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寒
By陌上蘇少
那是一把漆黑的袖劍,三尺餘,劍柄因長時間被握住而變得溫潤平滑,黑色的劍刃閃爍出幽寒的光,劍上沒有任何與殺人無關的裝飾和花紋,這是一把只為了殺人而存在的劍。
握劍的手,指甲修剪的乾淨利落,力量隱藏在每一節指骨中,卻又不暴露在面板外,那雙手,平凡無奇,最多是比旁人白淨了些。衣袖寬大,白色,袖口用淺青色絲線紋出時下時興的捲雲紋,衣料柔軟熨帖,經過精心的裁剪和製作,襯得主人的身姿愈加修長挺拔,丰神如玉。
只是,這或許是一個書香門第的公子,或者養尊處優的少爺,又或者慵適懶散的富貴閒人。只是絕不可能是一個殺手。隱藏在潮溼的黑暗中,與血液和廝殺相伴的殺手。
那一劍沒有驚天動地,沒有電光火石。只是普通的揮劍,收劍而已。坐在椅子上的人仍舊坐著,臉上還保持著剛剛的表情,周圍的人亦往來如常,甚至沒有人發現有人剛剛做了一個揮劍的動作。可是,當那雙白緞靴踏出第五步時,忽然有血珠從那人的咽喉處滲出,宛如一粒相思紅豆。
劍到快時,殺人,亦不用見血。
身後傳來驚呼聲,白緞靴沒有停,連步調都沒有絲毫改變。男子撐著一把竹骨傘漸漸走遠,那傘面上,繪著一朵栩栩如生的木蘭花。
木蘭是他在那個組織裡的名字,無人知曉的組織有一個名字叫帝王之翼。他們是皇帝的羽翼。而木蘭則是這眾多羽翼中最鋒利的一支。任何一本史書裡都找不到他們的名字,但不管是叛亂還是戰爭或者盛世,他們都實實在在的存在,為每一任帝王剪除逆羽。吏部尚書江常在正是他的生意之一。組織的每一個人都不可能只有一個身份,所以他還有另一個名字,叫白芷。
這條路白芷平日不常走,只因今日爐上還溫著酒,需要快些回去。人生正是因為一個個這樣小小的選擇才造就了許許多多不同尋常的境遇,也正是這些不同尋常的境遇將你的原本有條不紊的節奏打亂的亂七八糟。
打亂白芷節奏的是一個人,從天上掉下來的。準確的說,是從一個開滿石榴花的牆頭上掉下來的。白芷警覺的後退一步,袖劍已經下移到指尖,隨時可以將這個人斃於劍下。
掉下來的少年慘叫一聲,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像一隻翻了殼的烏龜。驚落的不少石榴花散在少年價值不菲的藍衣上。少年咧咧嘴艱難的爬起來,揉著屁股咬牙切齒的嘟噥著:“居然想把我鎖起來,害得本少爺翻牆!”
原來是哪家不服管的少爺。白芷收回劍,錯開一步正要與他擦肩而過,忽然聽到一聲拖沓綿長的驚呼:“哇……出牆遇美人啊!”。
不知道為什麼眉角莫名抽了一下。那少年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咳了一聲展開扇子裝模作樣扇了兩下說:“我叫慕寒,你是哪家的公子?叫什麼名字?”
白芷低頭說了聲“借過”不欲與他糾纏,只想快些回去。那少年卻拽住他的衣袖說:“不對!我似乎見過你!你叫什麼名字?告訴我嘛!”
白芷有些惱怒,撇了眼被攥在少年手裡的衣角,一字一頓的重複:“借、過!”少年訕訕鬆手。
走出很遠才遙遙聽那少年在後面喊:“我想起來了!你是白芷!碧綠閣的白芷!”
