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樹一樣高50
我越聽越疑惑,難道愛文懷疑我下蠱詛咒她嗎?所以才特地來我家裡,查檢視我枕頭底下是不是有放草人之類的東西。
大概是見我眼神疑惑,愛文忽然笑了笑,表情有點無奈。
“說真的,我曾經非常討厭你,吳正桓。”
愛文講得很不客氣,我怔了一下,有點擔心她會不會接下來從背後抽出一把烏茲衝鋒qiang來,對著我說:“為了地球的未來,請你去死吧!”但愛文仍舊坐著沒動。
“彼此彼此。”我只好迴應。
“我其實還滿喜歡秀朗哥的,至少和他剛結婚的那段時期,只是我那時候太年輕,根本不知道愛情是什麼東西,只知道周圍和我一起玩樂的女xing朋友每個都結婚了,我也應該結婚才對,剛好爸爸幫我選了他,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她看著我的表情,又笑了笑。
“我那時候還很懵懂……自己對秀朗哥的感情也好、他人之間的感情也好,可笑我活到三十幾歲,對感情的認識,還多數來自戲劇。我想我是把自己當成了戲劇中的女主角,認為全世界所有男人都該繞著我旋轉的那種。”
我覺得煩躁起來,愛文這個女人,本該是永遠不再和我見面的人。然而她現在才跑來這裡,跟我剖白這些事情,明知當年的一切全部無可挽回,說這些又有個屁用?
我忽然強烈地想念起楊昭商。我想念他的懷抱,想立刻就靠到他的懷裡。
“所以我是想說,我真的對你感到很抱歉……流產之後,我想了很多,想自己究竟做錯了很多事,所以無論如何,都想跟你當面道個歉。”
又是一個來道歉的人,他們夫妻倆,還真是越相處越有幾分相像。
“我想過要離開秀朗哥,讓你回來秀朗哥的身邊。但我覺得這樣做你會更無法接受,好像接受我的施捨那樣。而且結婚之後,因為林老先生的關係,我其實看清了很多事情,這些年我跟著他學生意、學公司管理的事情,對我而言,那是我全新的生命。”
我越來越感煩悶,愛文講得每一句話都合情合理,她不斷地自承錯誤,我卻覺得自己一步步被逼進了牆角,還想不出半句話來反擊。
“我無法放棄林秀朗,也無法放棄我現在擁有的東西,所以我也不想做那些偽善的事情,如果孩子的事是給我的懲罰,那我也只能接受。”
她忽然撫著肚子,就著跪坐姿向我鞠了個長躬。
“總之,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的歉意,也知道這樣跑來跟你道歉的我,一定讓你覺得很莫名其妙。但這是我的任xing,不求你的原諒,但請讓我至少跟你說聲對不起。”
我想問她,既然不要原諒,那你道歉個屁。就繼續做你的壞女人不就好了?既然都做這麼久了,也不差後面這幾年。
我知道自己這些想法近乎無理取鬧,林愛文是誠心來跟我道歉的。她是個自尊心強的女人,要他卑躬屈膝地跟我謝罪近乎不可能,她肯過來,肯見我的面,肯跟我剖析那些言語,就已經夠難得了。
“……你不必跟我說這些的,林愛文。”
我嘆了口氣,終於有力氣想出一些回話。
“我並不是一個人格高尚的人,這點我自己最清楚。你說你對不起我,實情是我們一半一半,我也並沒有多對得起你,你應該明白我在說什麼。”
我說這話倒不是場面話,事實上當年剛被秀朗拋棄時,我整個人像是瘋了一樣。我無法恨秀朗,當然就把怨氣的矛頭,全都指到了當時還小我一歲的愛文身上。
我打她的手機騷擾她,一天十通以上無聲電話,還打電話去她學校裡,誣告她是個跟人亂搞男女關係的女學生。我去影印店印了千分以上的文宣,上面寫滿了毀謗林愛文的穢字句,在整個校園裡到處張貼,弄到最後愛文連學校也不敢去,只能關在家裡。
我還做過更過分的事,現在回想起來,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心底竟然潛伏著這樣的劣根xing。我花錢請了幾個我們學校的混混,到她家門口去堵她。
我本來只是想嚇嚇她,我也囑咐他們只要威脅她就好,不需要對她動手動腳。
沒想到我們學校果然不愧是出產混混聞名,他們看見愛文之後,好像是愛文大聲尖叫,還和他們說要找警察來什麼的,總之講話觸怒了他們。這群人竟然把愛文壓在地上,打算把她的臉畫花,要不是秀朗提早來接他出門,恐怕就出大事了。
