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我會這樣死去,當一縷陽光刺痛了我眼睛的時候,我才真切的感受到了我生命的存在。
意識剛一恢復,後面的疼痛便馬上肆虐起來,無法形容的疼,我想,人如果被車碾過,或許也就這樣吧!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背後有傷,可能得一直這樣趴著睡。長時間的趴臥讓我覺得胳膊似乎有些麻,還好我不是被拋棄在牡丹園的石板路上,而是被放在了鬆軟的大床上。
這個房間我太熟悉了,我在這裡可是住了好幾天呢!
我想舒展一下胳膊緩解一下麻木的感覺,可是胳膊一不小心牽扯了後面的傷,疼得我立馬咧開了嘴。
“裴公子,你醒了?我立馬通告少爺去。”那叫萍兒的女孩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急急忙忙的衝了出去。
不過幾秒,就見謝玄大踏步衝了進來,臉上掩飾不住的驚喜:“冉兒,你總算醒了,擔心死我了。”
“放心,我命大著呢!”我故作輕鬆地拉出一個笑臉,天知道,我此時後屁股一撅一撅疼得厲害,好像所有神經都聚集到了一起,蹦跳著踩著我的傷處開著歡樂舞會。
謝玄鬆下一口氣,坐在我身邊,從丫鬟手裡接過一隻墨綠瓶子:“你呀,就不能把性子收收,和皇上叫什麼勁兒,這下好了,吃了苦頭了吧!”一手掀開了我身上的薄被:“我給你上藥,萍兒,你先下去吧。”
萍兒應聲而退。
我這才發現,我身上只穿著長到膝蓋的上衣,沒穿褲子,下半身只蓋著一條薄薄的絲被。
藥出奇的不是粉末而是冰涼的藥膏,塗到傷處立馬就不覺得那麼疼了,真沒想到古代的醫學竟然這麼發達了?
“疼麼?”謝玄輕聲問道。
“還好。”我回顧著那張冰冷的略帶譏諷的臉:“只是,皮肉之痛哪能比得上心痛?還好打我的那人不是沈逸。”
後面塗抹藥膏的手突然停下了:“對不起,冉兒,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真是個傻瓜,又往自己身上按責任了,看他那一臉神傷的模樣,我想說點什麼把話題引開,突然想起我失去意識前一刻聽到的一些恍惚的話語。
我扮作大灰狼恐嚇小白兔的模樣,眯著眼睛問道:“老實交待,你是不是喜歡什麼人了?”
謝玄臉色刷的一變。
好啊,果然被我猜中了,我繼續恐嚇:“哪家的姑娘,藏得可真嚴實,哪天也帶我看看去?”
謝玄仰起臉,咬緊了唇,眼裡似乎有水波閃動:“不可能的,我們永遠都不可能的。”
他這模樣讓我也跟著難受了起來,我記起皇上似乎說過要他和郡主下月完婚的,試問天下什麼最殘忍?那就是明明相愛卻不可以在一起。
我呀!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實在是欠揍。
可話已出,又收不回來,也只能想辦法彌補,於是我好心道:“他是誰?告訴我,我幫你們想辦法。”
謝玄垂下頭,看著我失神:“他永遠也不可能知道我喜歡他的,我也不會讓他知道。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海枯石爛,至死不渝。”
“啊?”我突然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了,什麼天涯何處無芳草之類的也太老套了,只能跟著他一起沉默。
上好藥,謝玄輕柔的拉下我的衣襟,為我蓋好錦被,小心翼翼的如同對待自己的孩子一般。
“我該去處理一下公事了,有什麼事讓萍兒來找我,如廁的話,也來招呼我吧!”謝玄起身,身子似乎有些不穩,他看著我,嘴角扯出一個疲倦的弧度,參雜了蒼涼的意味:“冉兒,我們會是一輩子的知己好友,永遠也不會變。”
我不明白他怎麼沒頭沒腦的突然來了這麼一句,只覺得他的樣子真叫人心疼,忙點頭答應了一聲:“嗯,當然。”
他笑了,淡淡的,溫和的,可是我總覺得有些不安,他的神情有些反常,在他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是因為她麼?因為皇上的阻撓和那不能說出口的愛戀?
