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突然反應過來如此簡直與承認自己喜歡他無異,一時面色半紅半白,變換不定,最後咬了牙,仍是說出了口。語氣卻像是記仇,而不是示愛,心中頓時挫敗不已,跳下了桌子,就要轉身離去。
在他背後,月燭君含笑道:“陛下說笑了。”
北帝腳步一頓,後摔門而去。
月燭君坐在原處,這才抬起了原本一直放在桌下的手,他五指蜷縮,握成拳又放開,如雜亂心緒一般不知如何是好,最終重新握住了書本,才穩定下來。他慢慢舒出一口氣,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是那位平靜含笑的月燭君。
自從當年謝折蘭入宮以後,陛下和衛朔的關係便不同往常,但在軍事上,陛下仍然十分倚重衛朔,並不因其心有芥蒂而棄之不用。
至於謝尋瑾……
他在這世上最愛的兩個人在一起了,不是也很好嗎?
他曾經嘗試如此勸服自己,卻再下一刻就忍不住苦笑,自問自答道:“不,豈止是不好,簡直是糟糕透了。”
蘭姐兒那種性格,如何受的住與他人共享一位丈夫?縱然她的家教讓她足以擔當母儀天下的重任,這對她來說,也太苦了。
且蘭姐兒喜歡的,明明是衛三郎,和陛下喜歡的,是同一個人。
有時候,謝尋瑾真恨自己,為何對人心陰暗如此敏感。他只希望事情不要如他所想,真的是最糟糕的一種情況。
他作為外臣,無法得知蘭姐兒的訊息,只能透過有資格遞牌子進宮探視的母親口中得知,蘭姐兒說她過得很好。
但是蘭姐兒,從小就是報喜不報憂的性子啊。
第三十七章 文心頁(陸)
衛三郎原本就是名動京城的美男子,那日他當著眾人的面說出自己心許謝家六娘,訊息不用一個時辰就在京城酒肆茶樓間傳得沸沸揚揚起來。若不是後來那道從宮中突如其來的旨意,這件事原本應該成為宴會上好一段時間的談資。
時下世人多狂放,男女可同席宴樂,這件事算不了什麼。大家談論時,也多是當這會是一件兩情相悅,終成佳偶的風流韻事的。
可是一轉眼,謝家六娘便成了即將與陛下大婚的未來國母。所有曾經打趣過她與衛三郎天作之合的人都訥訥閉了嘴,把自己曾經說過的話又吞了回去,嚼碎了嚥到肚子裡,最終成為一個屁放出去,當作什麼也未發生過。
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粉飾太平。
可是誰心中都知道,這道旨意實在是來得太巧,也太過倉促了。
按照常理,國後人選原本應該慎之又慎,在當今陛下尚還是太子時就要先由陛下和皇后一起在世家貴女中精心挑選,而後透露出風聲,再按尋常六禮一樣納采、問名、納吉、問徵等,這些步驟不僅一步都不能少,且都要由禮部抄辦,比尋常人家更要繁瑣。
如今只有一道旨意下來,不僅是陛下荒唐,也是在打謝家的臉。
謝尋瑾問過他的妹妹,到底願不願意嫁。
蘭姐兒答道:“我身為謝家女,自幼享受種種好處,原本就是要負起責任的。”她看著她兄長的神情,微笑起來,寬慰道,“我知道若我說不願,兄長一定會為我籌謀,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要推了這場婚事。可是阿兄,你看看陛下今日的作派,這道聖旨一路吹鑼打鼓地送到了我謝家,是陛下要讓此事眾人皆知,我們避不過的。陛下如此看重您,想來將來成婚後也定會尊我重我。阿兄不必太過擔心,這是六孃的福氣。”
這些話裡,她沒有一句提到了衛三郎。
她總是如此懂事。幼時生了病,還曾經想要避過母親,讓自己丫鬟偷偷去請醫者,害怕母親又為她操勞,後來被母親發現,自然是訓了她一頓。但是那帶著病容的小姑娘虛弱地躺在床上,一雙大眼睛含著水,可憐兮兮地看著你,母親又能說出什麼重話?
就如此時,謝尋瑾看著她笑著說這是自己的福氣,眼中卻殊無笑意,一時心中大慟。他伸手撫過蘭姐兒髮髻,嘴唇顫抖,卻說不出話來。
縱是他再善籌謀,在權力之下,他終究是不自由的。
他救不了他的妹妹。
禮部開始行六禮,陛下表態如此清晰,自然一切都是順利的。欽天監大讚謝家六娘與陛下天作之合,命格貴重,是天生的國母之命。
三日後的大朝會,衛三郎告病缺席,陛下賞賜了藥材,又命御醫前去診看。退朝後,陛下單獨召見了謝尋瑾,他的新任尚書令。隨著陛下登基,上一任尚書令謝尋瑾的祖父亦上書乞骸骨,舉薦了謝三郎。陛下自然從善如流,畢竟比起頑固老臣,當然是從太子潛邸開始一直跟隨他的謝三郎更合他的心意。且謝尋瑾,原本就是他的父皇為他準備的文官之首。
不過如今,他跟他的左膀右臂之間鬧了一些矛盾。他自己心知自己此次事情辦的不厚道,此刻召見謝尋瑾便是為了安撫。
他看見謝尋瑾冷著臉站在他面前,行了禮後就不再說話,顯然是氣狠了,不由嘆了一聲,道:“我會對你妹妹好的,阿瑾。”
他仍然叫了他們舊時的稱呼。
謝尋瑾沒有說話,他心緒並不平靜,多說多錯,索性沉默以對。
燕庭葳有些尷尬地摸了摸自己鼻樑,他心中其實對謝尋瑾有些怨懟,即使知道他在此事中再無辜不過,可是一旦想到從小陪伴他的阿朔心中有了別人,還是難免遷怒。但幸好,他並沒有表現出來,他生為帝王,原本也是不可能跟阿朔在一起的。只是阿朔可以娶任何一位女子為妻,卻絕不能娶謝家嫡女。
這與他心悅阿朔毫無關係,而是因為謝家與衛家一文一武,各佔鰲頭,沒有任何一位帝王可以忍受他們因為姻親同氣連枝。
是的,這件事與他心悅阿朔毫無關係。
世家之中百年來一直相互聯姻來鞏固權勢,但如今,這個習俗該變一變了。
“我知道你都在擔憂些什麼。”燕庭葳說道,“你的擔憂是對的,我不可能讓衛謝兩家聯姻。但是朕向你保證,我會對謝家六娘好的。”他再一次說出了自己的承諾,顯然很明確謝尋瑾的死穴在哪。他們曾經那般交好,對於謝尋瑾如何疼愛這個妹妹再清楚不過,他覺得謝尋瑾之所以如此生氣,都是因為覺得他輕慢了他的妹妹。
“不要跟朕賭氣了,好嗎,阿瑾?”燕庭葳繼續道。
可是,事情真的如他所想嗎?
即使是從前他們與他的其他兄弟相爭,情況最糟糕的時候,燕庭葳也沒有見過謝尋瑾如此失魂落魄,進退失據。他向來早慧,又端方克己,從來不會失禮於人前,更不要說現在在他面前的還是一位人君。無論如何,臣子對待主公的問話一直不答,都是極為失禮的。但是他看著這少年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