那之後我聽說愛文有一陣子精神衰弱,在家裡待了好一陣子,看到人就發抖。她被我害得這樣慘,也難怪之後林秀仰出手對付我時,她會跟著煽風點火毫不手軟。
所以說我和她會有今天的嫌隙,實在不是一日造成的。與其說誰對不起誰,不如說是狗咬狗一嘴毛貼切,誰也沒有比誰高尚點。
“唉,是啊,事到如今,說這些也沒有用了。”
愛文似乎也想起往事,她看了我一眼,眼神裡的怨懟讓我怔了一下。
老實說我一直不知道愛文對我是怎麼想的,以往和秀朗玩在一塊的時候,總是我在和她說話,興趣什麼的也是我們兩個最有共通點,把秀朗掠在一邊。
而我和秀朗從不浪費時間聊天,老實說以前和秀朗在一起時,到底都談些什麼,我已經不太記得了。記得的只有他的吻和他的身體,都是和肉慾相關的記憶。
愛文和秀朗之間我就不清楚了,但感覺愛文當年只把秀朗當成哥哥,一個可有可無的親人角色。我和愛文甚至也有幾次單獨出遊的經驗,但都是為了跑演員的簽名會,或連續劇的配樂音樂會什麼的,感覺不到任何朋友以上的曖昧。
老實說我也曾想過,如果我是喜歡女人的話,當年在一起的,搞不好不會是我和秀朗,而是我和愛文了。
但我想愛文對我應該沒那個意思,沒有女人會喜歡一個各方面都比她陰柔的男人。
“雖然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但我多少還是想彌補你,阿桓。”愛文嘆了口氣,恢復了以往我們在學生時代的稱呼。
“補償的話,林秀朗已經做了。他替我把房子的貸款繳清,每個月匯給我三十萬。”
我冷冷地說,我以為愛文會驚訝,想說丈夫竟然又揹著他養小情人。但愛文卻搖了搖頭,說出的話令我驚訝不已。
“那三十萬是我匯的。秀朗哥壓根就忘記了,我想你多一個孩子在身邊生活,多一點錢總是好的。”
我張大了嘴巴,幾乎合不攏。“你……你……”
愛文側過了身子,眼神裡滿是哀傷。
“嗯,我知道立樹的事,你知道的事我都知道。”
我怔的說不出話來,難怪當初我向秀朗提及那筆錢時,秀朗會一副聽不懂的樣子。但他一定馬上就想到是愛文做的好事,所以才順水推舟地跟我講了那些話。
我的心頭湧起一股不安,那股不安越擴越大,像一片烏雲,悄悄籠罩了我的胸口。我感覺我似乎一腳踩進了什麼泥淖裡,明知道越陷越深,還固執地不斷往前走。
“其實我今天來,也是為了這件事。雖然秀朗哥說再緩一緩,等父親那裡穩定下來再說,但我想不能再給你添麻煩了,所以還是早點過來說清楚的好。”
愛文的話令我一頭霧水,我整個人像是懵了一般,只能直勾勾地望著她的臉。
“把立樹交給我吧,很抱歉塞給你這樣一個大麻煩,這孩子本該是秀朗哥的責任,但我們實在有苦衷,不得不把他寄放在一個可以信任的地方一陣子。這半年多以來,辛苦你了,我們事後會再送上其他謝禮,很謝謝你願意忍受這幾個月的苦難。”
愛文誠懇地說著,我卻完全愣在那裡,愛文的字句在我腦袋裡轉過一遍,我卻分辨不出那其中的真意。
我張開唇,又閉緊唇,活像只溺水的青蛙。
“什麼……把立樹交還回去……?”
“嗯,安排諸多事宜有點麻煩,包括立樹要念的小學、接送他的人選,還有最大的問題是父親那邊,所以花了一點時間,但現在已經沒問題了,家裡也弄了他的房間,還是我特別請人改建的,可以一路用到他上大學。”
愛文的臉上浮現一絲溫馨的笑容。
“那孩子流離飄泊了那麼久,是該給他個家的時候。這些日子真是苦了你,你終於可以不用再忍受這種事情了。”
我的耳朵從後半段就開始聽不見東西,我的腦子裡像是有雷在響,愛文還在叨叨唸念地說著立樹的事,我也全聽不進去。我顛顛倒倒地從榻榻米上爬起來,被地上的杯子絆了一跤,我伸手扶住旁邊的櫥櫃,把額頭壓在牆壁上喘息。
“阿桓……?”愛文注意到我的異樣,關心地問。
“……你想要帶走立樹?”我緩氣良久,終於擠出一句話來。遲來的怒氣像大浪般湧上心頭,湧遍了我的全身。
“你休想。”我惡狠狠地說。
如果您喜歡本作品,請記得點下方的“投它一票”,以及多發表評論,這是對作者最好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