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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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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葛媽媽打過電話來,哭鬧著要寶纓速速回家。寶纓百般解釋,足足講了半個鐘頭,她就是聽不進去。無奈之下,她只得答應馬上搬出青司的房子,和這個壞分子斷交。放下電話,寶纓對青司抱歉地一笑。

“怎麼回事?”青司點起一根菸,閒閒地問。

“你請的鐘點工不巧是我家鄰居。”

青司心思玲瓏,立刻明白了:“她在你媽跟前搬弄是非了?哼,那個女人老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見了我就像見了階級仇人。有一回她在廚房剁肉餡,嘴裡唸唸有詞。我偷著聽了下,原來是在咒我,‘剁死你這個婊.子,剁死你這個狗官,剁死你們這對狗男女。’氣瘋了我!我早就想辭退她,只是一時顧不上,剛好你給我提了個醒兒。”

“啊?你可不要辭退她。”寶纓急了:“她女兒上大學,每年學費一萬多,全靠她一個人打工。”

“難道要我天天挨她咒?”

“你目前的身份就是招人恨。如果我不認識你,我也會朝你吐唾沫。”

“我猜也是。”青司幽幽嘆息:“如果你現在有地方住,肯定早就和我說拜拜了;如果你不需要我幫你找工作,也肯定早就下決心不和我來往了。”

“你怎麼把我想得那麼勢利?”寶纓很受傷。

她無所謂地撇撇嘴:“所以我不喜歡和女孩交朋友。女孩心裡有太多彎彎繞。還是男人好對付,只要曉之以色,動之以欲,無往不利。”

“青司,我一直都把你當最好的朋友。”

“我也是。即便是現在,你從心底裡瞧不起我,我還是要盡做朋友的義務。等你用完了我,一腳把我踢開,我也毫無怨言。就當是我欠你的。人家都說我精明過頭,寧可我負天下人,不可教天下人負我。可是天道忌盈,還是讓我在你身上吃一次虧吧。”說罷,狠狠掐掉手中煙。

寶纓的眼淚唰地淌下來,泣不成聲:“你幹嘛要這樣冤枉我呢,青司?你明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你太傷我的心了。”

青司的神情卻還是那麼冷硬,譏誚地笑:“別跟我‘瓊瑤’。這種飆淚的戲碼還是拿去忽悠男人吧。”

吵完架,她們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醒來,寶纓還在發愁接下來是否會有冷戰,如何應對,青司來敲門,親暱一如既往,好像忘了昨天的不愉快。

“有個試鏡機會,你要不要去試試?”她手裡拈著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便籤紙,在寶纓眼前晃。

“廣告?”

“電視劇。”

“你不去嗎?”

“我有提款機,不稀罕這幾百塊。”

在樓下粥店吃過早飯,青司開車送她去便籤紙上的地址。

這裡有點像醫院,劇組的工作人員在裡間忙碌。外間有兩條長椅,一邊坐著女孩,一邊坐著男孩。

寶纓在隊尾坐下,和身邊的女孩打聽:“你也是為那個‘女朋友’角色來的?”

女孩笑:“這裡全是。”

想在如此激烈的競爭中脫穎而出,不是光努力就可以做到的,還得靠運氣。寶纓這樣一想,倒坦然了。本來以為是按座次順序來,豈料臨時導演見寶纓外貌條件遠勝他人,招手讓她先進去。屋子裡響起一陣羨慕妒忌恨的雜音。

寶纓幾乎不好意思了。

與她搭戲的是個二十歲左右的男孩,身材不錯,臉上的妝畫得很厚。她沒想到時裝戲裡的男人也化這麼濃的妝。不知上鏡後會不會好看些。

見兩個人都很拘束,臨時導演笑道:“打個招呼認識下吧。你們扮演的是戀人,而且今天試的是吻.戲。”

“啊?”寶纓錯愕。

男孩也老大難為情。

“必須拍吻.戲嗎?”他問。

“這是這兩個角色在劇中最重要的一場戲。你們只有確保這場戲的質量,才有機會贏得角色。”

