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病,相思病最苦。
信紙被揉得發皺,信上內容他已經倒背如流,扳著手指頭計算著北冥決離開的日子,二十三天,不到一個月,感覺像是過了好多年。
凌亦封說這樣的小別比起他們當初生離的十二年猶如彈指一揮,叫他放寬了心,安心等待。
殊不知,等待才是最痛苦的開始,一旦開始等待,就註定等來漫長。
青燈紅燭,搖曳著如墨的青絲明黃,蘇離起筆又落,攤開的信紙始終只有起始……
要如何下筆呢?詢問他戰事如何?是否戰事兇險……可否無恙……
他想是否要將白日脩染所說告知於他,可是又害怕自己危言聳聽反而攪亂了他的思緒。
“決哥哥……”
我到底該怎麼辦……
窗幔下燭光微弱,印著白皙的臉頰蒙著一層薄沙,蘇離凝視著手中的玉佩,低聲呢喃,不知這份思戀能否藉著春風飄到西域,飄到那人的心中。
墨跡留指間……思緒飄遠方。
想起白日脩染對他說的一席話……
“你說……讓我去邱洛?”
“對,看你成天魂不守舍的樣子還不如親自去找他。”脩染神情嚴肅沒有半死玩笑道,“你不是很想北冥決嗎?不如直接去西域的州城。”
“可是,我……”蘇離猶記北冥決臨走前叮囑他要好好留在玄武殿等他回來。倘若自己這麼一走,會不會反而給北冥決填了麻煩,他不想成為北冥決的累贅,更不想要他為了自己而分心。
“怎麼,你不想見他了?”脩染看出蘇離的躊躇,眼剎時眯了起來,閃過一絲不被覺察的怒意。
“不,我想見他。可是我不想讓他擔心。”
脩染真是敗給眼前這個優柔寡斷的人,明明想的緊,眼下黑眼圈都快和他的頭髮一個色。再這樣下去,他沒有等到北冥決回來,就會把自己先折磨死。開口道,
“你可知道為什麼北冥決的家書這兩日遲遲未到。”
“……”蘇離心下一緊,心中不好的預感騰起。再看著脩染凝重的神情,語氣沉重,“我本是不想告訴你的。天監那裡得到訊息,這次邱洛運用了全部的兵力,而邱洛這次的大將……也是嚴訓了五年、從來沒有露過面的秘密武器……和北冥決……不相上下。不,或許……更厲害。”
聽聞這個人因為一直藏在深宮內院,根本沒人見過,而他,卻對威震沙場的他了若指掌。更何況,他來的更加無情殘忍。
“比決哥哥更厲害?……”蘇離楞了一下,心裡猛的一涼,握緊衣角的手心沁出了細密的冷汗。
“可是……可是這半個月來,玄武軍一直是贏著的……”他不相信!捷報才剛傳來,州城裡也是一片戰勢得利的歡騰氣氛,怎麼可能會像脩染說的那樣,前路兇險呢?!
“那可不一定。這次情況危機,誰也說無法預料對方大將會做何決策,倘若只是邱洛的計謀,先輸幾場,鬆懈玄武軍計程車氣,然後在他們松心的時候再給予致使的一擊,全盤擊潰怎麼辦!”
“……”
全盤擊潰……
蘇離頓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從未有過這般心驚膽戰的後怕。要是真如脩染所說,北冥決此刻的處境異常的危險,腦子裡一片空白,他渾身的血液都凝結了。
脩染看蘇離臉色蒼白,身體顫抖,原本紅潤的唇被他虐到的留下一排赤印,語氣也軟了許多,”好啦,我是說的過分了些。不過戰事危急是千真萬確的。木頭還讓我不要告訴你……“
後來脩染說了什麼,他基本上沒聽進去……只記得脩染說,如果上戰場的是慕容傲馳,他一定會奮不顧身的衝到戰場,哪怕不能幫上忙,最起碼陪在他身邊,與他共赴生死。
共赴生死……
……
沉默良久,蘇離將玉佩重新放入懷中,握起筆,終是落下一行字句。
……
***
“將軍,敵軍向南方逃了!”
“追!”
“是!”
“等一下!”北冥決眯起眼望了望遠處潰退的大軍,想要引他過去?沒那麼容易……
“映寒,你帶一萬人從這山的後面抄過去。”
“是!將軍!”
“將軍……”
“什麼?”
“……”吳映寒看到北冥決已不耐煩的皺起眉,這麼多年征戰沙場,已是許久沒有見過他露出如此神情。恍然想起當年平定反叛時情形,深知沙場上的他是絕對的冷漠無情,就算是對他也一樣。吳映寒猶豫了一下,嘴裡的一句「小心」怎麼也說不出口,還是算了!
揚了揚唇角,別開眼。
“沒事。出發!”
……
北冥決抬眼環顧了一下四周,此處地勢懸崖峭壁,可謂是天然的一線天,易守難攻。
窮寇莫追的道理他自然,也早知道這是個陷井,只是沒想到,他會在此地有幸遇到邱洛深藏五年之久的珍貴武器。
“北冥將軍,久聞大名,在下是如雷貫耳呀!”
“你就是……邱洛這次的統帥?”他沒從那雙眼裡看出一點「久聞大名」的意思,只有噬血和好戰的興奮,好像飢渴多時的野獸忽然嗅到了血腥。
“閣下果然好眼力啊!”那一身錦袍的英俊男人笑得春風拂面,異常的溫和。
“在下完顏雲。”
姓完顏?莫非這人和昔日朱雀首領完顏一家有關?可是想來那完顏一家應該被趕盡殺絕,就連還在襁褓中的嬰孩都死於一場大火。
北冥決猜測著,看向那頭高大威猛的年輕男子,啟唇,
“你想要單挑?”上下打量著站在一百米之外和自己面對面的年輕男子,北冥決挑高一邊的眉。看樣子,他跟他差不多大,似乎對他熟得很,是個不好對付的人。
“不,我喜歡混戰。”完顏雲載輕輕的笑著,修長的指隨意向前一揮,身後數萬整裝靜止的大軍頃刻間揚起滿天風塵,如狂風暴雨一般襲捲而來。
“映寒,退後。”伸手擋住了身邊躍躍欲試的吳映寒,北冥決淡淡的命令道,“我來。”
“什麼?!”一手將攔在身前的手臂推開,吳映寒自當不肯,那個叫什麼完顏雲的看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分明是有備而來,這個時候怎能讓北冥決一人奮戰。
“留在這裡!這是命令!”
“將軍!……”吳映寒還來不及反駁,就看見北冥決已經策馬迎了上去,手中握著的寒梅七放泛著泛著藍光,像是遇到了勁敵正發出低鳴。
軍令如山,吳映寒只有聽北冥決的命令,留下來代替他指揮大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