果然回到碧綠閣的時候,爐上的酒幾乎熬幹了,白芷把傘扔在桌子上時,忽然看到潔白的衣袖多了一個灰色的指印。慕寒……白芷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第二天慕寒果然來了,在樓梯上吵鬧不休。老媽媽擋住慕寒前面說:“慕公子,白芷今日不見客!”慕寒:“我只要見白芷,我就要見白芷!除了我家白芷我誰也不見!”
正斟茶白芷眉角略微抽動了一下。我家白芷?
房門忽然被開啟。慕寒兩眼放光的仰視白芷。白芷對老鴇說:“雪姨,放他上來吧。”慕寒喜滋滋的撥開老鴇的手往跑上去,狗腿的跟白芷進了房間。
進了房間的慕寒反而安靜下來,顯得有些侷促的樣子。偷偷看了眼白芷,乾咳了一聲:“白芷啊,從今以後你就跟著我,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說完又抓了抓頭喃喃的嘀咕:“應該是這麼說的吧……”
白芷瞥了一眼他故作老成的樣子,為了維持表面的身份還是不鹹不淡的應了聲:“慕公子看得上白芷是白芷的榮幸。”慕寒不好意思的“嘿嘿”笑了兩聲。白芷又說:“不知慕公子想要白芷做些什麼?”
慕寒又撓了撓頭,忽然看到房間裡掛了幾張寫意山水,落款正是白芷。慕寒驚訝的說:“白芷,你會畫畫?那不如我幫你研磨吧!”話還沒說完已經自顧自跑到書桌前開始研磨了。白芷把要說的話吞進肚子,眉角抽了抽走到書桌前攤開一張宣紙。
藍衣少年竟當真安安靜靜的幫白芷研起墨來,雖然白芷好幾次看到慕寒在偷偷捏手臂,卻只當沒看見,一不小心碩大的墨點濺在快畫好的畫上,白芷嘆息一聲說:“真可惜,那隻好再畫一張了。”看到少年癟了癟嘴又趕忙收回去的樣子忽然微微翹起嘴角。如此竟拖到天黑白芷一張畫才畫完,慕寒揉著肩膀說,“那我先回去了……”這就要回去了?他到底是來幹什麼的?白芷不解。
原以為他不會再來了,可第二日他又準時出現在白芷的面前,手裡捧著一方墨說:“這是我從我爹書房裡偷的,聽說唐州一共就產了兩塊,你用這個畫畫一定更好看……”是以,少年又在妓院裡研了一天的磨,直至晚上才揉著肩膀回去。
第三天、第四天……
少年彷彿是專程花錢來為白芷研磨一般……燭火燃了半截,白芷看著今日自己畫的畫笑了笑,這畫技倒是進步不少。旁邊擺了一封密信,寥寥兩張信紙,卻足以包涵著一個人由生至死的任何大小事件。
而這兩張紙的內容,簡直平凡無奇。
御史臺之子慕寒,一歲能行,兩歲能言,五歲習書,八歲入學堂,十九歲參加科舉未中,至今閒賦在家……除了這些唯一能稱之為境遇的便是幼年時偶然間結識了凌王爺,兩人從小便一起廝混。曾與凌王爺去過一次妓院,凌王爺因此沉迷上了醉紅樓一位男妓,是以了冷落摯友。
對於白芷來說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人不是敵人。既然不是敵人……不妨任他為自己擋去不需要的客人。
接下來的許多天裡,兩人或畫畫或下棋,倒也相安無事。可有一日白芷已擺好了棋盤,慕寒卻沒有來,白芷倒也沒有在意。第二日慕寒仍舊沒來。平日裡那個少年安靜的彷彿不存在,忽然間不來了竟也有些寂寞。第三日第四日慕寒依舊沒有來。形形色色的客人慢慢上來令白芷不勝其煩。白芷索性稱病拒絕。
一日傍晚,白芷正在房間裡看書,忽然聽到後窗有異響,白芷走過去開啟窗戶,忽然一個黑色石子迎面而來,白芷下意識閃過,慕寒站在下面仰著頭一臉驚詫,白芷身後珍貴的宋代汝窯花瓶搖晃了兩下砰一聲落地。白芷眉角劇烈的抽了一下。慕寒撓了撓頭“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
什麼?白芷沒明白。
“聽說你生病了,我來看看你!”慕寒不好意思的笑笑。
白芷恍然大悟,心中某處有什麼奇異的湧動感:“那為什麼不上來?”