寶纓站在那裡猶豫,要不要退出。機會難得,失不再來。她沒有多少選擇餘地,更不可隨意挑揀。但是,她討厭親吻。她這輩子還沒吻過什麼人,也不覺得將來有什麼人激起她親吻的興趣來。真不懂接吻為什麼被世人標榜成戀人間最浪漫的接觸,不就是互相吃口水嗎?噁心死了。

“你們準備好了嗎?”攝像師問。

男孩道:“好了,好了。”衝著寶纓笑了下:“不要意思,我事先應該刷刷牙的。”

他一靠近,寶纓就聞到他身上濃烈的男子氣息,菸草味夾著汗酸味。他的嘴唇上塗著淺色口紅,油油的。他的口氣很複雜,有早飯和牙膏的味道。他的牙縫裡怎麼有綠色的東西?寶纓的胃不可抑制地翻騰起來。

臨時導演不明就裡,還一個勁兒地說:“女孩靠近些,揚起臉來。別盯著他看,闔上眼睛才夠夢幻。”

寶纓只得放棄鑽研他牙縫裡的物質,闔上眼睛,屏息凝神準備煎熬。豈料忍耐太艱難。四片唇甫一接觸,她立刻推開男孩,彎下腰乾嘔。

“這是怎麼回事?”臨時導演問。

寶纓一時說不出話來,表情萬分痛苦。

臨時導演和攝像師商量了一下,打發掉男孩,又喚了另一個油頭粉面,梳著火炬頭,襯衫釦子只扣了三顆的傢伙進來。

“試試這一個,看有沒有感覺。”臨時導演對寶纓道。

寶纓駭問:“如果還沒有感覺,是不是還可以換一個?”

“沒有問題,外面還有十幾個呢。”臨時導演似乎很中意寶纓,不怕麻煩地迎合她。

“啊,那還是算了吧。”

“你什麼意思?”

“我不拍了,我放棄了。”

“已經選定你了呀。”

“多謝厚愛,我無福消受。”她逃也似的離開。

在車上,青司見她依舊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十分不解:“好啦,不是已經拒了嗎?”

“我在發愁以後。”

“是的,只要是愛情劇,少不了拍吻戲。”

“除非拍古裝片。”她心中猶存僥倖。

青司毫不留情地打擊她:“現在的古裝片也開放了。最可怕的是,你無法預測演對手戲的人是誰。就算他是潘長江,如果劇本要求你和他戀愛,你就不能不對他意亂情迷。在中國,這種醜男挑大樑的愛情戲產量還相當高。當然,這對我而言不是問題。比潘長江更醜的男人我也吻過。就算導演讓我去吻一頭公豬,我也不在話下。”

“你有做戲的天分。”寶纓承認,又反思自己:“我有點拿不準,究竟我適不適合做演員。”

青司笑起來:“你不會因為害怕拍吻戲而退出江湖吧?”

“唔,那傢伙的嘴唇又溼又黏,舌頭使勁兒要撬開我的牙。我就是不鬆口,害怕一張嘴,他的口水灌進來。你可以想象,我再也不想和任何人接吻了。”一邊說,她一邊悲觀地撇了撇嘴。

青司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見得。”

“我確定。”

“這世上總有你喜歡甚至渴望親吻的人,比如,”她忽然靠過來,飛快而輕盈地吻了寶纓:“你覺得怎麼樣?”

寶纓的唇上像拂過一片的鴿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用舌頭舔了舔她吻過的地方。

“味道不錯,嗯?”她氣定神閒地開著車,並不覺得自己剛剛做了件驚世駭俗的事。

“青司,你,你怎麼能吻我呢?”寶纓結結巴巴地問。

“很純潔的吻。”青司輕描淡寫道:“你不要朝著色.情的方向想。”

“女孩怎麼能吻女孩?”

