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系軟妹子後,她才領悟到,這是石心自身的問題。
和她這種外表面癱內心脆弱的偽面癱不同,雖然石心沒有長得像她這樣嚴肅,但日常都是一副過於平靜的模樣。
至少目前為止,她沒看見她出現驚訝的樣子,無論眼前出現什麼,有時候看見石心站在那裡,她都懷疑對方是不是要立地成佛了。
可惜這個佛一點都不好心。
“我看見你家小竹馬了,身邊坐著一個美少女。”
又是一箭,賓川杏忍不住嘀咕道:“你是故意的吧。”
石心的聲音帶上了笑意:“是。”
她被噎住,決定閉嘴,看著石心泡茶。
流暢的動作毫不拖泥帶水,茶葉的清香俘獲住賓川杏的思維,靜謐得彷彿一切都能渡過。
嫉妒、不甘、痛苦。
“……還是不行。”少女捂住眼睛,喃喃道。
太相配了,那個女孩子和淳。
他在對她笑,賓川杏悲哀地想道,有多久了,淳沒有這樣開心地對她展路笑顏。
這樣子的挫敗感,大概是第二次。
第一次是當她意識到自己喜歡上比自己小還有一張比自己還清秀的臉的竹馬時,當時一度陷入“難道我喜歡女生”“這算正太控嗎”的混亂。
後來到了高中,淳的個子一下子竄上了一米八,臉的輪廓也越發硬朗後,她才發現自己喜歡的至始至終只是立川淳這個人罷了。
——“他討厭茶。”
小小的男孩子比她還矮一個頭,偷偷喝了她杯子裡的茶,精緻的臉皺成一團:“杏姐姐,我討厭這個啦,太哭了。”
她哭笑不得:“那你還偷喝。”
男孩子一臉認真:“因為杏姐姐很喜歡嘛。”
——“他討厭燙。”
少年的身高已然和她平齊,長長的睫毛垂下,認真地將熱食吹涼。
她看他那樣實在太麻煩,於是自告奮勇用扇子扇涼,店家老闆笑著說:“小朋友,你家姐姐可真好啊。”
她有些開心,卻看見少年的笑容隱去。
“她不是我姐姐。”
——“他討厭……我。”
淳升入高中部後,對她說的第一句話是:“我不喜歡當你的弟弟。”
賓川杏握住杯子,低著頭,茫然道:“我也不喜歡啊。”
可是,有什麼辦法呢,他們只剩下這樣脆弱的聯絡了,倘若不是她的母親和立山夫人是閨蜜,他們之間怎麼會有交集。
當歲月將幼時未曾顧慮的天塹劃在她和他中間時,她才意識到,賓川杏和立山淳的緣分有多麼淺薄。
而所有準備好的孤注一擲,在她看見他和那名少女的時候,驟然破碎。
賓川杏不喜歡當立山淳的姐姐,但更不喜歡,與他成為陌路人。
“阿心……”
她下意識地向眼前人問道:“你想吃巧克力嗎?”
為了外面那個人,用打工買來的高階材料親手做的巧克力,還有一個他最喜歡的球星簽名的足球。
足球的話,下次生日送吧。
可這巧克力她實在送不出去了,乾脆就給好友了吧。
石心看著她:“巧克力?”
賓川杏撇開眼,有點不敢直視友人的雙眸,那雙眸子是少見的深灰色,有點接近石頭,給人一種無機質的冷漠感,所以如果撒謊的話,總覺得會直接戳中自己:“嗯,最近不是流行做什麼友人之間的友誼巧克力嗎?”
“這樣啊,”石心沒問多餘的事情,“那就給我吧。”
賓川杏鬆了口氣,把巧克力遞出去時,卻看見少女低下頭的瞬間,白襯衫上有血紅色滲出。
她腦子一陣嗡嗡作響,一個箭步拉住友人,張口結舌:“阿心、你受傷了?”
好大一灘血耶!
身為運動醫學部的學生,她迅速開始檢查石心的傷口,提心吊膽看了半天,卻發現可能流血的後腦勺什麼傷口都沒有,背上也沒有傷口,她拿開友人脖子上掛著的石綠色無線戴式耳機,脖子上也沒有傷口。
賓川杏一臉迷惑,一直沉默著任她檢查的石心開口道:“不是我的血。”
難、難道是仇殺?
石心敲了敲她的頭,嘴角微微上揚:“我最近的課題是推理,閒著沒事在家想琢磨一下屍體的心情,於是專門去外面買了人造血,結果太沉浸於研究,忘了今天有打工,看著快遲到了,只好急急忙忙衣服都沒換就來了。”
原來如此,賓川杏鬆了口氣,知道自家好友的性格,一旦沉浸於某些奇奇怪怪的文學研究裡,就會脫離不了。
雖然這血未免太逼真,不過只要不是受傷或捲入什麼奇怪的事件裡就好。
畢竟石心哪裡都好,就是運氣不太好,賓川杏自與她交好之後,經常看著她一臉冷靜地被狗追、被貓咬、被鳥屎砸中、吃飯吃出螺絲釘,簡直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世界龍兒”。
石心拿著巧克力問道:“想喝熱巧克力嗎?”
賓川杏看著那塊耗費了自己無數心血的巧克力,咬了咬牙道:“好。”
比起被拒絕後扔進垃圾桶,自己喝掉總還是好的結果。
石心點了點頭,拿著巧克力進了烹飪室。
賓川杏站在燈光明亮的後廚裡,深深吸了口氣,抓了抓頭髮。
好的,心情收拾得差不多了,等一下出去的時候,可以假裝還是那個嚴肅的鄰居姐姐了。
所有不為人知的甜蜜和酸澀都被她嚴格地封進心井,寧死也不肯令其重見天日。
沒過多久,石心就端了杯熱巧克力出來:“你嚐嚐?”
她死死盯著那杯巧克力,壯士扼腕般喝了一口。
“好苦——”她還來不及抱怨,就被綿綿苦味之下那股清甜給征服。
甜蜜得讓人,想哭。
可惜,她連淚水都流不出來,只有那些多餘的記憶瞬間再度湧出。
第一次見到淳時,以為是可愛的小女孩,結結巴巴地把最喜歡的糖果送給他。
第一次打架,是因為幼兒園小霸王欺負他,那時候淳哭哭啼啼地扯著被老師罰站的她說道:“淳以後要當杏姐姐的新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