慕寒的臉色忽然變得有些奇怪。白芷更加疑惑。“我……我翻牆進來的……月錢用光了……”慕寒的臉色通紅低著頭懦懦說。
白芷忽然覺得自己被噎了一下。慕寒卻忽然抬起頭堅毅地說:“不過,等我領了下個月的月錢,我就立刻來看你!”白芷覺得好笑,原本想對他說其實沒錢也可以的,忽然有人來了,慕寒匆匆說了聲:“等著我啊!”就跑掉了,不久聽到不遠處院牆外撲通一聲,夾雜著慘叫。
這個傢伙啊,翻牆還是不怎麼樣。
“醉紅樓的合歡知道吧?前些日子是一個姓凌的,最近又被一個姓慕的包了,旁人竟是半點也見不著……”
“姓慕的?什麼來頭?”
“聽說是……那什麼家的少爺……”
白芷遠遠聽見,醉紅樓?似乎在哪裡聽過……
慕寒帶來的墨其實不適合畫畫,白芷將它小心收起來,又出去買些新墨,路過茶樓,便上去坐了坐。在二樓靠窗的位置坐下才發現對面竟是醉紅樓,斟茶的時候白芷忽然想起醉紅樓不正是慕寒那摯友凌王爺沉迷的男妓所在的地方?再看時,一個藍衣男子正拿著一把摺扇從醉紅樓裡走出來……
等我等我領了下個月的月錢,我就立刻來看你……看來不是沒月錢而是月錢花到其他的地方了。
眼睛危險的眯起,手中的杯子慢慢握緊,一杯茶水仰頭喝下,茶水都彷彿堵在嗓子裡,怎麼也咽不下。
而樓下的藍衣公子也彷彿有感應的似的,忽然抬頭向那個視窗看去。兩個視線撞在一起,慕寒似驚訝了一下又慌忙躲開,再看時白芷已經不在意的轉過臉,一口一口慢慢喝著杯中的茶。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
在碧綠閣徘徊了許久,慕寒終於決定進去,走到門口的時候老鴇忽然冒出來:“哎呦,慕公子可好久沒來了,你看前些日子欠的那些銀子……”
“我……我很快……就會還了……”慕寒撓撓頭。
老鴇堵住門口“那我就在碧綠閣靜候慕公子佳音了。”
慕寒往門裡看了一眼,只好走開。
白芷站在二樓拐角處看著走開的慕寒冷笑,竟真連錢也捨不得花了。
可一會慕寒又回來了,拿著一大包銀子塞到老鴇手中,匆匆上了樓,走到白芷門口的時候忽然又停下來,頓了一下才推開白芷的房門。
白芷正那這一本書在等下慢慢翻看,頭髮未束,衣服也鬆散著,似乎正要就寢的模樣。慕寒吞了口吐沫,卡在門口不知道該進不該進。
白芷的眼睛沒離開過書淡淡開口:“慕少爺這麼晚來,有什麼事嗎?”
