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沒有細問。
像姑娘這樣人物,哪裡是她能盤根究底的。
“也不知道翰林府大不大。”她和七娘子唸叨。
“你不是有個姑媽在翰林府當差?”七娘子問,“過了端午,我也給你半日的假,你回家請姑媽帶你到翰林府逛逛也就知道了。”
對這兩個大丫環,她是一向公平。
立夏就笑著推辭,“上個月回去過了,再說,白露姐姐也不是白回家探親的。”
姚媽媽費力巴哈地求了體面,要帶白露回家,必然是有她的目的。白露也有幾分出公差的味道。
七娘子白了立夏一眼,罕見地露出了小女兒的刁蠻,“傻丫頭,叫你去翰林府逛逛,難道就不是出公差了?”
立夏頓時面露恍然,唯唯應是。
又好奇,“姑娘想知道翰林府的佈置,怎麼不親自去逛一逛?”
七娘子嘆了一口氣。
立夏是個好孩子,也很聰明,可惜,有時候心眼還是差了那麼一點點。
“我去能看著什麼。”她嘆了一口氣,“人家一看我是這邊府上的小姐,還有什麼話敢說?只有你去,看到的才是真正的翰林府。”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要不是這次姚媽媽接了白露回家,七娘子也想不到讓立夏進翰林府看看情況。
在宅鬥上,她畢竟經驗尚淺,很多事都只是被動在應付,沒有主動出擊的概念。
立夏恍然大悟。
“姑娘教訓得是。”她肅然點頭,又崇敬起來,“姑娘真是……就沒有什麼能難倒您!”
七娘子微微一笑,卻也沒有多少自得之色。
這群古代貴婦、貴女,沒有生活壓力,也沒有正常的男女交往,一言一行,都受到禮教的限制。
也只好把心思放在鉤心鬥角上了。
以她多年的生活經驗,一旦穿越進了這具軀體,多年修行,也不過是勉強不落下風而已。
現代人的心機和古代人相比,根本算不了什麼。
這座精美雅緻的百芳園,既是這些太太、姨娘、小姐的家,也是她們的職場和戰場。
要一路血腥廝殺,才能如初娘子一樣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也不知道這個儼然修煉有成的長姐,會給府中的微妙局勢帶來怎樣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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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了晚飯,白露又被姚媽媽送回了西偏院。
七娘子連忙披衣起身,親自把姚媽媽讓到西里間,兩人對坐著吃茶。
“今天怠慢了,沒能陪大姐姐遊園。”禮多人不怪。
姚媽媽對七娘子的態度明顯地恭敬整肅了起來。“這是哪裡話,您可千萬別這麼客氣。”
她含笑瞅著七娘子,“都是在正院養活的庶女……初娘子面上不顯,心底是極疼愛您的!得閒了常和我念叨,也不知道您在西偏院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受什麼閒氣!”
七娘子不會不信這話,卻也不會當真。
楊家人的善意都是有條件的,條件不到,睬你都懶。
就好像當時的大姨娘和五姨娘,如果她舉止不得體,行為不穩重,恐怕這兩個姨娘也不會對她釋出善意。
她笑了笑,“大姐姐心慈。”便低頭吹茶。
姚媽媽眼底掠過了一抹驚異。
沒想到這個七娘子,年紀小小,卻這樣滴水不漏。
“白露沒給您添麻煩吧?”換了個話題,“她父親母親託我向您問好,聽說您愛吃糟筍、糟魚,這就精心糟了一罈子,才讓小么兒放到了白露屋裡。”
七娘子連忙謝過了姚媽媽。
糟物就是吃個新鮮,恐怕是昨晚準了白露的假,姚家人趕著現糟出來送禮的。
她就想到了立夏家裡送來的玫瑰腐乳。
誰說內院不是職場?
兩人又說了些閒話,七娘子忍不住就問起了初娘子,“大姐姐在李家還好吧,這次生了女兒,沒受什麼……”
姚媽媽哪裡還不懂七娘子的意思?
鄉下人家,越發的重男輕女,第一胎是女兒,難免招致婆家微詞。
“嗐。”她情不自禁,春風滿面。
只是這一個表情,就說明了初娘子在李家的體面。
“公公婆婆簡直要把初娘子看得比親生女兒還親,哪裡會說什麼重話……恨不得比生個大胖小子還高興!”就絮絮叨叨地訴說起了李家對初娘子的周到。“……小姑子特地到佛前跪了三天,求了平安符來給囡囡系在脖子上,保佑她平安康健……”
七娘子聽得很用心。
臉上有掩不住的羨慕。
姚媽媽看在眼裡,對七娘子倒是多了幾分親切。
在正院養活的庶女,圖的還不就是門好親事?
七娘子小小年紀,倒是通透。
她就起身告辭,“也出來一天了,初娘子恐怕要哄小囡囡入睡……姑爺讀書辛苦,族裡就沒有一個出仕的長輩,和孃家隔得又遠……”
七娘子就笑著把她送出了門檻。
立夏一臉的似懂非懂。
七娘子看見了,就一陣好笑。
和姚媽媽的這一番話,旨在互相試探。
姚媽媽一開始只想著探她的底。卻不想露出初娘子的來意。
終於還是忍不住露了露初娘子的來意。
和孃家隔得遠,要借孃家的勢就有些不大容易,大太太日理萬機,久而久之,恐怕對初娘子的寵愛也就淡忘了。
大太太的為人,七娘子還看得不透徹嗎?
只看九哥受傷一事,就知道她對庶女,終究不過是面子情。
初娘子要維繫大太太對她的寵愛,也不能光靠給孃家送東西。
李家又不是豪門鉅富,哪有那麼多稀罕玩意送進孃家?
自然只能找一個人在大太太身邊常常提著自己,不讓自己被淡忘掉。
正院能幫上她這個忙的也就只有七娘子了——都是庶女,能體會到庶女的難處。
姚媽媽幾次上門,恐怕是來摸七娘子的斤兩,多於探望白露。否則去年端午,怎麼就不見和白露敘舊了?
不過,交易嘛,總是有來有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