下的氣概。
很好,你來了。言簡意賅。
我本來很想說,你看到的是鬼影,我才沒來呢?可是,現在這個場景,確實不適合說如此討打的話。我沉默不語。
那麼,來吧,跟父皇去看看你的成果,看看這場讓人期待的宮廷政變。
我,也許,我真的是辦了蠢事。我怎麼會覺得禁衛軍凋令是這麼好拿的,若不是父皇默許,我恐怕連看都看不到。那麼,父皇的傷,莫不是也是做給天下人看的。
一股莫名的火焰從我的心裡燃燒起來。
陛下!這一句,真的是生生的讓父皇站在原地。你又騙我,你這一切都是做給我看的,你利用我!
這不是猜測,是質問。
辰兒,你自己問問自己,你何嘗不是在騙我,利用我。父皇的心,你若看不到,我也無話可說。但是,你的心,我要定了。
要定了,好大的口氣。當年莫不是也是如此對昨非說的,可是好歹他不也逃離了嗎?若是我死了,心還要嗎?我輕蔑的笑。
你若要逃,我會剪掉你所有的羽翼,堵住你所有的後路。要死的話,也死在我的身邊。
陛下可真是霸道!那麼現在陛下想要幹什麼呢?我抱著手,冷眼的看著。可是,對嵐清遠還是有點抱歉。
開啟宮門。父皇一聲吩咐,蕭瀚殿的門依次開啟。
父皇拉著我的手,站在漢白玉的階梯上。兩旁的九爪金龍,在夜色中更加的威嚴和猙獰。
夜風拂面,有種殺氣騰騰的溫柔。只聽見窸窣的聲音快速的靠近,直逼蕭瀚殿而來。人數絕不在少數。
一隻暗箭向父皇我們射來,我可以凌空感覺到冰冷的箭意直直的射來,帶著無比的堅決。只是在離我們兩丈遠的時候,被另一隻箭射中,大力的偏了方向,叮咚清脆的響聲掉在漢白玉上。
絕面對父皇跪下。主子,今夜護城禁衛軍被調開,兩批人分別從西門和北門進來,大約三千餘人,除了當初嵐家的餘孽外,還有亂dang。
朕知道了。所有影衛候命。說著,絕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看著黑暗的天幕,似乎即將染上血液的紅色,詭異異常。
我拉了拉自己的衣袖,沒有言語。這樣事情我無法阻止,甚至可以說我一手間接的促成了即將染血的夜。
晚香玉還在幽幽的散發濃香,在最後的肅靜中綻放自己的溫柔。
兩行人從臺階湧上來,想要靠近父皇所在的位置。這是先遣部隊,目標直指皇帝。緊身黑衣,個個眼中散發出血樣的光芒,似要照亮這本就不平凡的夜。
衝破幽香的人還沒到達父皇和我所在的位置,就被甩出來的幾把彎刀擋住,面前的人當即血流如注,倒了下去。兩旁出現的拿著彎刀的紅色護衛,由李雲棲率領。紅色的戰甲如火如荼,盛開在我的面前。兩股紅黑的勢力交織,一觸即戰。
面前只剩血液的噴濺和人倒下的樣子。耳朵裡只有兵器的碰撞的尖銳聲音。沉悶許久的皇宮終於因為今晚的政變,活躍起來。各處亮起了燈光,呼喊聲從四面八方傳來。
辰兒,看見這樣的場景是不是很舒服,這就是你要的?如果是,我們以後可以多玩玩。
我茫然的看著硝煙四起的皇宮,血液的顏色好像住進我的眼睛,我看著自己的手,似乎也是紅色的。
父皇似乎還嫌不夠,辰兒,不去親身體驗一下,永遠不知道殺人是件多麼暢快的事情。父皇湊近我的耳朵。跟你殺皇后的時候完全不能相比。來,父皇硬生生的拉著我的手,直接跳下了高臺。
李雲棲見狀,即刻靠近。陛下,您不能使用內力。還有惜辰殿下……
只見父皇暢快一笑,霸氣外露。就算不用內力,朕也照樣殺人。至於他,朕要讓他看看,這個世界是誰的天下。
一聲慘叫,我和父皇身上即刻沾了一道血痕。
說完,我被父皇一隻手摟著,加入戰局。
斬塵出鞘,一手淋漓的劍法,揮出讓人眼花繚亂的劍氣。黑衣人完全不能靠近半丈,試圖靠近的被父皇無情的絞殺。越來越多的黑衣人湧上來,向我們所在的位置集中。
由於帶著我,父皇的身法有些減緩。無法用內力的他憑藉絕好的劍法依舊沒有一絲一毫的狼狽,青絲緊束,沒有絲毫慌亂。
一個旋身,我被帶著退後一步,父皇用身子護著我。我可以感覺自己的頭髮旋開,被利落的斬下。
而父皇的手臂,有了被劃開一條口子,汩汩的流出鮮血。
血,不是我的,而是父皇的,不,他不是我父皇,也許我不應該叫他父皇,可是,看見他流血,我本來麻木的心突然鈍痛起來。一發不可收拾。這是為什麼?在這樣的環境下,我居然擔心的是他。
既然如此。絕!父皇一聲。暗中潛伏的影衛,從四面八方滑下,利落的用匕首劃破對手的喉嚨。最後一個黑衣人想要發出手中的訊號,被絕一把匕首插在額頭。
戰事結束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利落決絕。
宮裡各處開始冒著硝煙,傳來驚悚的尖叫,各路的亂軍想要踏平這個看似牢不可破的禁宮,可是,真正的主人還穩如泰山。
陛下,禁衛軍集結各宮門,是否現在要剿滅叛軍。
等。父皇冰冷的聲音透露著愉悅。
是。李雲棲沒有問為什麼。只是穩穩的等著。所有人原地待命,肅殺的眼眸映紅了天幕。
直到很久以後,父皇做了個手勢,所有待命的人像殺紅了眼一樣,衝了出去。
我突然想起,模模糊糊的想起,嵐清遠的話。
李雲棲……我叫住即將離開的他。我慘淡的一笑,如同那個白衣勝雪的人曾經的笑一樣,嵐清遠說他在你們初次見面的地方等你。李雲棲的腳步慢了下來。永遠。這兩字說完,李雲棲如同離弦的劍衝了出去,我只看到他慌亂的側臉……
這場今朝歷史上蹊蹺的宮廷叛變僅僅持續了半夜,後世的史書這樣寫到:……武帝十年柒月初三晚,三千亂軍聯合宮中餘孽殺入,廢后及諸多宮妃死於非命……當然這是後話。
政變第二天,天下譁然。
廢后和諸多宮妃死於非命,整個皇宮懸掛起素縞,舉國哀傷。藉著這個藉口,國內活躍的起義叛軍半月之內被一舉消滅。一月之後,鄰國的聯軍與今朝簽訂了止戰條約。同時,在國殤之時,大赦天下,減免賦稅。
在後宮被幾乎破環殆盡的情況下,陛下沒有再次納入新的宮妃,囧囧們也幾乎消失殆盡。
天下的局勢看起來比往常清明瞭很多,我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透過一次政變,肅清叛dang,將殘暴的形象頓時變得高大無比,百姓無不拍手稱快。看起來,百姓也是健忘的人
有的人就是有這樣的能力,每一步看似隨xing,結果翻雲覆雨,天下盡在股掌之中。
而我,又一次被徹底的利用,但現在我還活著,我似乎應該慶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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