慕寒撓撓頭往裡面走:“那個今天……”
“風月無情,不過各取所需而已。慕少爺覺得白芷膩味了,另尋他歡也是應當的,白芷明白,慕少爺無需解釋。”
“沒……不是的……”慕寒想要解釋,可話到嘴邊卻艱澀得無法開口。風月無情,各取所需。原來他是這樣想的。抬出的腳訕訕收回,慕寒頓時不知道該怎麼辦。
“慕公子如果沒有什麼事,我要休息了。”白芷終於放下書,閃爍的燭光下,那張精緻的臉有些看不清。
“嗯,那我明天再來。”慕寒將門帶上。明明是六月,慕寒卻忽然覺得冷。而門內,如果注意看的話可以發現,白芷看過的那本書,一直停留在同一頁。
第二日慕寒果然來了,慕寒忽然發現白芷用的墨不是他拿來的那方了:“這個墨……”
“唔……”白芷專心的畫著畫。慕寒沒有問下去。氣氛陷入奇異的沉默裡。雖然依舊是一個研磨,一個畫畫,可有些東西已經不一樣了。
之後慕寒依舊每天都來。誰也沒提醉紅樓的合歡。尚書之案在城裡喧囂了一段終於慢慢平靜下來。組織裡傳來訊息,那位主人想見見木蘭。
白芷怕慕寒懷疑,便提前對慕寒說,明日要出門辦些事,很晚才能回。慕寒“哦”了一聲並沒有問。
在房間裡呆了半日,竟沒有其他事情可做。提起筆發現,近幾日畫的太多宣紙用完了。便出去了一趟。慕寒會在做什麼呢?
不知不覺還是走到了醉紅樓所在的那條街,遠遠看著一個人衣衫不整的從醉紅樓出來。不是慕寒是誰?
果真!
手上的宣紙握得變形,白芷此時眼神冷的像冰,連緊貼著手臂的袖劍都感受到了主人周身所散發的寒氣而嗡嗡震動起來!然而,忽然寒氣漸漸消散,白芷手心冰涼,一瞬間他竟起了殺意,而且不是對慕寒,而是對那個叫做合歡的男子!這是……怎麼了……
醉紅樓門前,那個狼狽不堪的身影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水一遍嘟嘟噥噥:“這個合歡竟然衝我摔杯子!這麼壞的脾氣,真不知道凌霄看中什麼!若不是凌霄交待我照看你,你以為我想來啊……差點害我們家白芷誤會!不過白芷他……他根本不屑誤會吧……”他只不過把他當做普通的客人而已。也許是恍惚,他忽然覺得不遠處有個身影很像白芷:“白芷現在在做什麼呢?……”
傍晚的時候忽然下起了雨,白芷撐起那把木蘭傘趕赴到約定的地方。雖然不是第一次面見那位大人,這次因著翠紅樓紅牌的身份,白芷的打扮與往日有些不同。又因著中午那事,白芷有些漫不經心,直到那位大人饒有興趣的盯著白芷說:“初見木蘭的時候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孩子,如今竟越長越俊俏了。”白芷才忽然警覺起來,鬼使神差地說:“木蘭算什麼俊俏,醉紅樓的合歡才是真絕色呢。”
“哦~~”那位大人的興趣一下子被提起來:“很少聽到木蘭誇讚別人,這個合歡當真有如此容貌?”那位大人問的是身邊的侍從。
侍從說:“坊間傳說合歡的容貌絕世而傾城,是不是真的……小的也沒有見過。”
那位大人哈哈一笑:“那不妨改日去見識見識!”
白芷淺嘗著杯中酒,竟再也喝不出一絲往日的味道。
回到碧綠閣的時候已經是二更了,雨還在淅淅瀝瀝著下著,白芷收了木蘭傘正要進去忽然發現門口窩了個人,嘴角還掛著口水,歪著頭睡得死死的,連衣服被雨水濺溼了一半都不知道。原本打算面無表情走過去。老鴇走過來看了看白芷,又看了看慕寒說:“慕少爺在這等了一下午了,我勸他進屋他也不肯,說是你回來的時候能早點看到你,你看要不要叫醒慕少爺叫他回去?”
“不必,叫他睡死吧。”面無表情的走過去,面無表情走上樓梯,走了兩級又面無表情走下來,走出門外。將木蘭傘倚著門放下,走過去一手穿過慕寒雙臂,一手穿過慕寒雙腿,竟把慕寒打橫抱了起來!
