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蓋帽的日本兵走了，道貌岸然的八路軍也走了，村子裡再次恢復了和平，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什麼都發生了。

弟弟撿回了一條命，大難不死，我常說他有吉星高照，死不了。他卻苦笑著說：“活著是受罪，還不如死了呢。”

亞明活了下來，但周圍人看我們的眼神卻變了。

那個時代，人的思想單純的可怕，又愚昧的可怕，男子被強比女子失貞那樣更遭人唾棄，我明顯可以感覺到鄰里那躲躲閃閃的好奇的，又帶有敵意和嘲笑的目光。

“哎，亞明那個孩子喲，可惜了，明明那麼標緻的一個人，現在哪兒還有閨女肯嫁給他。”

“可不是，這跛子……”

還有人竟光明正大地問我，“冬遙啊，亞明髒了，你還讓他住呢？”我當即一拳頭錘了過去，砸爛了那人的鼻子，鮮紅的兩道血痕順著鼻孔流到了下頜，紅豔豔的一滴血珠，將落未落，在蒼白的陽光下閃著明豔的光。那人捂著鼻子，一臉驚恐地望著我，色厲內荏地吼道：“冬遙，你瘋了！”

我是瘋了，我很早以前就瘋了。我用從未有過的冷酷聲音說：“亞明是我弟弟，你要再胡說八道，老子撕爛你嘴。”說這話時，我應該是笑著的，那種放棄一切的，絕望又冰冷的笑，笑得人心裡瘮的慌。

那人果然不說話，怪物似的看著我，連連後退，最後飛也似地跑了。“怪物。”這是我從他最後一眼中讀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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