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的陽光依舊明媚,貓又躺在日光中修煉,小孩已經去佛堂抄寫經書。正修煉的時候,房門被推開,貓又半抬起眼簾,便見福伯一路跌跌撞撞,失魂落魄的跑進來。貓又炸毛地立起四肢,熒綠色的貓瞳收縮,警惕的看著狀似瘋癲的福伯。此時的福伯雙眼圓睜,佈滿血絲,花白的頭髮披散在臉側,混著淚液部分粘在臉色,他身周縈繞的死氣周圍夾著點點紅色的妖氣,發出腥臭的味道。
福伯徑直爬上蘇陌的床,撕開內側床幔,在牆壁上摸索了一陣,便見一個暗格從牆內彈出。福伯小心翼翼地從內取出一副泛黃的畫卷,輕輕的開啟,伸出手在半空仔細的研磨著。貓又越上窗欞,圓圓的貓眼瞬間睜大,只見畫卷上是一個端莊美麗的婦人,畫中她正一臉溫和繡著一件小孩的衣物,眉眼間全是幸福。只是這眉眼和小孩居然有六七分相似。這是?貓又正歪著頭疑惑著,便見福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畫卷砰、砰、砰的磕了三個響頭。福伯額頭沾著血跡,嘴角卻向上咧著,形容瘋魔。
“小姐,劉福對不起您,我沒有照顧好少爺,有負您的救命之恩!老爺將小姐的死怪罪少爺,半年來竟對少爺不聞不問,不但由著夫人蹉磨少爺,不讓少爺進學,現如今竟然要送少爺去當和尚。”說著福伯又對著畫像砰砰磕頭。
“小孩要去當和尚?“”貓又驚訝得雙眼圓瞪。還想聽聽是怎麼回事,貓又低頭,卻見福伯早已收好畫卷,從懷中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正入迷的摩挲著表面。福伯低垂著頭,雙眼發直,乾裂的口唇一張一合的喃喃著:“小姐,我這就殺了那妖婦給你報仇。”說這話的時候,貓又只見福伯身上的紅色霧氣更加濃郁。他這明顯是受了妖物迷惑了。眼看這福伯就要衝出門去。貓又雙眼微眯,躬身躍起,靈力運轉籠罩全身,衝向福伯背部,在衝破紅霧的瞬間運起最後的靈力擊向福伯後頸。福伯一擊之下暈過去,手中的匕首也順勢脫落。貓又失去靈力的瞬間跌落在桌腳,眼前一黑,暈了過去。暈過去之前,貓又只想說:喵了個喵的,真疼!
未時,蘇陌抄完經書,卻沒見福伯。想到福伯可能找父親去商量進學的事了,便也就先行回去。只是在走進院落時,卻覺得分外的冷清。院裡丫鬟、婆子照例尋地方偷懶去了,可越過窗欞,卻未在軟塌上看見小貓的影子。蘇陌臉色一沉,快步向房內跑去。待蘇陌推開門,越過屏風,卻見福伯一頭血的躺在地上,不遠處是小貓幼小的身體。
“福伯、貓兒!”蘇陌快步跑過去看過福伯鼻息,又抱起貓兒溫熱的身體,不由鬆了口氣。一冷靜下來,蘇陌又立馬抱起貓兒跑向門外去尋大夫。待尋得大夫來看過,福伯只是皮外傷,貓兒也只是睡著了,蘇陌才稍稍放鬆抱著小貓的手。
不久,福伯便悠悠的醒了過來。看著坐在床尾巴睡著的一人一貓,回想起自己做的事不由恨從心起。自己這真是外表變老,心也跟著老糊塗了。自己若是一時衝動去殺了夫人,那少爺在這偌大的蘇府還能指望誰啊。少爺還那麼小啊,大不了少爺去當了和尚,自己也跟著去就是了。自己當時怎麼就衝動的要去找人拼命呢,這還真的鬼迷了心竅。福伯抬起手在臉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巴掌響亮的聲音驚醒了小孩,小孩一醒來便見福伯在扇自己,不由悲切喚道:“福叔••••••”福伯,見少爺急得把之前的稱呼都叫了出來,大大的眼睛蓄滿淚水,小小的人兒抱著小小的貓兒,一哭一噎的,看著讓人分外心疼。福伯再次確定自己這是被鬼迷了心竅才會想不開。福伯坐起身攬過小孩的身體,拍了拍他的頭道:“少爺啊,福伯這是老糊塗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了。若是老爺叫你出家,到時候我就陪你一起去。”