慕寒還是沒有醒,甚至還下意識環住了白芷的脖子。他倒是睡的舒服……白芷面無表情的眼角抽了一下。直到白芷走進大堂,大堂的燭火太過刺眼慕寒才幽幽睜開一眼,先是一喜,看到自己被橫抱之後臉“刷”得紅了,連聲說:“放……放我下來!”
白芷將慕寒放下,慕寒撓撓頭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臉頰依舊紅撲撲的,剛剛在門外濺上的雨滴順著臉頰滑下來……不知為何,白芷竟覺得這場景有些誘人。扶了扶額頭,猶豫良久,終於嚮慕寒伸出了手,慕寒看著白芷的手,不解其意,撓撓頭試探似的小心翼翼的把自己的手放上去。白芷握住一路牽著慕寒上樓。老鴇在後面捂著嘴偷偷笑。慕寒一直盯著兩人交握的手像盯著什麼神奇的東西。怎麼白芷的手,好像比自己的手大?慕寒遲鈍地想。直到白芷忽然停住,慕寒猝不及防撞在白芷身上。
原來到了白芷的房間了,白芷推開門,牽慕寒進屋,關上門。哎?還要回去的,只是想過來看看你而已……慕寒剛要說,忽然身體被壓在了門上,雙手被制住,唇上貼上了柔軟唇瓣,牙齒被撬開,什麼東西鑽進口腔裡,霸道地奪取他口中的汁液。慕寒睜大眼睛一動也不敢動,臉頰憋的通紅,全身癱軟使不出一絲力氣,漸漸滑落,白芷托住他的腰將他固定在門上,輾轉深吻。直到慕寒以為自己會窒息而死的時候白芷才放過他。
“衣服溼了,脫了吧。”白芷面無表情的說。
也正是這一天慕寒才忽然發現,原來白芷並不如他想象中的柔弱,而自己,似乎比自己想象中的……額……柔弱許多。
“……不準再找別的男人!女人也不行!”
“嗚嗚……我沒有……”
“狡辯!”
“啊……嗚嗚……我真的沒有!合歡是凌大哥喜歡的人!”
“你說什麼?”
“凌大哥被他爹抓回去了,一時出不來,才給我銀子叫我幫忙照顧合歡的,可是他今天還砸我,我以後再也不去了……”慕寒委屈地說。
“真的?”
慕寒瞪著大眼睛拼命點頭。白芷扶額,似乎……做了什麼錯事。
“怎麼了?”慕寒艱難支起身體抱住白芷的脖子,“沒什麼。”白芷再一次堵住那張甘甜的唇。
果然,合歡要被收入府的訊息很快傳了出來。買家是一位姓黃的神秘人。慕寒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而白芷則一副不關己事的樣子。自從知道合歡是凌王爺的人之後,便不再擔心了。因為那個人一定會保護自己的愛人。但是慕寒不知道,竟趁白芷不注意,偷偷翻牆跑到合歡那裡要帶合歡走。只可惜合歡並不願意,慕寒只好怒氣衝衝的回來找白芷抱怨。
白芷迅速抓住了慕寒話中的重點:“你又去了合歡那裡?”
慕寒嘿嘿乾笑了兩聲後退被白芷抓住,狠狠欺負了一頓。
白芷並不是被妒忌衝昏頭的人,他處事果決,下手準狠,就如同當他明確了對慕寒的心意就決定將他吃掉一樣,一旦做出決定,就立刻下手從來都是他的準則。他只是擔心,慕寒偷偷找過合歡的事根本就瞞不過那位主人的眼睛。他只是不希望那位主人的眼睛看到慕寒,被那個人的眼睛多注視一分他和慕寒就多一分危險,可是哪怕只有一分危險,他也不願去冒險。所有的一切讓他一個人承擔吧。這一刻,白芷想要帶慕寒離開的願望無比的強烈。
權力爭奪永遠是的主角。功高震主的鎮遠將軍手握百萬大軍,早已成為皇帝不可不除的逆鱗,吏部尚書那封策反的信件也直至鎮遠將軍府。陰謀與暗殺,上位者無所不用其極,可是,事情到了這裡卻進行不下去。數次派出的數十名羽翼,竟全數折在了這小小的鎮遠將軍府,令那位主人龍顏大怒。
“木蘭,朕知道你是朕最鋒利的羽翼。這次任務,你若成功,你要什麼朕就給你什麼!”
