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有些遺憾,原指望今日能將這老狐狸的尾巴逼出來,只可惜這狐狸快成精了,瞅著苗頭不對勁便夾緊了尾巴,死活不讓自己揪住。
她突然抓起案桌上的一本奏摺,翻開後,冷笑道:“朕想閣老是年紀越大,這記性也越來越差了吧,竟然將這麼大的事情瞞下來,將朕蒙在鼓中。爾等,是何用意。”
“啪”的一下,奏摺從譚閣頭上飛過,官帽歪斜著,與他素日裡端正嚴謹的姿態相差極遠。眾人紛紛掩鼻偷笑。
然而已然嗅到帝王之怒的譚閣老卻顧不得斥責眾人,慌忙跪下,額頭頂在冰涼的金磚上,心驚膽顫的翻開那本奏摺,瞄到上面的內容,背上立時沁出冷汗。
“皇上,請明察啊,老臣是絕不會作出這等事情的。”
到底發生了何事竟叫三朝元老嚇成這般模樣?
陳相爺夠了夠脖子,視線掃到奏摺上的內容,瞳孔緊鎖,慌忙跪下。
“皇上息怒。”
見兩位肱骨大臣都跪下了,眾人不再觀望,紛紛跪下,大喊“請皇上息怒。”
“譚大人,你是帝師,杏壇上的賢者,天下學子尊敬你仰慕你,可你呢,公然出賣考題,變賣秀才、舉人名額,是何居心?”
“朕還是太子時,初到太極殿,先帝便跟朕說,這大殿的文官姓譚,彼時朕還不懂其意,如今見著這奏摺可算是參悟透了啊。難怪當年梁王切斷令郎的手指,你也毫不憐惜,想必譚卿的兒子也不只是姓譚吧。”
唐熠的聲音已經沒了最初的尖銳狂暴,她越是平靜,她的話就越發銳利,匍匐在地上的群臣便越是恐懼,更有膽小的身子已經顫抖不止。
“皇上,請明察,臣…臣這是被人誣陷的啊。”
經營多年的名聲自然不能就這般被毀掉,然而心中始終有所懷疑,拿不出有力的證據辯駁,譚閣老只能聲嘶力竭的哭吼自己是被冤枉的。
唐熠換了個坐姿,懶散的靠在龍椅上,眉宇間卻是掌握全域性的自信,笑道:“哦,你要朕如何相信你是清白的呢?”
譚閣老啞然無聲,為官多年,上位者的嘉獎下屬的諂媚之言早已經將他捧得飄飄然,初涉官場的本心和恭謹也逐漸泯滅,只剩下勉力經營的名聲。
只是這名聲卻要染上汙點了。
“臣斗膽問一句,這奏摺是何人呈給皇上的?”
到底是誰還得他晚節不保的?那人最好祈禱自己這一生都別暴露了行跡,若不然讓他抓住的話,絕不輕饒。
哼!死不悔改!這些老臣子就是倚老賣老,尸位素餐,除了相互吹捧、拉幫結派架空君王的權力,還會做些什麼!
唐熠想起自己在外征戰時,多次向朝廷討要軍餉卻得不到回覆,害得他們一邊操練武藝一邊開墾荒田囤糧,是何等辛苦?他們在外餐風露宿,浴血奮戰,守衛的就是這麼一幫蛀蟲?
裁剪冗員,反腐倡廉,便是她登位的第一把火焰。
“譚卿,都到這個時候了,莫非你還以為是有人嫁禍與你?實話告訴你吧,這是來自百姓的信,是天下萬千學子的心聲。你看看最後一頁?”
譚閣老翻到最後一面,空白的頁面上沾了許多指印。
這是大勢所趨,是天要亡他嗎?
不不不,他不能就這樣屈服。
“皇上,刁民!他們都是被人收買了的,故意陷害臣的!”
早已料定會是這樣的結果,唐熠又甩出一本奏摺,扔到戶部尚書面前,質問道:“愛卿,你可否給朕說說本朝人口、稅賦是多少?
為何偌大的大齊朝,國庫空虛到連軍餉都發不出?
既國力如此衰弱,為何你家夫人還能每日用羊乳泡澡、愛卿還能用和田玉盆洗臉?為何連你家的筷子都是象牙箸?”
見皇帝將炮火口轉移了物件,譚閣老才悄悄的拭去額間的冷汗,瞄了一眼同樣在承受皇帝怒火的戶部尚書,心中突然升起一種患難與共的奇妙感。
戶部尚書,便是前些日子進言讓唐熠選秀充盈後宮的積極分子,他家中有一女,貌美端莊,自覺是賢后的不二人選,便鼓動唐熠選妃。
但此刻他也不做什麼女兒榮登後位,自己成為國丈的美夢了,渾身抖得跟篩子一樣,哆嗦道:“皇上,臣不知啊。臣府上的花銷向來如此,自先帝時便是如此,也從未有過不妥啊。”
話語剛落,大殿中又是一陣譏笑。
就連坐在龍椅背後的陳嘉都忍不住輕笑,戶部尚書這般‘耿直’的性子是如何做到這個位置的呢?
笑過之後心頭湧起的卻是辛酸,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先帝是多平庸啊,朝堂才會這般混亂不堪?
透過珠簾,她的視線聚在龍椅上的那個背影上,瘦削,卻承載著千鈞重擔。
滿目瘡痍的江山,讓我與你攜手修補可好?
她從未這樣迫切的想要走到前方,光明正大的與唐熠站在一起,坦然接受群臣的挑釁與陰謀。
似有所感,龍椅上的人回頭,投之一笑。
“別急,我會讓你坦坦蕩蕩的站到我身邊。”
“愛卿此意是說朕故意刁難你?”唐熠挑眉,桃花眼裡閃過一抹殺意,周身迸發出一陣冷冽的銳氣,右手一擲,又是一本奏摺摔到戶部尚書面前。
“這是尚書府每月採買的賬簿,米糧、布料、首飾、屋舍修葺、車馬置辦、人情往來隨禮的費用可都是空白啊。愛卿,你告訴朕,你們家吃的喝的用的都是西北風颳來的不成?哪一樣需要你花銀子啊!
朕登基大典的花費是從朕的私庫裡出的!
大齊的軍餉從未發過,僅是先帝的喪禮和你們的俸祿就能讓國庫掏空?”
她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大膽到連假賬都不做了,這是何等猖狂?究竟是戶部尚書太蠢笨了還是背後有後臺呢?
帝王銳利的視線掃過眾人,人人避之,不敢與其對視。
戶部尚書確實很傻很天真,不解的問道,“皇…皇上是如何知曉臣家中賬簿的?”
唐熠卻是不再理會他,將視線轉回到譚閣老身上。
“譚卿,朕記得戶部尚書可是你引薦的啊,你與他關係親厚,你告訴他朕是如何知曉得這樣清楚的?”
譚閣老滿頭冷汗,他已經十分確定皇帝不是突臨時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