“誰規定只有男孩才能吻女孩?你覺得男孩的吻糟透了,所以我讓你嚐嚐女孩的吻。就這麼簡單。”

“我很怕。”

“有什麼可怕的?”

“我,我挺喜歡你吻我。你的嘴巴甜得像糖漬玫瑰。”

青司聽了這樣的讚美無法不歡喜:“這隻說明你是美食家。別瞎想,你不是蕾絲邊。”

過了好一會兒,寶纓的情緒才平靜下來。她注意車子不是走在回家的路上,好奇地問:“我們去哪兒?”

“你記得巴莉吧?她約我們吃飯。”

寶纓自畢業後,還沒聯絡過這位老同學,很關心她的近況:“她現在在幹什麼?”

“她現在可是春風得意。”

“出名了?”

“出大名了。她簽了黎德慶傳媒公司,和黎德慶搭檔演小品,上了今年的春節晚會,一炮走紅。接著又拍電視劇。人家都說她是宋丹丹之後最有實力的喜劇女星,前途無量。”

寶纓回想了下春節晚會,恍然大悟:“那個演黎德慶老婆的原來是她呀。我都沒認出來。”

“我也沒想到她演農村婦女那麼在行,比鞏俐的秋菊還經典。她是遼寧人。遼寧人都有喜劇天分。”

“可是,她的理想不是當偶像劇女主角嗎?這落差也太大了吧?”

“在現實面前,理想不堪一擊。不過,她對現狀非常滿意。我們一班四十幾個人,數她發展得最好。”

“她怎麼想起約我們吃飯?上學的時候,你我和她的關係都不怎麼樣啊。”

“寂寞。她在北京熟人不多,除了你我,只有一個蔣徽了。你還不知道吧?蔣徽也考上電影學院了。他學導演。”

寶纓感到一陣沮喪:“看來,我是混得最差的一個。”

約會地點定在西餐廳。寶纓在心裡叫苦。她對西餐禮儀一無所知,據說勺子叉子講究多多。巴莉是不是有意要她出洋相?但是一見面,巴莉又是摟又是抱,興奮得尖叫連連,好像是好友多年重逢。

坐下後,她拿出兩個包裝精美的禮物盒,推給寶纓和青司:“我剛去了趟韓國,這是給你們的禮物。”

“呵呵,怪不得面貌大有改觀。”青司立刻打趣她。

巴莉柳眉倒豎:“我勸你還是積點兒口德吧。”

“你敢說你這個下巴沒動過刀子?”

彼此太熟悉對方的歷史,巴莉無意隱瞞:“我的下頜比較方,醫生切掉了多餘的骨頭,用那些骨頭渣填充下巴和鼻樑。”

“疼嗎?”寶纓問。

“手術後疼得很厲害。但是你看效果,疼死也值了。”

寶纓很是不解:“你本來就很漂亮,又已經出名了,何必還非要整容呢?”

“如果我有你和青司那麼標準的長相,也許不用挨這幾刀。”

“你比較豁得出去。”青司點評。

“我不覺得整容是什麼丟臉的事。”巴莉怪認真地說道:“相反,如果觀眾知道我為了讓他們看到這張俏臉受了多少皮肉之苦,他們應該感激我。還有比我更敬業的演員嗎?”

青司狠戳她的痛處:“如果觀眾知道一個自幼立志做瓊瑤阿姨御用女星的女孩為了給千家萬戶帶去歡笑,不惜糟.蹋形象演喜劇,他們更應該感激。”

巴莉微微一笑,並不往心裡去:“看過宋丹丹早年的照片嗎?年青時的她也是美女一名呢,拍過老舍的名著《月牙兒》,徹頭徹尾的悲劇,反響還不錯。但是直到和黃宏搭檔演小品,她才大紅大紫。”

寶纓笑起來:“多謝你為我卸下心理負擔。倘若我將來不能在喜劇界闖出名堂來,至少還有你做宋丹丹的衣缽傳人。”

巴莉拍了她一巴掌:“你這個人最討厭,還為當年那句玩笑話記恨我呢。”

“一輩子都忘不了。”

“要我怎麼做,你才肯原諒?”