此刻,我覺得他的身子竟是那麼單薄,他離開的背影是那麼的蕭瑟淒涼。真想把他緊緊擁住,有生以來,我第一次渴望自己有個強大的胸懷,可以為一些人擋風遮雨。
時間如梭,不知不覺已過了三日,沈逸還是沒有任何訊息,我的信念開始動搖,或者說是那埋藏於內心的不安和恐懼正拼命掙脫出來,沈逸要麼墜崖身亡,要麼跟我一起穿越到了這裡,傷重不治,身亡,要麼就是穿越到了另外一個時空,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交集。
我的心一點點沉下去,彷彿整個人都被抽空了,連同呼吸都好像被剝奪,可我不能放棄,不能,如果就這麼放棄了,如果連我都放棄了,那就真沒什麼希望了。
情相思——
意難忘——
那份愛戀,侵染了生死,叫我如何忘得?
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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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傷好的很快,玄說,普通人挨二十棍板早已去了半條命,可看我活蹦亂跳的樣子真不像捱了那麼重刑罰的人,是不是皇上叫人手下留情了?
我才不會覺得司馬曜對我會格外開恩,照他的性情,恐怕還在懊惱怎麼不多打幾下乾脆把我打死算了。
想想那人冰冷的眼神,殘忍的語調,我就覺得心寒,這麼危險的人,我以後還是能不見就不見,能躲便躲著好了。
我一直好奇玄喜歡的女孩到底什麼樣子,玄說的簡短,天下眾生,只她真國色。
玄說這話的時候語氣是堅定的,軟膩的,神情是溫柔的,沉迷的,我可以想象那份美麗的情愫,想像那女子要多麼美麗才可以讓天下眾生盡失顏色,但常言說,情人眼裡出西施,玄的陳述,看似簡潔,卻意義深刻。
我為他有所不甘,為那份永無天日的愛而傷感,他倒坦然,他說,默默的守護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看著我,讓我覺得他的眼神似乎蘊含著某種深意,只是我太笨了,一直也猜不出,問他他也不說,時間久了,我也將之拋至腦後了。
十五中秋夜,城裡熱鬧非凡,說好了要一起出來逛逛,玄果不食言。
同行的還有一位謝玄的遠房表親,軍中摯友,謝朗。
這謝朗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樣子,消瘦臉,三角眼,厚嘴唇,算不上英俊,但也不硌眼,尤其這人性格爽朗,而我也是個給點陽光就燦爛的人,一會兒工夫,我們便混熟了,一路嬉笑著來到望月樓。
望月樓下,花燈齊聚,狂舞銀龍,天空煙花綻放,讓我差點以為今日是元宵節才對。
望月樓對面便是星湖,湖水在月色的照映下反射著銀色的光輝,湖上,有文人墨士撐著花船,論文賞月,舉杯對飲,偶爾傳來聲聲大笑。
岸邊,一群小孩提著燈籠,或是拿著煙花棒,追趕嬉戲,稚嫩的童音聲聲悅耳。
有的人在湖邊擺上桌子,供上月餅和水果,燒上幾支高香,跪拜許願。
還有三三兩兩的人穿梭於燈海人叢,或是圍著看舞龍舞獅,如我們一般恣意享受這中秋之夜的美好。
登上望月樓頂,感覺月亮分外的大,感官刺激尤為強烈,近得似乎讓人覺得伸手便能觸碰。
不知是誰在湖面升起了天燈,然後越來越多,據說,這樣許的願望更容易被帶到嫦娥那去,也就更容易實現。
我知道,這不過屬於一種心靈的寄託罷了,可是心裡越是躍躍欲試的。
“走,我們也去試試。”玄拉著我的胳膊便往湖邊走去,我心裡暗喜,知我者,謝玄也。
點上天燈,天燈如同充了氫氣的氣球,緩慢的在我面前升起,越升越高。
“還不許願?”
“嗯。”我微笑的對謝玄點點頭,閉上眼睛,雙手合十:嫦娥仙子,請保佑我和沈逸早日團聚。
身後:
“臣謝玄……”
“臣謝朗……”
“免了,免了,朕今日微服在外,君臣之禮就免了吧!”
我心裡一抖:司馬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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