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對我來說就是解渴之水。”
“我以前也這樣覺著的,但我二師姐說,世人就愛吃苦。我現在大概有些知道了。”璇璣依舊指尖摩擦著瓷杯,“也是她教我的茶道。”
“這裡現在只有你一人。”
“嗯。師尊死後我的兩個師姐們就都散了。”璇璣輕嘆。
“原來如此。”溫君卿知道了她在難過什麼了。
“魚無涯說,他是天煞命,剋死了所有人。我和他生活了十餘年卻未死,他反而被我害慘了。可見我的命格比他還兇。”璇璣視線從瓷杯上挪開,瞥了溫君卿一眼,“你不怕麼?”
溫君卿搖搖頭,說道:“你別亂想這些。你比我聰敏,身體有想到法子了麼?”
璇璣卻將話題撤開引到了別處,問道:“你辟穀了沒?”
溫君卿的修為自然是辟穀百餘年了。
“辟穀多年。”她回答。
“哦,那真可惜。”璇璣長長嘆了口氣,站起身往火房走去,一邊說道,“那你沒口福了。”
溫君卿看了看頭頂烈陽,才恍然大悟現在大抵是普通人食午飯的時間了。
坐在樓下能聽到二樓傳來的均勻的菜刀刀刃碰擊案板發出的篤篤聲,還有燉煮著什麼氣泡翻騰發出來的咕嘟聲,刀聲停後不久,肉香便四溢而出,還夾雜著別的清甜香味,引人食慾。
是二菜一湯,簡單的家常菜,一道炒肉,一道冷盤,湯的湯水看上去淡色澄明,幾根蔥花飄浮在上頭。
碗筷璇璣拿了兩副,一副放在了溫君卿面前,然後不再理會便開始夾菜吃飯了。溫君卿愣了一下,然後拿起筷子,十分笨拙地夾起一塊肉也一同吃起來。
味道卻不像外表那麼平平無奇。
“好吃。”溫君卿說。
璇璣笑道:“你連書院火房燉得稀爛的大鍋菜都說好吃,誇讚還是罷了吧。”
“你應該也辟穀了才是。”雖然好吃,但溫君卿卻也只是動了三兩下筷子便停下了,璇璣倒是像個凡人一般,吃下了小半碗。
“辟穀就不能吃了?”璇璣挑眉。
書院夫子一直在教導,人要擯棄七情六慾,方才能不貪戀塵世,得道成仙。吃是口欲,自然是要消除避免的。
“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嘴上說的大義凜然,還不如道在心中。”璇璣自然是看出了溫君卿在想些什麼,頓了頓又說道,“我二師姐說,明明還是凡胎肉體,吃三餐才有人情味在。”
“你很喜歡你二師姐。”溫君卿垂眸,又拿起了碗筷。
“自然。萬花樓裡每一個人我都很喜歡,雖然在外頭被人人所不齒,是見者殺之的魔修。”
溫君卿抬起頭,盯著璇璣,說道:“因為魔修殘害生靈。”
璇璣勾起唇,反問道:“正道不殺人?”
溫君卿無言。
“二師姐幼年被賊人擄走,週轉於西洲中朝南疆東川,賣或是租賃於正道修士,做那鼎爐;大師姐因為被人滅門,家破人亡;就連師尊也是因為你宗門那位千機長老哄騙,家族破落,最後還將帽子扣於師尊頭上;至於我,我這身體原主死於南疆巫滿之位爭奪,被人推入河中時,原主才十歲。”璇璣又夾起了一塊肉吃下,細細咀嚼嚥下後,又說道,“如果有人庇護,幸福安樂,誰又願意做那魔修。”
“但,魔修功法修煉易走火入魔失了神智也是事實。”溫君卿看著璇璣,她的身體便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溫君卿,我前生時就在思考一個問題了。”璇璣將碗筷放下,眼神灼灼。
“你說。”
“我們所修習的道,是正確的嗎?”
說罷,二人皆是沉默了。
溫君卿回憶起許多年以前,課堂上與夫子據理力爭的璇璣,自己那時候的確會因為璇璣的話心生動搖,有所感悟。
“我想了很久很久,最近幾天也一直在琢磨這些事。”璇璣又慢慢開口,“吃飯喝水這些人之常情,被說是口欲;一言一行極度刻板化,像裝進模具裡倒出來的一個個陶俑;功法也是追崇統一,所有人都修習一種名為正統的東西,但正統又是誰規定的?”
這些話如果旁人聽了,必定覺得面前這個人是個胡言亂語的瘋子。
“倒也不是說正統錯了,因為按照正統行事,這世上的所有人都會像個君子。可恰恰就是沒有人能夠完全尊崇正統,是人皆有私慾。”璇璣盯著溫君卿,“你如果不是因為私慾,我做下的事,理應被你誅殺上百次了。而且你修煉的法門是劍,也不是按照正統的方法來修煉,你也並不是所謂的正統。”
“所以,我認為是修真界訊息傳遞時出現了一些錯誤。比如說,有人得道飛昇了,旁人研究他的法門,以為只有這樣才能修煉,並一代一代流傳下來,卻忽略了每個人資質性格都是不同的,不是所有人都能用這種法門飛昇。”
“你說的,的確有道理。”溫君卿聽進去了,但這樣的理論,就算說與旁人聽,也不見得會有人信。畢竟為之努力了大半輩子的事,滿心期翼能夠飛昇,卻有人來告知你,你努力的方向錯了。哪裡會有人接受。
“不是有道理,而是本就是真理。”璇璣笑了笑,指尖叩擊了一下桌面,“無虞劍君,你如果老老實實按照心法和論道來修煉,你怕是永遠難以晉升。而且修真界也的確太久太久無人飛昇了,想必如若你飛昇成功,此天地間又會大肆宣傳起修劍才是正統。”
溫君卿沉默了,沉默的理由倒不是璇璣想的那般因為在咀嚼新理論,而是她眼前的璇璣終於恢復了以前剛來書院的那番模樣,談吐間神采奕奕,眼睛裡都有光,氣勢上也充滿了自信。
真讓人懷念,好像時光倒轉了一般。溫君卿抬起手來輕輕按住自己左胸口,想要將跳動得有些快的心臟給壓下去。
璇璣還在說。
“魔修其實也只不過是一種修煉法門,而且也不是所有魔修都嗜殺,雖說修魔要付出代價,但按著正統飛昇不也還是會經歷雷劫?話又說回來了,魔修魔修,也不過是正道們把所有不按照正統修煉的小群體安上的帽子,卻又欺軟怕硬,南疆那一大群玩蟲子的又不說是魔修了。”
“所以接下來要做的事就是,從萬陽宗開始,慢慢給入門弟子傳輸這些理論,你回去要好好和松青長老說,她當年我記著算是比較開明的人。這樣一來,萬陽五年一招新,世間總會慢慢被改變。”
“我知道了。”溫君卿點頭,垂下眼眸喝了一口茶水。
“你的時間還那麼長,這個辦法一定行得通,也是為上策。”
“那你呢?”溫君卿問道。
璇璣身形一頓,剛剛還滔滔不絕的口,現在卻是停住了。
“你在瞞著我什麼。”溫君卿抿了抿嘴,又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