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子大了,杜燕綏讓他們輪流值崗。今天輪著老大蕎麵。
蕎麵穿了身小二的服飾。嶺南的陽光把肌膚曬成了小麥色。沒有半分養尊處優的少爺模樣。擦桌送水也做了好些日子,動作熟練,扮成小二看不出半分破綻。
守茶寮的是原先府裡的一名老侍衛。經驗比蕎麵多。一見打頭來了四個夥計打扮的人,簇擁著一個管事。看膚色就知道是常在外面跑著的,給蕎麵使了個警醒著的眼色,迎了過去:“客人請坐,要喝什麼茶?”
管事是鄒雄傑從前的貼身小廝五兩。如今做了管事,陪著大小姐來尋親,五兩知道此事非比尋常。往四周看了眼,茶寮裡只有一個老闆,一個年輕的小夥計。再看煮茶的灶頭,牆面。煙熏火燎的痕跡很重。先前又看過地形,處在兩條道的交匯處,是個開茶鋪子的地方。知道定開了很長時間,不會是黑店。
“把涼茶備好。我家少爺馬上就到。借貴店歇腳,避避午後的日頭。侍侯好了,賞錢少不得把你。”五兩算著自家的人數,摸出了半錢銀子放在桌上。
先聽他口氣,又是少爺,又是賞錢的。沒想到只掏了半錢銀子。蕎麵轉過身拿茶碗,忍不住偷笑。
三小子來這裡幹夥計的活。主要是讓他們學察言觀色,待人接物。順便懂得庶務。
不多時,鄒家的五輛馬車和隨行的夥計在茶寮外停了下來。
蕎麵大聲呦喝著麻利的在幾張方桌上擺好茶碗,拎起大茶壺,將夏天熬製的草藥涼茶衝進了茶碗。他偷偷一數,心裡再一默。驚了。一碗涼茶五文錢,來了四十人,每人兩碗,就是四百文。多出來一百文正好有人渴了多喝一兩碗,賞錢麼,堪堪能落下十幾二十文。這管事算得真精呀!
蕎麵幫著老闆招呼客人,搬凳子安桌子,眼神不自覺的瞟向管事。見他正陪著個穿輕綢長衫少爺打扮的人進來。
沒等少爺坐下,先有夥計收走了桌上的茶碗。小廝抖開了一幅青布墊在了椅子上,又抖開了一幅布墊在了桌子上。這才從手裡的竹籃子裡拿出一隻茶碗放在桌上。又端出幾碟點心。從筷套裡抽出雙筷子。
青布沒有繡花,就是幅普通的布。茶碗也是隻普通的白瓷。筷子是普通的竹筷。可那筷套卻是青色綢緞,上面繡著朵白色的玉蘭。
簡單幹淨,又透出股不凡來。
蕎麵上涼茶的時候,刻意睃了眼那位少爺。寬額細目,瓜子臉,有點秀氣。可面板卻是一等一的好。
她一隻手正擱在桌子上。蕎麵倒茶的時候,看了眼自己的手。自己的是黑炭,人家那叫白玉。黑白對比太鮮明,不由有些發愣。以至於茶水衝得太滿,等他收起茶壺的時候,茶水正停在杯口處。
“喂!你怎麼倒茶的?這樣叫我家少爺怎麼端杯子?”銀子怒了。
有道是茶滿欺客。倒茶時不能倒太滿。茶倒的太滿,客人只要一端碗,茶水就會晃出來。
蕎麵下意識的道歉:“對不住,小的給您換一碗。”
他手一抄端起茶碗,半分茶也沒灑出來,往旁邊空地上倒了。重新擺在鄒珍珠面前,滴水不漏的又倒了半碗茶。
一般大度點的客人也就算了。蕎麵就等著聽這聲。
鄒珍珠看了眼管事五兩,開口問道:“給了多少茶錢?”
“五百文。”
鄒珍珠哦了聲,對蕎麵說道:“下去吧。”
蕎麵不明白叫自己退下前問茶錢是什麼意思。他倒了水在鍋裡熬茶,突然想明白了。這少爺是在算自己倒掉的那杯茶需不需要多給錢。他鄙夷的想,五文錢一碗茶,爺請你喝!真小氣。
“小二!”小廝又叫他了。
蕎麵哎了聲,拎著茶壺過去。
“青溪村還有多遠哪?”
蕎麵挑起了眉:“不遠,還有二三十里路吧。諾,順著那條道往前走,繞過前面那山口,不遠。”
門口兩條道。一條是近道,一條是遠道。
有問題的都指遠道。遠道另有人盤問。若是不懷好意的,就永遠進不了村。近道又有幾條岔道,不是自己人,會看山跑死馬,找不到村口。
來了四十號壯漢。都帶著刀。蕎麵想都不想就指了遠道。順嘴問道:“聽客人的口音是外地來的吧?”
鄒珍珠不否認:“我們自長安來。聽說青溪村有好茶,想販點回去。”
哄鬼去吧!青溪村種稻子種小麥種菜種果子,偏不種茶。家家戶戶零星種幾棵茶,那是自家喝的。蕎麵更加警惕。
後面棚子裡養著鴿子。他回了話,順手放了只出去。
今天守山口的老二麥面。那小子忒賊,定會好好盤盤這細皮嫩肉少爺的道。
☆、珍珠二
過了未時,管事呦喝了聲,眾人簇擁著鄒珍珠上了馬車,離開茶寮踏上了那條寬敞的車道。
掀起車簾看著茶寮被拋在身後。珍珠這才皺緊了眉吩咐丫頭銀子:“叫五兩叔來我車裡。”
銀子哎了聲,去叫了坐在後面一輛車裡的五兩。
五兩上了馬車。鄒珍珠道:“五兩叔,你跟著爹那麼多年,就沒看出茶寮裡那夥計不對勁?”
五兩也有些不解:“小的打量著那茶寮,的確是開了很多年,不像是新建的。應該就是這一家。舅爺信裡寫的是用買茶做暗語。那夥計雖說給咱們指了道。但他和老闆的神色不像是聽明白了的。”
鄒珍珠道:“那夥計抄茶碗時滴水不漏,像是有武藝在身的。小心點好。”
五兩點了點頭:“小的這就吩咐下去。大娘子要不要換身衣裳騎馬?”
“好。”
走了半個時辰,馬車拐進了山坳。
道旁立得一株老榕樹,數人合抱的樹身,氣根如林。將陽光完全擋了出去,遮出一大片陰涼。
遠遠的瞧見車隊來了。麥面小心從青石上站起身,仔細的把身上的薄繭綢長衫抖了抖,確信沒有坐出褶皺。這才解了氣根上栓著的馬,躍上馬背笑著迎了過去。
“請問貴主人可是長家鄒家的?”麥面停在路口,斯斯文文的一抱拳,開口詢問。
鄒珍珠換了身夥計的打扮,跟在管事五兩身後。上下一打量,就發現擋道的小子和茶寮的小子有些相似。
五兩上前一揖:“正是。”
麥面眼睛一亮,眉頭卻緊緊的皺起,半是不解半是埋怨:“既是姑姑家的人到了,怎麼大哥指你們走這條遠道?”
聲音不大,能讓五兩和他身後的人聽得清清楚楚。
說完麥面一展眉:“我是麥面!父親得了姑姑的信,估摸著今日午後必到。特意吩咐我們哥仨前來迎迎。守茶寮的是大哥。我在近道侯著。沒曾想接到大哥鴿子信,嘿嘿,把你們引遠道上來了。”
五兩恍然大悟,敢緊下馬行禮:“鄒家管事五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