白芷單膝跪地,“木蘭一定會成功,屆時,請皇上,放木蘭自由!君無戲言!”所有的一切,我一個人承擔就好。
慕寒小貓一樣安詳地窩他身邊,白芷小心翼翼地起來,穿上夜行衣,用髮帶將一頭長髮束得緊緊的,又檢查了配刀,輕輕在慕寒額頭一吻,無聲無息從窗子滑了出去,他沒有看見的背後,床上的人眯著眼睛一直看著他離開的背影。
時間彷彿在被無限拉長,明明已經覺得似乎已經過了許久,可窗外仍舊是無聲無息的黑暗,沒有一點曙光的影子。今天似乎是合歡被迎入府的日子,合歡穿著嫁衣在等待,可強行買下他的人卻遲遲不來,因為那個人,在緊張的等待一份捷報。可是合歡等到了他的愛人,兩人在紅燭之下相擁。可是慕寒沒有,他的愛人遲遲沒有回來。他在黑暗中雙眼緊緊盯著那個窗戶,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忽然窗子響了一聲,他“忽”的站起來,可是窗子只是被風吹動了一下。慕寒並不知道白芷出去是做什麼,他只知道,白芷看起來柔弱的身體上其實有很多傷痕,他摸到了白芷枕下冰冷的袖劍。白芷並沒有向他刻意隱藏這些東西,他就知道白芷早晚一定會告訴他,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白芷今天那些充滿憐愛和留戀的吻。
他不喜歡留戀這個詞,因為留戀就代表著離開。
所有人都在等待,唯有一個人在戰鬥,許多年他都不曾陷入到這樣的困境裡,他不停的揮刀,刺入,收回。他像一隻被圍攻的獨狼,用爪牙不停的撕咬。但他知道他會贏。因為,他必須贏。
當他用盡最後的力氣滑入窗戶的時候身體瞬間被抱住,剛剛才停止的殺戮本能使他險些刺了下去,但他很快反應過來那是熟悉的體溫。黑暗中慕寒看不清白芷的臉,但是令人作嘔的血腥味挑戰著他的感官,可慕寒不管不顧的緊緊抱住白芷,彷彿抱住失而復得的珍寶。
“好疼……”白芷聲音裡帶著笑意。
慕寒卻慌忙鬆手,不知所措的站在白芷面前。白芷上前一步把他攬入懷裡:“我來抱你,就不會痛了。”
慕寒終於哭出聲:“我害怕……”
白芷的心瞬間柔軟起來。第一次有人在他廝殺的時候等待著他,不安著、害怕著、為他擔憂著。他拍打著慕寒後背安慰他:“沒事了。”慕寒止不住哭聲:“我們逃走好不好?我不要這樣等你!再也不要了!”
懷中的人兒並不知道他剛剛的戰鬥已經為自己獲得了自由,可是他們同樣想到了一起離開。白芷心中一暖,只有將慕寒抱得更緊。“好。”白芷說。
“真的?!”慕寒驚喜的抬頭。
“嗯!”白芷沒有打算解釋。
“那我們今晚就走!不對,我第一次逃跑沒經驗,應該要帶很多東西的,要不回去準備一下?”他們不知道,某位姓黃的大人的別院後門一輛馬上上,合歡和凌霄已經先他們一步離開。
“對了……忘記說我們要去哪了……我們……”
白芷忽然俯下身堵住那張喋喋不休的嘴。和你在一起,去哪都無所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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