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其實技術上的革新還不是最要緊的事,最要緊是這種無知帶來的迷茫和恐懼,那才是最致命的……”
她自失地一笑,又說,“但技術上的革新也已經非常要緊了——你瞧我們,從宣德又說到技術上去了,其實此次這事,還不知該怎麼度過呢。”
確實,天下大事,能為她們主導的其實並不多。其實就是手握重兵的重量級人物,如許鳳佳、桂含沁,現在對這事也是毫無辦法。海軍不擅陸戰,而且天津港口亦是重地需要防護,許鳳佳遠在呂宋也被牽絆住了腳步。大秦雖大,但京城一地卻並不如何強大,現在這一鬧,倒讓局面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變化。衛麟山的立功崛起,五皇子的聲勢大旺,甚至是皇上的身體,良國公、桂含春等人的性命,都有可能因為這一戰而發生轉折。對於暗地裡持有秘密計劃的三家來說,這樣的變化可好可壞,總之是極大的變數了。
“只好見機行事,儘量讓局勢為我所用了。”蕙娘也有一絲無奈,“若是城破,我等能否保住性命還不好說呢,恐怕到那時,能做海上浪人已是很不錯的結局了。”
當然,持有秘密計劃的並不只是蕙娘等三家而已,鸞臺會對此事也是保持了極大的關注,京城和東北之間的通訊還未被阻斷,權世贇是保持一天一封快信的頻率來詢問進展。還欲排遣一隊死士,隨過來護衛京師的崔家軍一道保護權家諸人。這倒是為蕙娘回絕了,她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讓權世贇在良國公府內再安插一些身手高強的死士。反正這些年來,良國公府也有蓄養護院,這起碼是忠於她公公的,還可以稍微放心使用。
北戎走得雖慢,但一路燒殺搶掠的步伐卻未停止,許多住民均被往京城方向驅趕,一時間權仲白又忙著組織良醫前往義診,並輔助其在沒有城牆的北城外安定下來,發放糧米等等,因海運未曾斷絕,而朝廷糧備甚是充足,城內衡量局勢,自信還是可以堅守到援軍到來的。甚至如果安排巧妙的話,也許還能將敵人包個餃子。因此城內氣氛雖然有幾分緊張,但卻終於還未失控大亂。倒是朝廷官員頗有些人人自危的意思,這一陣有人想發戰爭財,全被燕雲衛揪出來入獄了,就連照例經手剋扣的糧餉,現在都不能扣了,不然,燕雲衛拿人以後,手底下可是從不留情的。
在這樣謹慎樂觀的氣氛中,良國公因近日曾有軍功,雖然只是傍邊沾光,但也如蕙娘等人預料中一樣接到了任命,負責護衛京畿,和權叔墨倒是做了一對父子兵。京營經過整頓,也很有幾分看頭,沿路阻擊騷擾了北戎幾次,雖然沒留多少人頭,但也足以壯壯城內諸人的膽氣了。
此時平國公、良國公等諸國公都被動員起來在城周佈防,一切以戰爭為主,蕙娘倒是突然閒了下來:她再自負也不會覺得自己能插手戰事。而此時一切以京師保衛戰為主,她平日再能幹也好,現在能做的就是儘量看顧好後方,讓家裡的親戚安心在前線鏖戰,並順便期盼一下權仲白平安歸來——此人連在西北前線都要去做軍醫,此時怎能忍住不去前線救死扶傷?
京師乃是首善之地,城牆的修葺一直都沒有被擱下來過,就是大兵犯境都還有得好打,更何況北戎人數不多,乃是得了新武器,憑血勇進關洩憤的,一路燒殺搶掠到了這裡,雖然不缺糧草,但士兵也是有點沒銳氣了,眼看還有半日就到京城時,反而停兵休整,兼且還令人打造武器等等,看來大哈屯還真是想要殺進京城來。
眾人均覺吃驚,要知道前明雖然也出過這事,但當時好說京城也是群龍無首,頗有亂象。現在情況和當時自不可同日而語,北戎如此一意孤行,真有以卵擊石的嫌疑。起碼等到援軍一到,現在的一點優勢,勢必要付諸東流了。
不論如何,該打的那還是要打,天威炮已被拉到城頭,九城城門都有大將駐守,就等著給北戎迎頭痛擊了。城內也是戒嚴宵禁煞是整肅,當天下午,城外傳來了隆隆的炮聲,看來是開始交戰了。
然而,這炮聲響過以後,許久都沒了動靜。蕙娘坐在家中等待,倒等得好奇起來,連權夫人等人,都道,“怎麼才打過幾炮就沒聲音了,起碼連喊殺聲要有吧?”
只是街上戒嚴,她們也不好使人出去打探訊息的,一直等到晚上,權仲白忽然送信回來,讓蕙娘去城門處和他相見。
蕙娘心中不禁浮現憂慮,她迅速扮成男裝,一徑去到朝陽門外時,權仲白也沒進軍營,讓人直接把她引到左近城牆上方,一見面便低聲道,“情況不大好,你儘快回去,把孩子們都安排送到天津去!”
371鼠疫
蕙娘不禁大駭,差點忘了壓低聲音,“情況已經糟到這個地步了?”
畢竟商議的是比較機密的事,她要前進幾步以便密斟,可權仲白卻搖頭道,“不要再靠近了——此事頗有幾分複雜,你聽我慢慢和你說。今日雙方發炮,天威炮果然射程還是較遠,足以覆蓋城門,令北戎的火炮根本就無法向前。所以炮發完以後其實也沒什麼好打的了,我們彈藥充足,北戎根本無法進關,當時眾人都已經鬆懈。然而北戎的行為卻令人費解——他們運了投石機上前。”
投石機也算是攻城利器了,但京城周圍已經是被堅壁清野,要尋到大石真是談何容易。蕙娘靜聽權仲白續道,“當時我在城內沒聽到什麼,還在診治受傷兵士。後來聽說北戎拿出的投石機相對輕便,根本拋不了大石,眾人越發一笑,壓根都沒當回事。然而北戎這回拋的卻不是石頭,而是拿籠子裝著的老鼠!木條籠落地即散,這些老鼠頃刻間便不知跑去哪裡了,還有些屍首也被包紮了拋進來,不過這也沒什麼,大家立時就集中起來焚化了。只是這老鼠讓我放心不下。”
他面色凝重,又道,“我設法捉了一隻來看,這些老鼠應該都是外地運來的,雙眼發紅頗為萎靡,我不是獸醫,但也能感覺到它在發熱……”
蕙娘也是飽讀詩書之輩,嫁雞隨雞,嫁了權仲白後對天下各種瘟疫也都有所耳聞。一聽這樣說頓時是浮現不祥預感,“你是說——”
“昔年蒙古人攻打各地,一路屠掠就是靠這種辦法屠城,往往攜帶病死人的屍首拋入城中。可說是走到哪裡就把瘟疫帶到哪裡,”權仲白凝重道,“我去年跟從英國人南下的時候,他們知道我是遊醫身份,還和我談論過前幾年剛在泰西肆虐過的大疫,按描述,正和醫書裡記載的熱疫對上了。熱疫便是由病鼠傳播的,哪裡有鼠屍,數日後便有人死……此病一旦發作,可以說整個城裡十室九空都不誇張的。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