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點過,護工準時來收走統一租借的陪伴床。護士們開始準備給患者們抽血、測血壓。門外細碎的腳步和輸液車車輪與地面摩擦的聲音。震動著,伴隨著器械與檯面的碰撞。
“11床,鳳原,吃早飯沒?”與那天那規陪的小護士一樣帶著有別於醫院本身員工的胸牌拿著壓脈帶推著車走了進來。
鳳原現在聽到“11床”這個稱呼有些敏感。她太小看babynine的意志力了,昨天已經被喊了一天,她生怕這小護士的一個“11床”把步凉九的笑點再次喚醒。
不過步凉九今天的反應倒是不大,而是在聽到小護士說“把胳膊伸出來,抽血”的時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走出病房。
鳳原看在眼裡,卻沒有說什麼。等小護士抽完血,步凉九帶著早餐迴歸。
“小九,幫我個忙唄。”鳳原從那隻LV的包包裡摸出一串鑰匙,“去我的事務所把我的膝上型電腦拿來。”
再次來到鳳原的事務所,推開門看見辦公桌上方的橫幅,步凉九不由微微笑了起來。
有些人,就算滿身金銀名牌也不能顯示出他的身份氣質。而步凉九以為,世界級品牌其實就是為鳳原這種人設計的
鳳原的筆記本放在事務所旁邊的臥室裡。臥室並不算大,容納了一床一櫃一書桌耳。書桌上擺放著鳳原的筆記本。
步凉九所受過的教育,讓她就算是得到鳳原的允許的進入,也忍不住緩下了腳步,輕輕地。
等將筆記本收入電腦包,步凉九才有心打量了鳳原的臥室。不同於鳳原自身,相比太過樸素。都說人的裝束打扮只是外在,而臥室對於人來說是私密的,它更多的代表了內心——步凉九無意窺視鳳原的內心。
帶著筆記本回到醫院,鳳原正和主治醫師蘇悠並排坐著看電視。步凉九就覺得奇怪了,這蘇醫生何時和鳳原這麼熟了呢?
方才她路過醫生辦公室,發現全部的白大褂都在不停地奔走忙碌。蘇悠這麼閒?
“蘇醫生不去管其他病人麼?居然有時間在這看電視。”將電腦包交給鳳原,步凉九問道。
“下夜休。”蘇悠一臉沒睡醒的樣子,“主任叫我一會上手術。”
四目相對,步凉九與鳳原開始為下面要上手術的患者擔心。就這搖搖晃晃的樣子,還上手術?不會出事兒麼?
“你們醫院沒別人了?”鳳原將電腦安置在自己腿上,開機。
蘇悠“嗯嗯”幾聲,邊點著頭。鳳原輕輕推了一下,她居然就向步凉九坐的地方倒了下去。
步凉九剛伸手去接,卻聽到那沒把人嚇出心臟病的最大聲電話鈴聲“a——o,a——oe,asedi,asedo……”——那剛要倒下的人就在這音樂聲中猛然一顫,接起電話:“喂?主任?15號間是麼?好好,我馬上上來。”
收線,蘇悠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白大褂,離去。那雙眼閃爍著炯炯之光,彷彿剛才那個快去醫院負一樓的人不是她。
面面相覷,這到底什麼人啊?
張凌是14點到家的。原本的行程應該是放下行李就回公司召集開會。但是當推開門發現步凉九和鳳原都不在家的時候,張凌有些愕然。步凉九,除非必要平時都不會出門。況且以前出差回來,她都會在家等他。但也沒想太多,只想著或許兩人不知他回家的時間,出去玩耍了也不一定。
出差三天,沒有跟妻子透過一次電話。看到上司給夫人打電話時,張凌也曾想過要不要也給步凉九打個電話。可是當按下家裡的電話,張凌突然不知道該和步凉九說些什麼。於是只得作罷。
張凌撥了通遲來的電話,電話那頭,步凉九不溫不火,只說:“鳳原住院了。”
“老婆,你對你同學比對我都好呢。”張凌本來也沒覺出事態有多嚴重,但在得知鳳原一時半會出不了院而因為行動不便未來的一週都將霸佔著步凉九之後,才半開玩笑道。
“醫生查房了,我掛了。”步凉九似乎也不準備再做解釋,只是匆匆掛掉電話。
張凌收了手機,輕輕嘆氣。步凉九自結婚開始就是這般樣子。在這三年的婚姻中,一直沒有變的,一直都是他那冷冷淡淡的妻子。
其實哪裡有什麼醫生查房,蘇悠都上了手術,哪兒還有時間查房?
掛了電話,步凉九隻淡淡說了句:“張凌到家了。”又繼續看電視。
“哦。”鳳原卻津津有味盯著電腦螢幕。《茶花女》已經看到了最後,瑪格麗特答應了阿爾芒父親的要求趕走了阿爾芒,最終在孤獨中病逝。倒敘結束。
“我們一起抵達了C城,在那裡我見到了迪瓦爾先生,他就像他兒子對我描述的一樣:身材高大,神態威嚴,性情和藹。他含著幸福的眼淚歡迎阿爾芒,親切地和我握手。我很快就發現了在這個稅務官身上,父愛高於一切。”讀書的時候,鳳原故意瞄向步凉九,見步凉九把目光投了過來,又繼續讀道,“他女兒名叫布朗什,她眼睛明亮,目光明澈,安詳的嘴唇表明她靈魂裡全是聖潔的思想,嘴裡講的全是虔誠的話語。看見她哥哥回來她滿臉微笑,這個純潔的少女一點也不知道,僅僅為了維護她的姓氏,一個在遠處的妓女就犧牲了自己的幸福。我在這個幸福的家庭裡住了幾天,全家都為這個給他們帶來一顆治癒了的心的人忙碌著。”
步凉九有些激動,有些說不出話來。只是用非常溫潤的眼神凝視鳳原。
只聽鳳原又讀道:“我回到巴黎,依照我聽到的那樣寫下了這篇故事。這篇故事唯一可取之處就是它的真實性,不過也許會引起爭論。我並沒有從這個故事中得出這樣的結論:所有像瑪格麗特那樣的姑娘都能像她一樣地為人;遠非如此,但是我知道她們之中有一位姑娘,在她的一生中曾產生過一種嚴肅的愛情,她為了這個愛情遭受痛苦,直至死去。我把我聽到的事講給讀者聽,這是一種責任。”
卻是步凉九講述了故事的最後,用她本就溫軟如玉的聲音:“我並不是在宣揚□邪惡,但是不論在什麼地方聽到有這種高貴的受苦人在祈求,我都要為他作宣傳。我再重複一遍,瑪格麗特的故事是罕見的,但是如果它帶有普遍性的話,似乎也就不必把它寫出來了。”
“在我眼中,這最後的相逢充滿了諷刺。”鳳原挑眉,語氣非同以往的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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