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端——他站在院子裡,開始瘋狂的轉圓圈,一邊轉一邊拍手踢腿,無須鼓掌喝彩,他自己就轉出了滿院子興高采烈的好空氣。
何若龍忍不住站起了身,躍躍欲試的要往他身邊湊。先前他總認為小鹿是個悶頭悶腦的沉默青年,一身刻板的軍人做派,如同當了幾輩子大兵;沒想到小鹿其實愛唱愛跳,竟然是個活潑的人。
然後他想起自己其實也比小鹿大不了幾歲,自己也是個年輕人。借酒蓋臉撒了瘋,他效仿著小鹿也蹦了蹦。他是沉重的大個子,笨拙的一蹦,蹦得天搖地動。醉醺醺的小鹿見狀,拉起他就往房內跑。踉踉蹌蹌的進了書房,小鹿又換了一張唱片。
華爾茲的曲調從大喇叭裡流淌而出,小鹿拉扯了何若龍,在音樂聲中讓他跟著自己的步伐走。何若龍先是笨手笨腳,然而前進後退了幾步之後,就恍然大悟一般的跟上了趟。
跳著跳著,他開始哈哈的傻笑,覺得自己這行為又幼稚又滑稽。一輩子沒有手舞足蹈過,今天跟著小鹿跳起了西洋舞,儘管沒有觀眾,他也隱隱的有些窘迫。窘迫,同時又有一點刺激,因為自己出了格——和小鹿在一起,他是一次又一次的出格,狗膽包天的事情,也是一件接一件的幹。本來還打算攀著程廷禮平步青雲,現在也不攀了。
高枝不攀了,但青雲還是要的。何若龍心裡有數,即便是醉著的,心裡也有數。摟著小鹿在書房中團團的又轉了幾個圈子,為了證明自己將會青雲與美人兼得,他忽然攔腰抱起小鹿,大踏步的穿過堂屋走進了臥室。
他帶著小鹿上了床。小鹿的褲腰緊,他的褲腰卻是松。解開褲子向下一退,他把小鹿的手拽到了自己腿間。小鹿舞刀弄棒,一雙手指掌清秀,掌心卻不柔嫩。微糙的雙手托住了何若龍那一套傢伙,像對待寶貝一樣,小鹿細細緻致的揉搓撩撥他,直到他發出顫抖的嘆息,勃發性器隨著他一起顫抖,一滴一滴的吐出透明汁液。
“我想……”他喘著粗氣喃喃說話:“我想要你……”
一邊說,他一邊向下伸手,用巴掌包住了小鹿的一側屁股蛋。可是未等他結結實實的摸清楚,小鹿已經強行格開了他的手臂:“不行,我不喜歡。”
小鹿不給,何若龍也就不能強要。於是那隻受了挫的手向上走,蛇一般的鑽進了小鹿的襯衫中。拇指碾過小鹿的乳頭,他碾出了小鹿的一哆嗦。
後院熱鬧一會兒清靜一會兒,前院的武魁拿著新到的一封電報,就不知道該不該現在送過去。電報來自張家口,也不是密電,譯好之後不過兩三句話,說是近日會有省兵工處的專員前來,專門視察東河子兵工廠的生產情況——兵工廠不是私人的買賣,生產出來的軍火,是要被記錄在冊,由後勤部門統一調配的。
武魁雖然貌似屠夫,其實心眼不比張春生少,很有眼色。他想自家團座和何團長的關係顯然是不一般,這二位在後院要是真的只是吃喝,倒也罷了;萬一除了吃喝又幹了別的,那自己冒冒失失的闖進去,豈不是明明白白的找打嗎?