小孩伸出一隻手扯了扯福伯衣袖,睜著大大的桃花眼看向福伯道:“福叔,你一點也不老,過完今年虛歲才三十五呢。”福伯一下一下拍著小孩的背,目光看向窗外月光下清冷的海棠,心中嘆道:啊,就快三十五了啊!當初因小姐的死老爺將院子裡的人打殺的打殺,發賣的發賣。自己因是小姐孃家人便被髮賣了。當初為了回來蘇府,多次求老爺都不能,便只能當了全部身家,從一個老巫醫那裡買了一瓶據說能改變人外貌的藥。那藥也確實能改變人的外貌,只不過是讓人一夜從青年變成鶴髮松皮的老人,這壽數也減半罷了。當時的自己是覺得無所謂,現在看著年幼的少爺,卻覺得悔不當初。小姐,小福似乎一直都不大聰明呢,總是做錯事。難怪當初你總是喊我笨小福呢••••••小孩在福伯的懷中慢慢的睡去,對於他來說出不出家都無所謂,現在的自己和出家又有什麼區別呢。他只要福伯和貓兒就夠了。
第二日蘇陌醒來,只覺頸間軟軟的一團,摸上去毛絨絨的。“懶貓,該起床了。”蘇陌好笑的伸出食指彈了彈貓兒的鼻尖。可卻沒迎來意料之內的炸毛,貓兒還是和昨日一樣沉睡。“貓兒?”蘇陌一骨碌爬起身抱起小貓。小貓耷拉著腦袋,輕輕淺淺的呼吸著,沒有醒來。“少爺,你怎麼起那麼早?”福伯推門進來見到的就是少爺抱著小貓正準備起床。
“福伯,你來的剛好,你幫我看看貓兒這是怎麼了。至昨日開始便一直沉睡,現在還未醒。”福伯知道少爺這是把這隻小貓當自家人了,聽到這,趕緊走過來接過小貓翻看起來。最後福伯也未得出結論,看著少爺焦急的小臉,只能硬著頭皮道:“這小貓現正在生長期,肯定是要貪睡的。少爺,你要不先去抄經書,福伯留下來照看著。”蘇陌看了看窗外的太陽,又看了看福伯。最後輕輕地把小貓放上軟塌,方便太陽照到他,又拿出幾疊點心放在周圍。才依依不捨的離開。福伯嘆了口氣,繼續下去收拾東西。
貓又在救福伯的時候耗損了全身靈力,靈力的空虛加上貓體年幼竟然進入休眠。在睡夢中貓又能感覺到身周的情況。他知道小孩為了給他看病四處奔波,知道小孩整日做好吃的誘哄自己醒來,也知道小孩在找到被福伯扔掉的自己後整日不離手。小孩細心的照料自己,為自己梳理毛髮,餵食湯藥。白日就把自己藏在懷中帶去佛堂抄寫祈福經書,夜間便擁著自己入眠。
貓族的休眠期至少一個月,可不知道為什麼,只要在小孩身邊,就總有股溫潤的力量包裹著他,尤其是在小孩抄寫經書時,那股力量更是濃厚,比之自己修煉幾天得到的靈力還多。濃厚的靈力在妖丹的運轉下進入體內,使得貓又的休眠期不知不覺的就縮短了一半。現在的貓又已經可以自由運用靈力和他人溝通,貓族的基本技能也已經可以使用。現在總算是有了一點自保之力。
瑩白的月色中,貓又舒適的伸了個懶腰,抬起爪子掩著小嘴打了個哈氣,熒綠色的貓瞳在夜間發出冷冽的光。貓又轉過頭看著月色中小孩乖巧的睡顏,眼神不由溫暖下來。貓又探出腦袋拱了拱小孩嬰兒肥的臉頰。喵的,都瘦了,沒原來舒服了。小孩被貓毛弄得鼻尖有些癢,腦袋在被子上蹭了蹭,口中呢喃一聲:“貓兒。”又睡了過去。哼,我可是堂堂九命貓妖,怎麼有貓兒這麼奇怪的名字。果然小孩就是小孩,沒見識。貓又扭過頭,對著窗外,如果不是身後的尾巴搖得太歡快就好了。
“妖氣?”現在可以凝神的貓又神識範圍更加廣闊。蘇府東方的夜空中籠罩著一股黑紅色的妖雲,空氣中還散發著粘膩溼滑的腥臭氣息。這股妖氣和之前附在福伯身上的妖氣分明是同一股,卻不料在短短半月的時間內變得如此濃郁腥臭。這妖分明是破了殺戒,吃了人肉的。貓又厭惡的皺起眉,就是在當初人妖關係最為緊張的時候,也很少吃人肉的妖修。沒想到在這裡會遇到一個。
天空中的黑雲越發濃郁,就連月亮周邊也浸染成紅色。這是妖孽即將成災的徵兆。突然一陣短促、淒厲的尖叫刺破安靜的夜空。接著府裡各處燈火亮起,人群混雜的腳步聲中夾雜著各種不安的尖叫,似乎是在叫囔著什麼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