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伸手別過她的臉,在盆中嘔吐了幾聲,丫鬟細聲驚叫,居娉婷飛快拉開他的手,看到盆中滿是鮮紅的血跡。
她瞪大了眼,不等她說話,她就被他摟到了懷裡按住了頭。
“沒事,一口淤血。”齊望不讓她起頭,按著她的脖子淡淡道。
他閉著眼睛把喉口的腥氣嚥下,心道他的姐姐在那深宮裡為見不到親人悲切時,可知知她訊息的親人也會痛不欲生?
他的母親半生只願事事為他們都顧全,也還是沒攏住他們一家人。
到了那個份上,該走的人要走,該散的都會散,做不到的事,也只能聽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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忻京深宮的阿二自這年開春,就漸漸地不能起床了,她睡的時候多了,也總是夢見昔日往事,在夢裡便是連很久都不再想起的祖母們也再次面容清晰了起來。
她夢到了把她抱裡懷裡千嬌萬寵都不夠的祖母們,也夢到了那個總是會捏著她的鼻子喊小壞蛋的母親。
她母親那時候還年輕貌美,目光如水,笑如清泉,她父親來祖母們的青陽院,一進院來眼睛總是四處張望著,要看到她才停下……
她喊聲阿父,他便過來抱她,靠近她輕觸著她的頭髮,微笑問她今日可有聽話……
阿二依偎在他的懷裡笑著,還要把他的大手拉到身前來摟住自己的腰,便當得他抱的這一天是再好不過的一天。
那個時候,她阿父就是她的那一塊永不倒塌,只會護著她寵著她的天。
阿二每每夢見父親醒來,嘴角都是笑,只是笑著笑著眼淚就流了出來。
她很久都沒見過她的父親了,便是連信,他都未再寫過一字與她——她幼時最愛戴崇敬的父親,早些年便當她是死了。
阿二到此時想起來才覺得痛苦不堪,忍耐多年的痛苦傾洩而出,這不久於人世的每一日竟過得如被烈火焚心,也比這些年來的每一日都想再見見他,哪怕是被他罵句不孝女兒,也好過這一世的不再相見。
☆、第362章
阿二以為自己撐得住,只是情愛歸情愛,父母兄弟把祖墳都遷了,把根基連根拔起前去異鄉的罪孽不是想忘就忘得了的。
她也不再是不諳世事的孩童,她知道一個家族遷往他鄉,在沙漠之地紮根安家有多不容易,要把一個異鄉變成一個故鄉,那需要多少年的努力?
她更知道父母們不能前去富饒之地,他們放逐了他們自己,才不會再被這京中惦記。
他們還是成全了她,她所欠的何止是千萬。
阿二在床上躺了一段時日,許是淚流多了,也許是油盡燈枯,她連她表哥的模樣也看不清楚了。
只是她還是放心不下他,這日皇帝在她身邊醒來,她趁著精神好了點,便與他道,“我走了,你也要好好地過,行不行?”
平哀帝挨著她的臉,閉著眼睛未語,在她怎麼握都握不熱的手反手握著他時,他睜開眼,臉上無波無瀾,依舊沒有說話,只是在她削瘦泛著青的臉上親了親。
大概是不行的。
她要是沒了,他心口的黑洞就沒人擋得住了。
她病了,他腦子就更糊塗了,他不太明白為何不管他怎麼努力,他愛的人總是過不好,生養他的母親,他的父皇,還有他的奚兒,都死不得其所,死不得安寧。
他的奚兒甚至死了,都不能把她的名字刻在他們的墓碑——宮女阿二,多諷刺,他就是讓她當他的皇后,她也不過是皇后阿二。
不過到此,平哀帝也不想留她了,她太苦了,早點去也好,等他把事情做完,他便也陪她去,不會讓她孤單太久的。
“哥哥?”他久久不出一聲,齊奚眼邊的淚又掉了下來,她以前從沒想過要到真要走了,她居然有這麼多的悲傷。
她好像把一生的福氣都在少女那時用完了。
“嗯?”平哀帝拿帕擦她的眼淚,淡漠的臉上看不出悲喜來。
他知道她想聽什麼,可他不想騙她,他也知道他殘忍,甚至愚蠢,但這些是他僅能給她的。
他把他所有完整的一切都給她,好的壞的都給她。
他應得漫不經心,阿二的淚更多了,她哽咽著道,“你好好的,把父皇給你的江山好好坐下去好不好?”
平哀帝嘴邊揚了揚,把吻落在了她的眼角,輕舔著從她眼裡流出來的熱淚——真熱,也真鹹,現今用膳都嘗不出味道來的平哀帝不由多舔了幾下。
還真是又熱又鹹,平哀帝那冰冷的心都因此暖了起來,他笑了笑,把她攬到懷裡吻著她臉上的淚,等她顫抖冰冷的手又握上他的手腕,他嘴角又往上翹了翹,停了吻,淡淡道,“阿二,你忘了,我的命是你求來的。”
他親了親她的額,“你死了,你讓我怎麼活?”
她死了,她的舅舅,她的父母兄弟,怎麼還可能費盡千辛萬苦為他求藥?
他能活這麼久,還是她小舅舅前幾年為他換了一次血,換的還是她那個已是白髮蒼蒼的小舅舅身上的血,為此她小舅舅怕是連下一任國師都當不成了。
國師的根脈斷在了他的手裡,而他卻還是讓那個為國斷臂,為國征戰半生的謝將軍的外甥女死在了他的前面。
平哀帝說得淡然,阿二更是流淚不止。
“會好的。”她握著他的手道。
不會好的,平哀帝沒回答她的話,但他知道不會好的。
他這一生與天爭他天斗的時候什麼時候少過了?他爭,他搶,他也不執手段,甚至也仁慈,捨得過,可無論怎麼做,事實從來沒有好過。
他的一生,可能從他出生那天開始就註定了——他所貪婪的,是註定要付出代價的。
讓她走在他的前面,真是再好不過的懲罰。
他本該一無所有,應該再嚐嚐這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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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中秋,謝慧齊等來了從京裡回來的她的小弟弟。
她的謝二郎臉上的眼睛還是如當初那樣黝黑明亮,只是歲月終究還是侵襲了他們的臉孔,讓他們變得滄桑蒼老,內心再不復當初堅強無畏。
世事總是能讓人佝僂了腰。
這些年來謝晉慶只來看過一次家姐,那一次他的姐姐白髮如霜,臉上溫笑依舊,只是身上寫滿了歲月的痕跡,這次再見她,他也已白髮蒼蒼,且帶了她女兒的死訊。
“我把信給她了,她走的時候是笑著的。”謝晉慶看著他老姐姐握著他的手,她的手依舊溫潤白皙,任誰看了她的手,都能想得出她當年是個何等的美人。
謝慧齊從來都不是個真捨得下的,她一生不過三兒一女,唯一的女兒真要走了,她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走,遂就是往她的老齊哥哥心裡扎刀放血,她也還是讓他與她一同寫了信,讓人送去,途中收到訊息,這信讓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