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眉斂目,餘光卻瞟向女人那邊。她手腳被束,處於邊緣,稍不留神便會跌下去,更何況海鬼離她那樣近,只要往後一踢…
機會只有一次。
那冷硬的金屬物越來越近,泛著森森冷光,他不由想起當時血肉被刺破、三條稜刺入、翻攪的那種痛楚。時至今日,仍記憶深刻。
但他沒動,隻眼底冷光閃過。
姜可深喘口氣,頭暈暈沉沉,她感覺自己站不穩了,一陣風就能讓自己摔下去。就在這時,她聽見一聲極輕的“可可”,風聲陡然劇烈,她像是意識到什麼,偏了偏頭。
眼看那軍·刺靠近,海鬼注意力全在付崢腹部舊傷,離身後的姜可也有了一小段距離。
付崢眯起眼睛,抓住時機,在馬上要觸到時,猛地躍起。
海鬼臉色一變,反應過來,這便要把姜可踹下去,還未動腿,整個人被壓倒,他手裡拿著軍·刺,這便往付崢腹部急刺,後者早有所準備,用手一擋,三·稜·軍·刺卻極其靈活,轉了個方向,瞬間沒入他手掌。
濃郁血腥味漫開。
海鬼愣了一瞬,很快作出反應,奈何付崢手腕發力,死死扣住那軍刺,身體整個人壓在他身上,他再想動邊緣的姜可卻夠不到,只能被牢牢摁在地上。
姜可聽見響動,極慢極小心地轉過身,臉色煞白,咬緊下牙,忍住尖叫。
天色陰沉,她分不清那血跡從何而來,只能看見兩個如野獸般的壯碩男人在地上扭打,發出嘶吼。她很想往裡靠一靠,看得清楚些,無奈地面溼滑,她雙腳被綁著,怕自己這樣一跳,便整個人往後跌去。
她艱難往裡移。
卻看見付崢和那人,廝打著往外。
“付崢!”她驚呼,明白過來,聲音卻又低又啞,湮沒在雨水裡。
這樣的歹人,無論付崢如何,他都絕對不會放過自己。她的位置又太危險,稍不慎就會跌落,付崢只得如此。
突然,一道驚雷劈下,黑暗中倏忽有了些亮光,不過一瞬,她看見血淋淋的被刺穿的手掌,聲音陡變:“付崢!!”
她耳朵翁嗡嗡的,再撐不住,眼前一白。
第31章
姜可做了一個冗長混亂的夢,夢裡都飄著一股鮮血的腥臭氣,以及雨水的冰冷溼意。
她感到從未有過的冷。
在夢的最後,她忽然又不冷了,好似所有的痛苦都跟著消失。她夢見了她的大學時光,溫暖,朝氣,又恣意的大學時光。
陽光從斑駁古老的校門灑下,在空氣中折射成繽紛的光柱,來來往往騎著單車上課的同學們,還有食堂的韭菜包子香,上不完的專業課……然後她站在校門口,穿著粉色領子的學士服,格格不入地望著這一切。
然後,她看見了,在隔著一條馬路的公大門口,有一個男人慢慢地朝她走來。
他穿著淺藍色制服,黑色長褲,面孔年輕,稜角分明。
他朝她伸出手。
溫暖、寬厚的大手,指腹有粗糙的繭子,面板細膩黝黑。
姜可也伸出手,就在兩隻手差一點點就碰要到的時候,她額頭一痛,驟然甦醒。
她望著白色天花板,白色的枕頭,白色的棉被,這才意識到自己在醫院。
只是…他呢?
他呢?!
在她記憶的最後,是他血淋淋的,被軍·刺穿透的手掌。
她渾身發冷,捂著被子,竭力告訴自己要冷靜冷靜,卻根本冷靜不下來,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拉開床簾便要下床。
請來的看護正在打著盹,被這動靜嚇了一跳,“姜小姐?”
姜可頭一陣天旋地轉,鼻腔阻塞,嗓子眼火燒火燎得痛,估計是發燒了,但除此之外,倒沒有什麼大礙。
“付崢呢?”她急急地問,“就是……跟我一起送來的那個男人,他在哪兒?”
小看護是圓寸後來請的,根本不知道,連連搖頭。姜可心裡著急,也顧不上跟她多說,穿上鞋子便往外跑。
私人醫院的vip病房,推開門便是長長的走廊,點著豪華的壁燈,腳下是厚實鬆軟的地毯。只是現在臨近深夜,難免顯得壓抑陰暗。
姜可不知道付崢在哪一間。
她轉了半天,也是不巧,居然沒有看見一個小護士。她身上穿著條紋薄睡衣,很薄,現在已是深秋,冷風灌進來,她卻絲毫感覺不到冷。
沒法一間間去問,她準備去找服務檯,沒走兩步,忽然一頓。
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姜可開始以為是付崢,剛要上前,又聽出不是。
聲線的確很像,只是這人語調較高,口氣也沒有付崢的沉穩平緩。
“爺爺,那您說現在怎麼辦啊,大哥手上神經韌帶可都斷了,醫生說即使能接上,基本上也廢了啊。”
他語氣看似關心,姜可卻覺出一絲不對的味兒來。在聽到“都斷了”的那一刻,她近乎窒息,心裡揉碎得疼。
她沒再往前,餘光瞥到那裡是個豪華的小休息室,門沒關,透出橘黃的光。
另一道聲音姜可也覺得有點熟悉,蒼老,暴躁,強勢,重重地哼一聲,罵道:“付崢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當年就讓他回來回來!家裡事這麼多,他非要在那繼續幹,惹出一堆事來!!”
“作為長孫!這小子一點數都沒!!他把我當成什麼了?把這個家當成什麼了!?一點責任都不負!”
聽見長孫二字,付峰不屑地撇撇嘴,“我聽說這事本來和大哥挨不到的,都是因為一個女的,大哥還給那女的開了個廠,好幾百萬呢。”
“什麼?!”
付嶸生年紀大了,行動到底不便,聽說出事後來得很晚,好多都不知情。
付峰小聲地說著,門外的姜可沒有聽清,一顆心卻緩緩地沉了下去,冰冷冰冷。
她回來這一個多月,偶爾也聽圓寸提及過,付崢家庭情況特殊,老爺子獨斷專橫,兩個兒子又都沒了,所以對孫子輩有一種可怕的掌控欲,只要他們順從、聽話。付崢畢業後進了特警支隊,這種危險的事令付嶸生十分不滿,後來付崢又受重傷,付嶸生已經對他很失望了。
他只喜歡健康、聽話的孫子。
現在這樣……
姜可頭很重,她覺得付崢可能在裡面的病房,但狀態一定很差,他們才會這樣毫不顧忌地說,她揪心得不得了,但是現在進去,顯然只會更糟糕。
她咬著牙回了病房,徹夜難眠。
外面雨漸漸停了,有雨滴啪嗒啪嗒地滾在玻璃窗上,聲音很輕。
*
姜可見到付崢,是兩天後的晚上,他手上纏著白色繃帶,剛剛做完手術。
付嶸生對這個打小就不聽話的孫子更加失望,加之他年齡大身體不好,並沒有陪在病房;付峰看似為大哥傷心,實則無比激動能重新接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