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回她一個憨笑,“你叫我名字真好聽,再叫一聲好不好?”
“女孩子就是應該活潑點嘛,整天板著臉一點也不好看,你現在多漂亮啊是不是。”
“哎,你看你老愛弓著腰,我叫你蝦米好不好——”
他們的少年時代和影視劇一點不像,內陸城市窮,汙染也大,天色總是一片菸灰,人們的衣服也灰,連景雲穿爸爸淘汰下來的襯衫,大得袖子要折三折,劉瑕成天就是那兩套校服,換洗太多次,領口補過再補,但這妨礙不了慘綠年華的浪漫,大冬天早上,連景雲堵在她家門口,從懷裡掏出保溫杯塞給她,“快喝,我媽早上打的豆漿,還熱乎。”
他沒說,但她知道他看出來了,連景雲和他爸爸很像,天生的警察眼,他知道她沒吃早飯。有那麼多次,課本下面蓋的就是寫好的作業,他說,‘我告訴你人世間最大的實話,沒帶就是沒寫——’,就是為了從她臉上逗出一點別的表情。有時候她心情不好,就當不知道,轉頭把他報上去,他被罰到教室背後站著——他明知道是她在出氣,回頭的時候還衝她嬉皮笑臉地做鬼臉,一點沒生她的氣……
劉瑕也吸一口氣,她垂下眼笑起來,“你這個人就是欠吼,我告訴你連景雲,我是把你看透了,你是吃硬不吃軟,天生的SM愛好者。”
不期然想到安小姐,她噗嗤一聲,自己又笑了,拿起手機看幾眼——果然是沈欽對連景雲的連番吐槽,以及央求她拒絕的言語,劉瑕把隨身攜帶的小木盒拿出來,手機裝進去,“好啦好啦,是什麼大案子,現在,你總可以說了吧?”
“喝,連遮蔽裝置都有了,”連景雲大笑,“服了你了蝦米,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啊。但這也不是個辦法啊,難道你在家的時候就不用手機?否則你吃飯上廁所他都能聽見,這是不是有點可怕啊、”
“這只是為了讓你安心,沈欽並不是偷窺狂好嗎。”劉瑕不自覺地又白了他一眼,多餘為沈欽解釋幾句,“他的確有監控我的辦公室和住處的安保攝像,主要是為了安全起見。後來如果不是出了沈三那事,他應該早中斷監視了。”
“你敢說他剛才沒在聽?”
劉瑕默然,她可以肯定,沈欽剛才絕對在聽,而且理由也和她的安全無關。
“他那是為了監視假想中的情敵。”她只好認輸,“理解一下大齡中二患者吧,初戀對他來說肯定很不容易。”
“是不是假想還不好說噢。”連景雲的語氣又賤起來,有點像當年的少年,滿臉黑道道,頭髮亂糟糟的,身上一股汗味夾著肥皂香,對她咧嘴笑得沒心沒肺,一口白牙亮著,又討人嫌又討人喜歡——
劉瑕作勢要打他,連景雲直嚷,“開車呢開車呢,好好開車啊!”
好一會才安靜下來說話,“說真的,蝦米,我覺得……你有點太……寵著他了。”
最後幾個字,他說得有點艱難,不斷觀察劉瑕的表情,“剛接觸的時候,謹慎點是正常的,沈家那能量確實不能小覷,但以你的能耐,都接觸這麼長時間了,難道還不能讓他放棄對你的監聽?”
“你想說什麼?”劉瑕怔了下,她有點本能的反感,像是被觸到了什麼痛點,“這只是很單純的安全考慮——沈三雖然走了,但你不會以為他就是終極Boss了吧,他也只是沈二先生手裡的一杆槍而已。”
她想到沈鑠在車內發怒的片段,沈二先生和兒子十分相似的眉眼……“沈家這種地產商,通吃黑白兩道,手裡要乾淨根本不可能做到如今這規模,這一點,你比我更清楚。沈三這個人,有口無腦,有眼無珠,只有一點市井的小聰明傍身,頂多也就充當打手,做不了Keyman……1800億的漩渦,既然捲進來了,不等餘波散去,麻煩哪有那麼容易完呢?沈欽就是想停止監視,我也不會答應。”
連景雲聽得一愣一愣,琢磨了半天,眉宇越來越暗,劉瑕不禁一陣頭疼。
“別怪沈欽。”她確實不希望連景雲和沈欽的關係繼續惡化,“這不是他的問題,真正把我扯進來的,另有其人。”
沈老先生和沈鴻都有份,但她並不打算繼續闡述,沒理由讓連景雲也跟著在這個漩渦裡越陷越深。
“還說不寵……”連景雲很輕很輕地嘀咕了一聲,很快在劉瑕的凝視裡搔頭朗笑,“哈哈哈,不怪不怪,你說不怪就不怪,你知道我的,我最聽話了——”
他把車開進出口,又過了數分鐘,拿出自己的手機看了一眼,“可以把手機拿出來了,在這裡,他應該監聽不到的。”
“啊?”劉瑕開啟木盒,“我們才剛下高速公路沒幾分鐘吧,怎麼連一格訊號都沒了?”
“常見的訊號塔爭端。”連景雲聳聳肩,“訊號塔本來在村子附近,但後來有過幾次不幸的流產和意外死亡,所以現在本村方圓數公里都沒訊號,包括我們要去的案發地。”
他把方向打入一條機耕道,劉瑕打量周圍,“所以,當你的某個師弟會在現場等你?”
“說實話?”連景雲衝她眨眨眼,“這一次沒有警察。”
“OK,沒有訊號,沒有警察。”劉瑕說,“這有點像是鬼片的開頭,我們要查什麼,多年前的命案,尋常村落中隱藏的罪惡?就像是黑死蝶殺人事件那樣,隱居在鄉下的科學家——”
“我就知道你租過二中那家書店的《金田一》!”連景雲拍了下方向盤,“你還和我說你沒有——”
他開過村內主幹道,路過一群和日漫當然沒有任何關係的尋常男女,繼續開進村中的一條岔路,最後彎彎繞繞,在村尾河邊的一間工廠前停下腳步,“不過遺憾的是,本次事故沒有任何人死亡啦——我懷疑這是一起工傷騙保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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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瑕並不是第一次跟連景雲出來賺鐘點,就像是她不是一開始就把鐘點費收到千元一樣,連景雲一開始也是從小案子查起——不過,這還是她第一次接觸工傷騙保事件,因為這種案子的證據一般很容易掌握,並不需要她出面幫忙。
“你是說哪種模式?”她跟著連景雲一起走進空無一人的廠區,“我記得你和我說過,工傷騙保有好幾種模式——”
“第一種是最簡單的,社會閒散人員進工廠做事,一段時間以後因為誤操作而受傷,傷勢還都比較重,這樣既能拿到社會保險的工傷賠償、自己投保的商業保險中的工傷理賠,還能鬧得工廠老闆賠出一筆,花錢消災。”連景雲說,“這種的查證難度不大不小,最重口供。”
“還有就是,老闆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