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自己身邊的時候,宜寧還能聞到他身上乾淨的皂莢味道,這是一種突如其來的近距離。
她有些不敢看他,手捏著單子微微發緊。
她愣神的時候,那隻骨節分明的手就把她手裡嫁妝單子拿了過去。
“嫁妝單子……”他抬頭看她,“研究這個做什麼?”
宜寧就看到了他濃郁的眉毛,高挺的鼻樑,還有清俊雋秀的下頜。她想從他手裡把嫁妝單子奪回來:“這個你不能看的……”
羅慎遠就看向她:“為什麼不能看?”
反正宜寧要拿回來!要是讓他看到送進去的聘禮變成了嫁妝畢竟不好。但是他這麼高,宜寧必須要跪站到羅漢床上跟他搶。不過還是沒有他高,他故意不讓自己拿到,等她要搶到手的時候立刻躲開,然後背到後面繼續看。
宜寧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怎麼像個小女孩似的被欺負,他就是在逗她,也顧不得什麼不敢看他了,伸好幾次手要搶,又好氣又好笑道:“又沒得什麼,就是父親把你的聘禮一起添在嫁妝裡給我了!你莫要惦記了。”
羅慎遠看她臉有種健康的紅暈,就眉一挑說:“難道上面的東西不是我送進英國公府的,何來惦記?”
宜寧分明不是那個惦記的意思。從來沒有被他這樣調侃過,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羅慎遠看著她的眼神柔和了些,笑了笑道:“這下終於敢看我了吧?”
他就是故意的,宜寧反應過來,他察覺到她對他的不適應,所以想打破兩人之間昨晚的隔閡。
羅慎遠把她的嫁妝單子還給她,像她是護食的小狗一樣,還又摸了摸她的頭加了一句,“放心,三哥不會拿你的東西。”
宜寧咬咬牙。她緩緩一笑說:“自然,奪人嫁妝的只有那等懦弱無能的男子。三哥是堂堂工部侍郎,又曾是狀元爺,才華橫溢。最多也就是欺負欺負我這等小女子而已。”
羅慎遠聽了嘴角微微一扯,好像聽不出她的弦外之音一般說:“誇得不錯。”他拿起那把梳子,手指滑過梳子的齒,看到宜寧已經坐到了妝臺前面讓玳瑁給她梳頭,貼身伺候她的丫頭都陪嫁了過來。她在和她的婆子說話。
羅慎遠還是把梳子放下了,笑容淡了下來。他從沒有跟別人有什麼親密關係,也不知道該如何跟人近距離相處,昨夜兩人就沒有相處好,此時想幫她梳頭也怕她不喜歡。
樓媽媽隨後就傳喚了早膳。早膳吃的就是麵條,不過是鱔絲麵條,熬得濃濃的湯做底,再滴上些麻油,配了新鮮的醃黃瓜。宜寧喜歡吃麵條,吃了許多。羅慎遠卻吃得很少,看她吃完了放下筷子,然後去牽她的手淡淡道。
“走吧,要去跟他們請安了。”
既沒有分宗,又不是異地,羅家就沒有分開住的道理。因此就都挪到了府學衚衕來,也方便羅慎遠一些,他住在新橋衚衕離六部衙門實在是太遠了一些。
他帶著自己走在路上,宜寧突然覺得其實還是像小時候的。不過原來是她非要去牽他,但他不太願意讓他牽著,現在是他牽著自己。
羅慎遠平時不怎麼喜歡說話,這時候跟她說:“一會兒你見到母親不要吃驚,她又給你準備了個大封紅。別人怎麼勸都沒用。”
林海如?
宜寧有點好奇,憑著林海如一貫的野路子,她又給她準備什麼了?
第139章
府學衚衕這個宅子是前朝一位閣老致仕的時候留在京城的,當時賣給他友人,據說是一位姓姚的書法家,也是進士。這位姚進士家中十分的富庶,就著意擴了些,亭臺樓榭,閣樓小院修得十分雅趣。羅慎遠是從這位姚進士的後人手裡買來。
宜寧現在住的院子是兩進,前一進設有羅慎遠的書房、客堂,兩側的廂房亦可以休憩。倒座房設有小廚房。後一進主要是宜寧的,正堂、兩側次間內室和耳房。前院種了幾株參天古柏,樹幹需要幾人合抱才抱得過來。綠蔭匝地,海棠、紫薇、鳳尾竹點綴太湖石。十分的詩意盎然,雖然這個季節的草木已經泛黃了,卻也有另一番韻味。
宜寧跟在羅慎遠身側走過月門,他長得高大,路旁種的鳳尾竹掃過他的肩頭。他就伸手攬過她,免得樹梢掃到她。“這處草木茂盛,原是看著覺得不能改格局才沒動。你要是不喜歡可以移去。”
宜寧側頭看著他攬過自己的大手,樹梢拂過他的手,感覺非常的奇妙,但很快他的手就收回去了。
看來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和她兄妹相處了?
宜寧昨晚認真想過自己對他究竟是什麼感情,她依賴他,的確是對兄長的孺慕,還有兒時的依賴心理積累。但是當他靠近自己的時候,也有有異樣的感覺。也許就是這種突如其來的變化導致的。
她看著這府裡的氣派,有些好奇:“三哥,你怎的突然變得這麼有錢?你究竟有多少銀子啊。”
也只有親近的人才會這麼直接的問你,不加修飾。羅慎遠並不覺得有什麼,看她一眼道:“你打我家產的主意嗎?”
“我便是好奇問問。羅家的進項一年也不過五六千兩,怎麼到你手上就豪奢了起來……你若是有什麼致富的法子,我也想聽聽。”宜寧自己手裡有六萬兩,對於錢生錢很感興趣。
“你賺不了這個錢,都是刀尖舔血的買賣。”羅慎遠打消她的念頭道。與虎謀皮不適合她。她看上去百折不撓,實際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太單純了。並不是說她不諳世事,而是有的時候人與人太不一樣了,內宅夫人跟他們的世界怎麼會一樣。
羅慎遠從不覺得這些多厲害,這些錢雖然來得輕鬆,但沒幾個人敢做,心理負擔不是誰都能承受的。
“你放心,我還記得成親那日說的話。你要是真的想管,我就叫管家把賬簿給你。”他又一笑說道。
宜寧對於管他的錢並沒什麼興趣,但也笑眯眯應道:“那你把賬本給我就成。”
兩人說著走到了門口。門外守著幾個護衛,看到羅慎遠出來就恭敬行禮道:“大人。”
這些護衛稱呼他為大人,而不是三少爺,想必是他培植的,只聽從於他。
羅慎遠只是淡淡嗯了聲。他對著下屬的樣子冰冷淡漠,相比之下,跟她說話的語氣算是非常柔和了。
他帶她一起去了正房。
林海如帶著楠哥兒和乳母住在正房,羅成章的院子就在林海如旁邊。喬姨娘帶著羅宜憐住在後面的遍植桃林的韶光閣裡。大房舉家到京城之後就住府學衚衕,今天認親,陳氏也過來了。
林海如穿得平整簇新,端坐在正房之中,慈祥地微笑著看著宜寧,宜寧總覺得她看得自己發毛。羅成章坐在林海如身邊,接了宜寧敬的茶,面色僵硬的應了她一聲父親。按說改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