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腹上一觸即分,隨即一路吻了下去,還未及到達獸叢,只聽耳邊地板上一陣爆響,香檳杯被他砸了,他一把拎住林積的頭髮拽了起來,嗓音又透著兇狠,卻是在笑,“不是害怕嗎,豁出去了?”
她定定注視著某處虛空,半晌突然說:“你是怪我沒有喜歡你。”
☆、金箔吉百利
這話說得沒頭沒腦,關霄一時沒動,林積竟然一轉臉向他吻了過來,紅唇貼在他的喉結上,鼻息輕輕拂著,又帶笑重複了一遍,“你怪我帶碧初走……可我不敢等你回來。”
林積一喝酒就胡言亂語,關霄把她轉過去俯身握住了她的腰,灼熱的聲息就拂在耳際,“姐姐,你說對了,我就是捨不得,你一下子還清了,多沒意思。日子還長著呢,我們一次一次來。”
林積掙動了一下,兩手被扯到腰後,被他帶著一路踉蹌過去,他抬腳踢住門,又拽著她往回走。林積的手臂被他彎折得太過,立時疼出了一頭汗,皺著眉正要說話,關霄已經扯開了她的衣襟,真絲睡衣的玳瑁釦子滴滴答答滾了一地。
年輕人的尖牙利齒從背後碾壓過頸間肌膚,舌尖極其輕淺地勾過舊傷疤的表面,林積難耐地扭了扭,終究無法掙脫,眼淚一下湧了出來,但既然關霄不會理會,她也不出聲。胸前壓著涼津津的落地玻璃,腰被死死壓得發酸,那條還在結痂的傷腿支撐不住,索性抵在玻璃上,溫熱的液體沿著膝蓋流下腿骨,不知道是不是血。
關霄今天一下一下都發狠,林積連氣都喘不上來,迷亂中眼前的夜色繁星逐漸紛繁,外面街燈的黃光矗立著一動不動,永夜未央,只有尖銳持久的痛楚如利刃搗臼。林積最後是被掐著人中叫醒的,關霄冷著臉按住她灼痛的後腰,“張嘴……止痛藥!不是別的。”
林積腰上有舊傷,當時處置得不好落下了毛病,關霄平時都還算有分寸,這次大概真的動了氣,她趴在窗戶上掙動,極小聲地說“疼”,他一鬆手,她反手就是一巴掌拍過來。清脆的耳光落在臉上,關霄本來正在氣頭上,滿腦子都是她剛才的神情,被這麼一激,立刻出手一推讓她轉回去,沒想到她腿一軟,遽然脫力跪了下去。
她還穿著高跟鞋,細細的鞋跟不知道什麼時候纏上了電話線,這麼一挪就帶得滿桌東西亂跑,雕花尖角的黃銅檯燈“咚”地對準她的後腰砸了下去,林積立時疼得嗚咽了一聲,就像小狗被車輪軋了似的。
關霄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拿出了在軍校裡訓練學生的力氣,又恐怕還有扭傷,猛然間只覺胸中心臟直往下墜,見林積僵在地上全然說不出話,吃了止痛藥半天都沒用,豆大的冷汗一顆顆從額角落下來,眼淚也完全不由自主地往下掉,他一時也顧不得別的,蹲下去揉她的腰,薄薄衣料下的疤痕凹凸都在掌中,“還是疼?”
林積其實並不是在哭,已經顧不上生氣,艱難地動了動嘴唇,關霄反應了很久,才發現那兩個字是“醫生”。如同醍醐灌頂,他猛地站起來要去叫人打電話叫醫生,一下子帶得桌上的檔案檯燈筆墨擺件噼噼啪啪摔了一地,又嫌醫生慢,要親自去接,一回身就站住了,因為林積拽著他的袖子,力氣不大,但是骨節都已經用力得發青。他壓著脾氣問:“又怎麼了?”
