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澤挺受傷,總算忍到了極限:“忽悠蛋,你想一堆亂七八糟的,怎麼不想想我?”
他從林予喊著“豆豆”醒來就開始矯情,他是這傢伙正兒八經的伴侶,而且剛剛一同經歷了生死,萬萬沒想到對方昏迷時卻想著另一個人。現在醒了,還惦記一堆貓啊狗啊,大爺大媽啊,真是個沒良心的。
林予挨訓了兩句,不好意思地往蕭澤頸窩裡拱,他被陽光照著有些犯困,乾脆又仰頭親在蕭澤的唇上,順便閉上眼睛。他喃喃道:“哥,其實我每天都在擔心,我怕這次的劫數躲過了,以後還會有別的,我算不出你的命數,無法確定你是否真的沒有劫難了,我更怕自己是給你帶來劫難的罪魁禍首。”
蕭澤將他緊緊抱住:“都被打成腦殘了,還顧得上琢磨這些封建迷信,人活著誰能沒有劫難?江雪儀和羅夢,解老,甚至解玉成,這不都是例子麼。”
林予在蕭澤懷中縮成一團,對方又說:“別再想這些了,趕緊吃飯,吃完來一輪智力問答,然後午睡完推你去花園走走。”
林予一聽恨聲道:“每天都問問問,你當我成弱智了?”
他沒失憶,身邊的人全都記得清清楚楚,也沒變傻,地質考察那一套還能倒背如流,蕭澤每天都假借提問給他講課,快把曹安琪送他的資料講完了。
一週後林予做了詳細的全身檢查,確定沒有大礙後終於辦理了出院手續,一家人的反射弧都有點長,此刻才覺出劫後餘生的好心情。
在島上考察了很久,出事後又在市醫院耽擱了那麼久,飛機落地時林予恨不得破窗躥出去。回家休息兩天後,考察隊為他準備了大難不死歡迎會,地點定在妖嬈酒吧。
林予吃飽飯就認真做復健,此時已經能自己慢慢走了,只是不能勞累太久。傍晚時分到達妖嬈酒吧,他剛從吉普車上下來就看見了陶淵明。
陶淵明蹲在玻璃窗內,愈發的肥胖,看清他後甩著一身肥膘跑出來,直接蹦到了他懷裡。林予就像見了親兒子,激動地差點落淚,抱著胖貓進入門內,只見裝飾牆前拉著橫幅,擺著花籃,考察隊所有人再加上蕭堯和江橋,大家站在兩邊迎接他。
他吸溜吸溜鼻子,彎腰鞠躬:“謝謝你們。”
蕭澤嚇壞了,立刻扶起他:“彎腰幹什麼?!小心肚子上的傷口!”
林予捏著貓爪子擦拭眼角,他住院憋久了,肉體上和精神上都迫不及待地想放鬆一番,趁大傢伙都在,他振臂高呼:“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今晚酒水我……我哥請!大家吃好喝好!”
蕭澤把錢包往江橋胸口一拍:“隨便點,不用幫我省錢。”
大家跟著起鬨,湧入酒吧開始胡吹八侃,林予坐在沙發中間,跟這個吃,跟那個喝,他把果盤上的蘿蔔花拿起來送給蕭堯,說:“妖嬈哥,患難見真情,這次我住院你每天照顧我,陪我說話,你比我親姐還要親。”
蕭堯把花丟一邊:“弟,別說這些沒用的,如果哪天我被人砍了進醫院,你會照顧我嗎?”
林予承諾道:“我一定寸步不離,端屎端尿,把你伺候得比現在還嬌豔。”
他不能喝酒,以水代酒的話就沒量了,蕭堯被他敬到醉,迷離著淚眼抱住他。“妖嬈哥,你別哭,我已經沒事兒了。”他安慰道。
蕭堯淚眼婆娑:“弟弟,這次最難過的就是你哥,他嘴上不說,面上也不表現出來,但是他比誰都擔心。你沒醒的時候,我好幾次看見他在安全通道抽菸,眼眶都紅了。”
林予心裡明白,他扭臉尋找蕭澤的身影,看到對方正在聽副隊長報告工作。
蕭澤似乎能感覺到他的目光,竟然抬眸和他對望。
林予端著水杯也醉了,層層昏黃的燈光交疊相錯,蕭澤的輪廓蒙著層光影,如置夢境一般,他穿透一切注視著蕭澤的眼睛,用眼底的波光訴說了千言萬語。
還沒說完,視線被橫插過來的巴哥擋住。巴哥穿著一身價值不菲的西裝,完全看不出來是搞勘探的,他端著杯香檳,關懷地問:“小予,沒落下什麼後遺症吧?還記得我們的快樂時光嗎?”
林予點點頭:“記得。巴哥,你送給我一身衣服,我還給你摸骨。”
巴哥也幾乎老淚縱橫,他把香檳重重一放,擼起袖子伸出手:“來!我知道你不是凡人,划拳沒意思,咱們算算命!”
林予內心激動,連上考察那段時間,他都好幾個月沒算過命了。口中唸唸有詞,雙手合十靜思沉心,然後將自己的手掌蓋在巴哥的手掌上,就這麼貼合了整整十秒鐘。
……
他有些疑惑和迷茫,為什麼沒感覺?
林予收回手攥了攥,重新貼上去摩擦巴哥的掌心,指腹捻著每一道紋路,雙眼緊盯著每一條走線,而臉上的血色就像島上的海潮,不停地退去。
巴哥心裡咯噔一下:“我操,你別嚇我,我不會有什麼事兒吧?”
林予慌張地望著巴哥,抖抖嘴唇什麼話都回答不出,他急轉身抓住了蕭堯的手,用力掐著蕭堯的手指,不斷向上摸到腕骨,接著是小臂、大臂、肩膀,蕭堯被他近乎粗莽的動作摸愣了,一時間不敢動彈。
“弟,你怎麼了?”
“小予,怎麼回事兒?”
林予如同著魔一般,整個人都被魘住了,別人的關心他充耳不聞,眼珠滾動盛滿了不安。他起身隨便抓住一個隊友,撩開對方額前的頭髮,盯著人家的面部端詳,眼底的驚慌越來越濃,似乎連瞳孔都在振動。
眾人都覺得奇怪,漸漸沒了說笑的動靜,蕭澤也察覺出不對勁,趕來將林予摟住詢問。林予看相摸骨的那隻手垂落下來,整個人依靠著蕭澤出溜下去。
“忽悠蛋!”蕭澤抱住林予,“怎麼了?是不是不舒服?”
林予形如痴呆,十幾秒後揚起脖頸痛苦地尖叫一聲,發瘋似的抽搐起來。
他完了,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他什麼都算不出來了。
林予沒有癱瘓,沒有失憶,他以為自己幸運無比,此後恢復正常便能繼續開心地生活,可是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失去了與生俱來的本事。
他……是個廢物了。
林予再次醒來是在貓眼書店的二樓臥室裡,屋裡只開著小燈,窗簾拉住擋著日光,分不清白天黑夜,蕭澤守在床邊,六隻貓在旁邊列成一排,時不時喵嗚一聲。
他從被子下伸出手,摸索到蕭澤的手之後緊緊握住,試圖探尋點什麼,卻忘記了自己本就算不出蕭澤的命數。
一股無奈末路的悲愴湧起,林予倍感窒息,張大嘴巴像被扼住了咽喉。熱淚滾落,鼻腔內逸出陣陣哀鳴,他將指甲嵌進蕭澤的皮肉之中,暴起青筋長長地低吼出聲。
蕭澤在林予昏迷的期間帶對方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