專員是“近日”來,又不是今日來,不差一天半宿的工夫。武魁思及至此,就把電報往自己屋裡一放,拎著燒酒瓶子回到院裡又喝上了。
☆、第八十五章
武魁帶著他的嘍囉們連吃帶喝,一個個都是又醉又飽。如此鬧到了午夜時分,因為後院也沒有差使派出來,於是這幫個人各找床鋪,倒頭便睡,一覺睡到了日上三竿。日上三竿也還不醒,武魁算是個勤謹的了,第一個睜開眼睛起了床,就聽屋裡屋外的呼嚕聲此起彼伏,自己簡直像是掉進了豬圈裡。
武魁殺了好些年豬,殺得見了豬就煩。打著哈欠出了房門,他本來是想招呼人去廚房給自己端水過來洗漱,然而在要出門未出門之時,他眼睛一斜,忽然看到了桌上那封譯好的電報。拿起裝著電文的小紙口袋掂了掂,他決定還是先把自己收拾乾淨了再說。否則第一,團座那邊沒動靜,興許兩個人還在好睡;第二,自己滿身都是酒肉臭氣,以著這個形象去見團座,恐怕電報沒給出去,先把團座燻了個倒仰。
思及至此,武魁一嗓子吼來一名小勤務兵,而在小勤務兵前往廚房取水之時,他自己抬手摸了摸新剃的禿腦袋,齜牙咧嘴的又打了個大哈欠。
武魁嚓嚓的刷牙,嘩嘩的洗臉,一條毛巾纏在手上,渾身上下一起擦。正在他感覺清涼愜意之時,半開半合的大門外忽然有了動靜。在門口衛兵的立正敬禮聲中,韓營長氣喘吁吁的一頭撞了進來:“小武,團座呢?來人了!省裡來人了!”
武魁瞪著眼睛看他:“來人了?誰啊?”
韓營長扶著大門站穩當了:“誰?兵工處的專員唄!”
武魁聽聞此言,簡直莫名其妙:“電報上不是說‘近日來’嗎?怎麼昨天下午發電報,今天早上就到了?”
韓營長也不知道是怎麼過來的,呼呼的只是喘:“甭管他在電報上是怎麼說的,反正那幫人現在已經進縣城了。這怎麼辦?咱們這邊兒連個去接的人都沒有。團座呢?這得讓團座露面啊!”
武魁張了張嘴,這回沒來得及再多想,扯起大嗓門開始邊走邊喊:“團座!團座啊!省裡來人檢查咱們兵工廠啦!您快點兒起來去接客吧!”
此言一出,韓營長登時偷著笑了;而後院先前一直寧靜,此刻武魁的話音一落,小鹿的粗喉嚨卻是緊跟著響了起來:“屁話!給我閉嘴!”
小鹿不知道省裡怎麼會忽然來人檢查自己的兵工廠,但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自己也不能不去接待一番。何若龍喜歡睡懶覺,還赤條條的趴在床上迷糊著,他不讓何若龍起身,自己出門進了堂屋,讓勤務兵立刻送水進來。飛快的洗漱更衣完畢了,他連口茶都顧不上喝,大踏步的要往外走,邊走邊又咆哮著喊武魁。可沒等他咆哮到前院,院門外忽然又起了一陣騷動。武魁一手扶著腰間的武裝帶,一手按著大腦袋上的軍帽,迎頭跑到小鹿跟前說道:“團座,來了,他們直接把車開到咱們家門口了!”
小鹿沒理武魁,自顧自的繼續往前走。前院扔著滿地的鐵籤子羊骨頭,酒罈子酒瓶子也是東一隻西一隻。縣城裡有專門的一處院落充當團部,不管來者是誰,小鹿都決定把他們堵在門口,直接引到團部去。
然而他剛一走出大門,就對著面前情景愣住了。
前方停了三輛灰頭土臉的汽車,汽車中的人大概是熬不住熱,全都下了車吹涼風。其中有三個人氣勢不凡,一人是軍裝打扮,一人穿著一身黑色拷綢褲褂,另有一人穿著一身簡便的白西裝,竟然就是程世騰!
這一幫人本來就已經出現得夠讓小鹿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