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排骨冬瓜湯,白好娘就做了炒雞蛋,看著簡單,但味道出乎意料地水準以上。莊麗華端出了一盤龍井蝦仁,別的不說她還精細地給擺盤,這盤菜大概是最精細顏值也最高的了。姚素香則是青菜面,雖然她和周媺一樣家裡是做酒樓出身,但廚藝是全然沒得的,知道是要中午大家一同吃的食物,她只想著不要害得別的同學壞肚子,便拿了廚房的銀絲掛麵,最後再燙些青菜,簡單安全。
張愛姐和玉樓倒是湊巧都做了涼拌菜——寶茹已經猜道玉樓的想法了,大概是覺得涼拌菜是極容易的,照著食譜來就是了。
張愛姐的涼拌金針菇倒是得了鄭娘子的稱讚,但到玉樓這裡就一言難盡了,她的涼拌蘿蔔絲後來寶茹也嚐了,調味兒且不說,蘿蔔絲成了蘿蔔條,粗粗細細竟都不是一樣形狀,堆在盤子裡——這可怎麼下筷子!
等到大家勉勉強強吃完了飯——其中周媺和莊麗華的菜式最受歡迎。寶茹才說自己的蛋糕,畢竟甜點還是飯後吃比較好啊。
“這是千層蛋糕,是海外佛朗機國舶來的一種點心,佛朗機國是海外諸國裡最善烹調之民族,大家都來嘗一嘗吧。”
說著寶茹拿了一把窄窄的的刀子把蛋糕按人頭分了,又與眾人倒茶。
“這蛋糕最好配茶的,那些夷人愛在晌後吃點心喝茶,稱之為‘下午茶’,咱們也試試罷。”
莊麗華好奇地拿銀勺截下一塊——這裡可沒有銀叉銀刀之類的餐具。
她的眼睛立刻因為吃到好吃的食物眯了起來,寶茹做的麵皮是韌韌的口感,充滿了奶香、蛋香、甜香,配著軟軟甜甜滑滑的奶油,中間還夾雜著清新的桃子。一口咬下去,麵皮的韌彈,奶油的香軟,中間還有一顆一顆的桃子粒,各種滋味匯成獨特的莊麗華從來沒嘗過的甜美。
眾人一時都沒說話,寶茹也笑得滿足,大家把她做的蛋糕都吃掉了,這就是最大的讚賞了。
這是徐娘子學堂開學的第二日,也是她們的第一回廚藝課,事實上她們八個女孩子才認識沒多久,昨日很多人才第一次認識,寶茹不由得想起昨日開學的事。
昨日一早寶茹就與姚太太在家準備起來的,照例的各種禮物自然不必說,只是束脩比以往多得多,丁娘子的蒙學一年兩回束脩,每回十兩銀子,徐娘子處卻是每回三十兩。無論是丁娘子還是徐娘子,收的都比差不多的男子學堂多,這不是女夫子們貪財,只不過世道如此,普通夫子易得,可是才學很好的女夫子卻難得了。供需不平衡,有本事的女塾師自然賺的多。
寶茹在心裡算賬,一人三十兩,八人就是二百四十兩,一年就是四百八十兩了。雖然知道徐娘子也有各種成本,但寶茹還是覺得教育業很有搞頭啊!
姚太太幫著寶茹準備各色事物,但是這一回她卻沒跟著去,這也是徐娘子囑咐過的。
“小娘子們一日大似一日了,既從蒙學來了我這兒,那便不是小小蒙童,哪裡不能自己來呢?”
大概所有家長都是聽老師的話,反正寶茹是自己去了牌樓大街。見過徐娘子,奉上禮物和束脩。
徐娘子並不開啟盒子察看束脩和禮物,只與寶茹道:“我讓人引你去書廳,已經來了一個同學了,你們小娘子之間有話說,多一起耍,以後要同窗三年呢!早早和和氣氣的。”
寶茹帶著小吉祥跟著一婢女往書廳去,這書廳應該就是以後上課的所在了,高大寬敞,窗子大大的,有利於採光。屋子裡放著書案桌椅,總共八張大書案,這可比之前蒙學裡三人合用的書案不會小,而且還是一人使用,從這上來說就夠正式了——有些書房裡的事非得使用這樣的大書案,譬如大尺幅的書法、畫作等。
只不過寶茹此時都沒空想這些了,她一眼只看見了坐在第一張書案後的那個女孩子,她也注意到了寶茹,立刻就起身了。
這女孩子穿著一件水紅綾子衫兒,白碾光絹挑線裙子,裙子規規矩矩地蓋著鞋面,看不見穿的什麼鞋子。全身上下也沒什麼飾物,只胸前戴著一件叮噹銀三事,頭上簪著一支碧犀簪子並幾個啄針罷了。
但是這些外物寶茹只是晃了晃眼,她全副心神都看著這女孩子,她以前從來不相信一個十一歲的小姑娘能如何‘花容月貌’,所以別人說她生得如何出挑她只當是客氣話,至多就是個可愛些的小姑娘罷了。
可今日見了這女孩,她以後再不敢鐵齒了,見了這女孩子只覺得天光都黯淡了些,覺得天地間只有她身上的黑白兩色。黑的青絲、眉毛、睫毛、眼珠子,白的是她的肌膚。青絲如墨,肌膚勝雪。特別是眼睛,就像是白水銀裡養著兩丸黑水銀,波光粼粼,驚心動魄。
寶茹一時之間都不敢說話了,生怕撥出來的氣大一點驚擾了美人。
“我是紙札巷子姚家的姚寶茹,和你一同拜在徐娘子門下唸書,以後可就是同窗了喱!”
在寶茹收斂聲息的時候那女孩子也沒有說話,直到寶茹從她充滿衝擊力的美貌中出來,寶茹才發覺氣氛略安靜,立刻就自我介紹道。
那女孩子露出一點點白牙輕輕咬了嘴唇,出聲道:“我家是鼓樓北街‘百繡春’莊家,我在家行四,閨名是麗華。”
寶茹倒是聽過好娘提過莊麗華一耳朵,但好娘自己也不過是打聽了些訊息,道聽途說而已,不說她沒提莊麗華容貌,就是她說莊麗華傾國傾城寶茹也不見得有什麼感覺,這世上美人也太多了些,誰家不會誇幾個小娘子。
見美人而心喜,寶茹現在就是這樣,這時候書廳裡也沒別個,寶茹只拖了一張大椅與莊麗華坐到了一處,與她說話。
“你方才在做什麼?我瞧你正在磨墨。”
莊麗華捏了一枝羊毫,羞澀道:“徐夫子見我先來,著我錄下上課的安排,好發給大家。”
雪白的面板因為害羞的緣故沁出一層桃花般的粉色,真是好看,寶茹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好在她到底是個女孩子,對於同性的美貌抵抗力比較強,很快就能轉過頭去看莊麗華錄下的課程安排了。
大書案左邊放著一份徐娘子的原本,寶茹湊過去看,有琴、棋、書、畫、女紅、廚藝、裝飾、交際等諸課。和蒙學時一般也是一旬一休,故而也就是九日一輪換。徐娘子的原本倒是平平常常,樸素的很,莊麗華抄錄的反而更加用心,她自拿棉線打了格子,又格外批註了各課時辰。最讓寶茹意外的是,根據各人宅子離牌樓大街的遠近她還拿紅硃砂批註了早晨出發上學的時間。
雖說只要打聽,七個同學哪裡不能知道住址,但細心認真到這般實在是少見,完全和她羞澀的樣子不同。譬如寶茹以前的同學白玉奴也是害羞靦腆的性子,不說她是不是認真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