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筆賬算完了,是不是還有另外一筆呢……”
這把劍所插的地方,正是昌玄門防護大陣的陣眼,頓時四周風雲乍起,劍光如織,將眾人圍在中間,王桐光變色道:“你什麼意思?”
她雖然這樣說,其實心裡也是發虛,眼下赤炎谷已經變成一片廢墟,雖說不是滄溟峰有意為之,但終究是自己一邊的責任,剛才她之所以那麼痛快地表示要離開,也是這個原因。
寧予辰拄劍笑看著她,並不廢話去重複兩個人都已經心知肚明的事實,幾道悶雷劈下,大地頓時又是一陣顫動,王桐光道:“你……你有什麼要求,咱們可以商量。”
寧予辰慢悠悠道:“是你們的破芒劍斬開了赤炎谷的結界,你要走可以,把劍留下。”
王桐光頓了片刻,取過破芒扔在了地上,隨著她這個動作,剛才還風雨欲來的天氣霎時間轉晴,寧予辰把手中的劍拔了出來抱在懷裡,款款走到她的身邊,低聲笑道:“王掌門,那麼……好走不送。”
最後四個字極慢極輕,其中卻似乎蘊藏著一種說不出的刻毒,王桐光身上一涼,一言未發,立刻轉身便走。
然而走了兩步,她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蘇長崎,蘇長崎面無表情地扭開臉,王桐光頓了一頓,目光無意中一掃,忽然臉色微變,沒有再耽擱,疾步下山。
寧予辰收回盯著她的視線,剛要對蘇長崎說話,就聽見祁宇大聲道:“師尊!師尊!我……師兄,你快點過來!”
寧予辰一驚,連忙大步跑回去,單膝跪在奉一真人身邊,伸手去扶他:“師尊怎麼了?”
他剛才一過來的時候原本就想問奉一真人的狀況,然而那時強敵在側,實在不敢懈怠,也只能先充大尾巴狼,這個時候才是真急了。
祁宇道:“剛才師尊為了救我和幾位師弟,受了一些傷……可是我原以為那傷應該不重,沒想到……”
寧予辰的手止不住地抖了一下,連忙緊握成拳。
在原劇情中,明明應該是他被綁上山後脫困,奉一真人因為救他落入赤炎谷底,最後寧予辰啟動法陣逼退敵人,為中心人物祁宇解圍。然而這個時候,他因為不願意讓奉一真人入谷而出手相救,原本還在擔心假如他和蘇長崎被困死在下面的話,祁宇會不會出事,卻沒想到這一段劇情就自己按到了奉一真人身上,而他一時的衝動,終於也沒能挽留住師父的性命。
這甩不掉也掙不脫的命運洪流,到底是冥冥中的巧合,還是有一隻無形的手不動聲色的安排……
顧不得想那麼多,因為在他走過來的時候,奉一真人已經睜開了眼睛,看見寧予辰就在身側,臉上微微露出喜色,用力一把握住他的手,衝他笑了笑。
他們師徒的緣分很短,相處也不多,然而寧予辰卻對他有種說不出的親近,湊近奉一真人道:“師尊,你放心!答應過的事情我一定會信守諾言。”
奉一真人搖了搖頭,囁嚅了幾下,終於發出聲音:“你……不要怪師尊。”
祁宇驚愕地看著寧予辰,在這一瞬間,寧予辰的鼻子遽然一酸,一滴淚水終究沒能忍住,順著面頰滑落,低聲道:“好,我不會。”
奉一真人道:“好好的……生活,不要心懷……恨意。”
寧予辰吸了口氣道:“師尊,都聽您的。”
奉一真人握著他的手忽然一鬆,唇邊的笑意凝固。
周圍的弟子頓時放聲大哭,祁宇跪在原地愣了幾分鐘,忽然一聲不吭地栽了下去,他是因為悲傷過度導致昏厥,沒有什麼大礙,寧予辰也沒起身攙扶,而是慢慢俯下身子,將額頭抵在了奉一真人身上。
蘇長崎也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想把寧予辰拉進懷裡,但猶豫了一下,又放了下來,把自己的手使勁在衣服上蹭了蹭,這才輕輕攏住他的肩膀,什麼都沒有說。
寧予辰沒抬頭,只是回過手來緊緊攥住了他的小臂。
這樣一場動亂過後,昌玄門雖然沒到元氣大傷的地步,但也人心惶惶,亟待一個人站出來接下擔子。等到一切善後事宜處理完成,昌玄門的幾位長老紛紛催促寧予辰接任。
“……其實說句心裡話,你這孩子雖然修為智謀都不差,但要論穩重踏實還是比不上祁師侄。但你師父離世突然,他生前就最疼你,現在想必也早就把咱們的掌門信物給了你,既然如此,我們幾個老傢伙也不會再多置喙什麼,你就早點接任吧,要不然總也不像個樣子……”
代表幾名長老前來的白髮老者說了這一堆,卻見寧予辰只是懶散地靠在椅子上把玩手裡的玉製茶杯,於是提高了一點聲音:“辰兒!”
寧予辰放下茶杯看了他一眼,終於笑了笑:“師叔,我今晚有一些要事要辦,明日一定給您一個說法。”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喋喋不休的老頭子,他揉了揉眉心,推開門走出房間,望著暗沉的夜色出了一口氣,突然躍起,直接翻牆而出,抱著劍站在院子外面,靜靜等待。
過了片刻,院門被輕輕開啟,一個人輕手輕腳地從裡面走了出來,回身掩上門。
他面對著那院門呆呆站了許久,這才慢慢轉身,提步欲走。
然而正在此時,旁邊突然一柄長劍揮了過來,不偏不倚向著他的咽喉刺去。那人急忙後退,抬頭一看,大驚失色道:“師兄!”
寧予辰握著劍柄,慢慢從陰影出走了出來,向他笑笑:“長崎,你要去哪?”
蘇長崎看著他,心中有些恍惚有些悵惘,一時間好不容易壓下去的不捨都湧了上來,半天才道:“我要走了。”
寧予辰的劍依舊指著他的脖子,似笑非笑:“哦?去妖族?”
這話入耳,如同平地驚雷乍起,蘇長崎猛地瞪大眼睛,面色瞬間變得灰敗,踉踉蹌蹌地向後退了幾步,一時惶恐無比。
雖然從幾天前兩個人的遇險開始,他就已經意識到了自己身上的異常多半瞞不過看似什麼都漫不經心,實際上聰明無比的師兄,但心中還是難免存著些許僥倖,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感覺到發自內心的涼意。
完了!什麼都完了!寧予辰所知道的比他想象中還要多,原來最大的秘密早已被唯一在乎的人瞭解,蘇長崎渾身都在發抖,他覺得自己所有的醜惡骯髒都在寧予辰的注視下無處遁形,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趕緊離開這裡。
他不能面對這一切。打出生以來,他受到過的無數鄙夷羞辱都可以置之不理,只因在漫長的寂寞歲月中,唯一的慰藉就是夢中的男子。他什麼都可以忍受,唯獨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