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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談起人與人之間的緣份,我說:“真可怕,你生在陝西長在甘肅,我生在遼寧長在內蒙,相隔了幾千裡。中國有十三億人口,而我們竟然考入同一所大學,住同一個宿舍。算一算,機率小得嚇人,萬一哪裡出一點錯,我就遇不到你了。”這麼一說,便覺得生命中多了點玄學的味道。冥冥中是不是有一種神秘難解的力量指引著我們,兩個圓在某一點交錯,我們便相遇。或者,一切都只是偶然。
老公推推我腦袋,笑我愛胡思亂想。自己也想了想,然後不在意地說:“就是沒有你,我也會遇上別人,說不定他比你還好。”
“啪”的一聲,感傷感恩的氣氛蕩然無存。我垂頭喪氣地瞪著他,人家本來還在那裡感動莫名,準備拼了命也要維護這份感情的說。
7
可是老公也有感性的時候,出現的機率和哈雷慧星差不多。
大一上學期快結束時,彼此間都明明白白地感覺到那種吸引,卻矜持著、恐懼著,不敢向前跨出一步。偶爾一個眼神交匯,心中波濤洶湧,臉上卻還是若無其事。
放寒假,他回家我留校。
接過幾次電話,語氣也是淡淡的,兩個人拿著話筒發呆,不知說什麼好,也捨不得放下。
寒假結束,我在午夜出去接他,沒有公交,沒有中巴,捨不得打車,於是走了兩個多小時,將近三十里去火車站。
看見他從出站口向我走來,忽然覺得很害羞,笑笑不說話。怕被他看見臉上的紅暈,就一直將頭扭了四十五度,給他一個後腦勺。
老公也訕訕的,勉強說了幾句,結結巴巴,辭不達意。打車回學校,黑暗裡,他忽然伸過手在我頭上撫了一下,低聲說道:“小毛孩,想我了沒?”
一瞬間,眼眶發酸,既想哭又想笑。
半夜兩點,空無一人的大街,三十里路,冷風,一切都值得。
8
我看書很雜,言情推理、玄幻紀實、耽美情色,來者不拒。就連上世紀二三十年代陳舊的社會小說也能看得津津有味,從《儒林外史》到《官場現形記》以及後來歸到社會小說名下的種種紀錄體,結構鬆散,散漫到一個地步,連主題也不統一,閒聊似地隨便講給別人聽。用老公的話說就是“專看垃圾”。
我經常向他推薦,為他講解這本書哪裡寫得有新意、哪裡是老舊的橋段。老公像大多數男生一樣,對於太敏感細膩的東西不屑一顧,對瓊瑤更是敬謝不敏。
我也不喜歡,自認很有包容力,但對瓊瑤的小說就是讀不進去,嫌她的故事太不食人間煙火,天真得令人髮指。可是有一句話還是於我心有慼慼焉,“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參與,你的未來我不會再錯過。”文藝腔到讓人覺得矯情,初初讀到時,牙齒髮冷頭皮發麻。
遇到老公以後才明白,這種心態確實是有的,被瓊瑤寫砸了。
歸納起來不外乎四個字:相見恨晚。
9
今年六月,和老公去了他的家鄉——天水,以同學的身份。
一下火車,便對這個城市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親切感。藍天、土地、人流、高樓,彷彿都沾染著老公的氣息。因為一個人,愛上一座城市。
可是心中也有種莫名的嫉妒。我們二十歲相遇,之前的日子便是空白,他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一個我。
他的歡笑、眼淚、成功、失敗,都由別人來見證,沒有我的份,於是我嫉妒。
如果能再早些相遇那該多好!
10
我們談到死亡。
現在的日子,年青力壯,每天活蹦亂跳,迫不及待去見識新的人新的事物。死亡,仍是太遙遠的事。
偶而也會想到五十年後的情景,兩個白髮蒼蒼的老頭互相扶持相依為命,也滿期待。老年不可愛,但可以做個可愛的老年人。
對我來說,死亡最大的威脅還是:人死如燈滅,無知無覺,我還沒看夠老公呢。我不怕死,但我怕死了後再不能像這樣愛他。
於是我對老公說:”我們要一起活到很老很老,老得走不動。然後我們換上乾淨衣服,手牽手躺在床上,我說‘死吧’,我們就一起死了。”
老公吻了我一下,沒說話,不知道他願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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