青司在旁道:“拉她一把。”

“別為難人家。”寶纓趕緊道。

巴莉托腮想了一下,道:“也不是沒有可能。老黎正在拍一部電視劇,女主角定了我和他女兒,還需要幾個女配角。我推薦你去,怎麼樣?”

那天回家後,寶纓還真有點想入非非。

青司冷靜得多,直接警告她:“別痴心妄想了,她是絕對不會和黎德慶推薦你的。你比她漂亮一萬倍。對於她來說,你就是個搶飯碗的。她打壓你還來不及呢。”

“我覺得你把她想得太壞了。”寶纓怯怯道。

青司立刻火冒三丈:“你是不是認為我有意挑撥你們之間的關係?如果你覺得和她做朋友好處更多,你去拍她的馬屁好了。”

“哎哎,你別生氣呀。”寶纓一疊聲地賠不是:“我有那麼小見識嗎?我一直都覺得,所謂的黎氏喜劇其實就是出洋相。我現在雖然很淪落,暫時還放不下身段去出洋相取悅眾生。”

“哼!”青司愛聽這話,滿意地哼了一聲:“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就等著瞧,看她還會不會再聯絡你。”

寶纓等了兩個多月,直到那部電視劇在各大電視臺播出,也沒等來巴莉的電話。這期間,她也沒閒著。青司積極為她尋找機會。從夏天到秋天,寶纓參加了四十多次試鏡,居然沒有一次成功。她的自信心遭受重創。

“我才發現,自我推銷竟是這麼難。”她和青司抱怨:“你們都說我條件優越,他們為什麼就是看不上我呢?”

“不是所有機構都有麗萃的眼光。”

“再蹉跎下去,我媽媽很快就會押我回家結婚。”

“其實,做良家婦女自有其好處。”

“你也想從良了?”

青司無聊地打了個呵欠:“你沒發現麼?自從你到北京來,我那個男人還沒露過面。他把我晾在一邊都快三個月了。情況不妙啊。再這樣下去,我恐怕要‘失業’了。”

“他不會又包了三奶吧?”

“也許。”

“真要是那樣,我們還能繼續住這房子嗎?”這是寶纓迫切關心的問題。這幾個月來,她託青司的福有個落腳之處。真要被掃地出門,別說租地下室了,連吃飯都成問題。離家前寶平塞給她的四千塊錢已經花得差不多了。

“SORRY,恐怕不行。房車均並非我名下之物。”

“啊?”

“現在的男人多狡猾。你以為還找得著那種送房送車送珠寶的冤大頭嗎?連送錢都是奢談。人家只給你一張信用卡,一不小心就刷爆。當然有的女孩也下.賤,一月開出三千塊就忙不迭投懷送抱。”

寶纓替她惋惜了半天,才猛然警醒:“我應該替你高興才是呀。你終於可以擺脫這個狗官了。”

“你是幸災樂禍吧。”青司白了她一眼:“我連下家還沒找好呢。離了這個狗官,我喝西北風去呀?”

“你就沒想過自力更生?”

青司嘆了口氣:“親愛的,養活我自己並非難事。問題是,我還有老媽老弟兩張嘴嗷嗷待哺啊。”

“老弟?”寶纓從沒聽她說起過。

“兩年前,我媽媽又給我生了個弟弟。”

“不會吧?她都多大年紀了。”

提到弟弟,青司的眉宇間忽然多了一脈溫情:“我弟弟可好玩了。什麼時候他來北京,你見見他。”

就在青司瀕臨絕望之際,那個男人居然又出現了。

那一晚,寶纓半夜醒來覺得口渴,跑去廚房喝水。回來時路過青司臥室門口,聽見裡面隱約傳來男人說話的聲音,還有青司壓抑的細碎的呻吟。寶纓的心猛地跳到喉嚨,腳步當即凍住。聽覺像昆蟲的觸角,不由自主地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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