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予辰道:“你怎麼知道?”
韓悅道:“在醫療組幹了那麼久,我當然有我的渠道。我問你,下星系是不是有兩種特殊的礦石,外表分別呈半透明的紅色和暗金色,具有很強的放射性。”
寧予辰定定地看著她,片刻之後突然笑了:“有沒有的,跟你有關係嗎?”
韓悅冷笑道:“你覺得我在套你的話?我還犯不上。我就告訴你,當初你和莫遠回來之後,原本國家已經明文規定,下星系的一切危險物質不得帶入帝國,但現在它們就出現在江家。我沒親眼見過,不知道這東西的威力,反正你自己心裡有數。”
寧予辰沒有說話。
韓悅又道:“他的實驗臺上原本有三十六管特製藥劑,每一管都標著號,如果有多出來的,那應該就是在這些天裡配製出來的東西。你真的不想進去看一看?”
寧予辰道:“原本可能想,不過你這麼一說就不太想了。你當我傻啊,什麼話從你嘴裡說出來還想讓我信,那我這二十年可真是白活了。”
韓悅突然高興起來,笑的前仰後合:“不過就是小的時候用惡作劇捉弄了你幾次,你就再也不上當了,真無趣!”
寧予辰想起小時候的事,臉色少見地難看起來,轉身就走。
其實韓悅跟寧予辰說這些肯定是沒安什麼好心,而寧予辰雖然當著她的面嘴炮放的大氣,也不過是死要面子強撐罷了,兩個人心裡都有數,這種事就是明知道倒黴,還不得不往上湊,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江家這一趟寧予辰必去無疑。
他們這些軍政世家都在一片住著,寧予辰在下星系的時候連總參謀部都進過了,去江家對於他來說並不比翻牆找莫遠要難上多少。更何況江家是個獨立小院,因為帶著實驗室和訓練場的關係,面積要大上一倍,顯然藏起人來也要容易很多。
實驗室在頂層,門上有密碼鎖,寧予辰沒敢動那鎖,而是摸出了一個防毒面具戴上,直接順著樓頂的排氣管滑了下去。
這管子是在做實驗的時候專門用來處理排放有毒氣體的,又細又長,人擠進去之後胳膊根本就用不上勁,只能靠腿的力氣向前蹬。他頭下腳上地鑽了進去,看準了位置直接向下一撲,摔到地上後打了個滾站起身來,摘下防毒面具揉成一團,開始打量。
韓悅說對了一半,實驗室裡的確不止三十六支藥劑,但多出來的卻有兩支,寧予辰戴上手套,先是小心翼翼地在操作檯周圍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警報器之類的東西后,這才捏起了一支試管湊到眼前。
上面貼著密密麻麻的小字,數起來也不過是幾十個,然而寧予辰看著看著,後背卻被冷汗浸溼了。
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噤,覺得自己幾乎全身都在發抖,然而捏著試管的那隻手還是得穩穩當當的——這東西要是打碎了,後果不堪設想。
寧予辰輕輕把試管放了回去,索性還記得行為當中一定要注意細節,拿出來的時候,管上貼的字時衝裡還是衝外,上面有沒有什麼灰塵頭髮一類看似不起眼、卻可以用作標誌的東西……這些都要一一注意。他在做這件事的時候,心臟一直在砰砰地狂跳,緩了好半天,才又鼓起勇氣拿起另外一支,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第一支試管上面的配方,居然和他當初在下星系看到的所謂“毀滅性病毒”十分相近,其中有一些差別,應該是江謹正在試圖將一些他星系上獨有的藥物替換成本地的常見藥物,其中被替換的就有韓悅講過的那兩種礦石。
而且看樣子他就快要成功了。
江謹想幹什麼?江家這是要叛國嗎?那麼莫家的立場又是什麼?韓悅告訴他這些,讓他親眼發現這一切,背後授意的人會是莫建坤嗎?
可是江謹這個人曾經是艾維斯軍校的名譽教授,寧予辰雖然瞭解不多,但從對方的一些書籍和講座中已經能夠隱隱約約接觸到他的思想,真的很難相信對方是個這樣的人。老實說,比起來他倒覺得還是莫建坤更像個反面人物一點。
此地不宜久留,寧予辰一邊想一邊走到窗邊,打算離開。
這窗戶是自動扣鎖,從外面打不開,從裡面卻能十分輕易地出去。他想著事情翻出了窗戶,一手扒著窗臺,另一手去關窗。
然而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一個念頭掠過,寧予辰突然明白了第二支試管上面的配方是做什麼用的。
雲收雨霽,豁然開朗,想通了這件事,他的心裡頓時一鬆,連帶著手上的力氣也沒有控制好,關窗戶的時候稍微重了一點,發出了“啪”地一聲輕響。
寧予辰大喜之後立刻大驚,只覺得心臟就要跳出嗓子眼了,忙不迭地鬆手向下跳去,向前一撲抱住排水管,順勢一直滑到了一樓。
就這麼片刻之間,頭頂上已經有人大喊“是誰”,跟著槍聲響起,恰好打在他剛剛跳開的位置。要是再慢一步,估計就真的要吃槍子了。時間緊迫,寧予辰看見身邊的一個房間半開著窗,連忙順窗戶翻了進去。
他自己也有配槍,這時候已經緊緊握在手裡,打定了主意裡面的人不管是誰,如果敢叫人的話,就先拿槍嚇住再說。
不料房間裡的人沒有出聲。寂靜中只有微不可聞的開關聲響起,一團淡淡的光暈亮起來,並不耀眼,只照亮了旁邊一圈小小的空間。如果隔著窗簾的話,外面應該是看不見的。
寧予辰立刻子彈上膛,抬槍前端,指向了光亮傳來的方向,低喝道:“別說話。”
他邊說話邊朝著那頭看了過去,甫一抬眼倒是怔了怔,發現開燈的居然是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拿著一本書倚在床頭。
他的臉被昏暗的燈光映著,一半明一半暗,原本挺白皙的膚色顯出了幾分暖意。這個距離看起來相貌有些模糊,唯有那劍眉星目格外分明,光影顯得他眉鋒迤邐,鼻樑挺直,輪廓秀致清雅,只是有些太安靜,簡直不像個活人,看起來倒似一幅極具立體感的畫像,而且還有幾分眼熟。
寧予辰方才並沒有聽見他起身拿書的聲音,顯然是在自己進來之前,這個人就拿著書在黑暗中坐了很久了。
對方被槍指著,竟好像也不害怕,自顧自地把手裡的書合上放在一邊:“既然沒有真心殺人的意思,總舉著槍難道不累嗎?來者是客,那邊有椅子,你有話可以坐著說。”
他的聲音不大,但也沒有刻意壓低,好像生來就是這麼一副冷冷淡淡的嗓子,寧予辰心中隱約對他的身份有了猜測,猶豫片刻輕輕一笑,竟然真的放下了槍。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