林積閉了閉眼睛,幾乎是哽咽的,淚痕滑下鼻樑,但她自己不知道。說話的聲音也很小,就像後山上的隔水絲竹一樣斷續,“……阿霄?”她平時從來不提這兩個字。
他過了很久才“嗯”了一聲,“我在。”
她定定看著他,汗水滲進眼裡,蟄出更多眼淚,費力地咬了咬牙才說:“你那時要我喜歡你。”
五年前他在香港的港口終於找到她,那時林碧初已經只剩半口氣,林積平靜地坐了很久,最後只提了一個要求:他不能帶走林碧初的屍體。
那顆刺客的人頭人人都想要,□□也好,示眾也罷,總之一定要帶回金陵。但林積偏偏不肯,她開出的價碼是她自己。
一物換一物,關霄用一方牢籠困住自己,從而得以把這個一直想要的人綁在身邊。人人都以為他是被林積和曹禎戎挾制,但他像偷糖被抓的孩子一樣甘之如飴。被偷吃的糖果背後一定有標定的價格,除了偶爾酒醉或者情動,林積再也沒有像他的姐姐或者他的情人那樣叫過一聲“阿霄”。
他一時沒動,林積又深喘了口氣,閤眼輕聲說:“但我們一開始就不該……現在說什麼都遲了。”
“砰”的一聲,關霄摔上門下了樓。林積在劇痛中五感都空前放大,覺得他的腳步聲越來越遠,然後是汽車發動的轟隆聲。
高醫生以前是關倦弓的軍醫,鋒山府立了多久,他就為鋒山府做了多久的醫生,所以對林積的毛病非常瞭解,一看滿地止痛片就嘆了口氣,隨即取出針劑來,關霄卻一把按住他,“……高醫生。”
林積從小就怕疼,直到十幾歲上,吃藥還都得騙著來,更遑論打針。但見關霄眼睛通紅,他只好解釋道:“大小姐這麼多年的傷,到現在又不能治,止痛藥都不管用,今後再發作,大概只好用針劑了,這若是用多了,可就要成癮。這次先緩過今夜再做打算,三少,您不如出去等。”
高宅離得不遠,可關霄一來一去也花了大半個鐘頭,林積五指攥著被角,出汗出得已經脫了水,乾涸的嘴唇被她自己咬得裂開好幾道口子。關霄本想再說,但低頭看了她一會,見她緊緊闔著眼睛,睫毛卻在微微顫動,反而冷笑一聲,真的轉身走了。
冰涼的針劑注入皮下,林積不過微抬了一下眼皮,模模糊糊地看著高醫生在撿地上的藥片,一粒一粒丟進原先的瓶子裡,再貼一個標籤叫人扔掉。高醫生是甘陝人,慈眉善目,像石窟裡的笑佛,明明什麼都知道,卻也什麼都不說。
林積的耳邊全是嗡鳴,後腰繼續疼了一陣,隨即思緒被驀地一推,鋪天蓋地的尖嘯和疼痛都遠了,忍不住想伸手抓住什麼,卻又攥不緊。
有什麼東西一次次地就像風沙從指間流散而落,和十二歲那天的夜晚全然相似。那是這片大陸最亂的時候,南邊縣令剛逃走,北邊革命軍又進駐,革命風潮席捲全國,報紙上滿是欣喜的捷報,推翻帝制、民主共和……一切看起來都是如此文明體面,人人意氣風發高談光明,殊不知之後緊跟著是江河奔流般勢不可轉的頹圮失敗。
不過誰贏誰輸、革命者熱血能延續幾時,明面上看起來都跟小孩子沒什麼關係。那一陣子,春明班在鄉下搭臺唱戲,隋南屏原本要替一個路過的軍官照料孩子,又心血來潮要出門,於是把那孩子交給林積。林積本來就很討厭小孩,自然沒有認真帶,結果出了意外,她腰上被山石扯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