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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有一個小女孩。她從小和她的母親相依為命,但並非是因為她的父親去世了或是離開了——相反,如果真是這樣,那倒還更好。
女孩小的時候,為了給她上學,媽媽不得不租一個房子,並且白天晚上忙個不停,就為了賺母女二人的生活費。女孩的一天裡很少見到母親的身影,只有在早上和晚上的時候可以見到媽媽各一次,因為這兩個時間是媽媽需要給女孩準備早飯和晚飯的時間。中午的時候,她也見不到媽媽,因為媽媽需要工作沒辦法回來,所以每次媽媽都會先把中午的飯給做好,等她回到家之後自己熱著吃。當然,有的時候來不及做,女孩只能自己泡泡麵吃。
但其實,這樣子也沒什麼不好,雖然女孩很辛苦,女孩的媽媽也很辛苦,但是,只要那個男人不在,一切都可以忍受。
平常,女孩的父親都不會在家,他會和他那群狐朋狗友們一起成天泡在賭場裡,輸光了所有的錢再回家。他不在的日子裡,女孩和母親便可以享有片刻的安寧,但是一旦他回來,那麼伴隨他回到這個家裡的不僅是酒氣,還有無止境的暴力。
因為他自己並不工作,所以每一次的賭資,都是向他的妻子索要的,只要他的妻子因為某些原因,產生拒絕給他錢的意圖,那麼他的拳頭就會毫不客氣地落在她的身上。
女孩從小到大,已經不止一次目睹過父親欺負母親的場景了,有時候父親打紅了眼,注意到躲在角落裡的她時,會朝著她走過來。
但是每當這時,躺在地上的母親總是會努力攀住他的腳。
“不要……打女兒……”
“你這賤人還有力氣說話?看來捱打還不夠?”
女孩聽到母親的口中又傳來了哀嚎,終於忍不住衝出了房門,一路向著街上跑去。
她逃離了那裡……但是帶回了警察。當一名警察跟著她回到她的家中時,他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
沒進門前,屋子裡一片安靜,進了門後,他就知道為什麼這麼安靜了。
女孩的媽媽倒在地上,她的頭枕著一灘血跡,而女孩的爸爸就放任她那樣,自己居然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喝酒。
女孩做了她能做的事情裡最正確的一件事,雖然她在路上哭著問路人哪裡能找到警察時的表現很狼狽,但是因為她找來了警察,她的母親才得以活下來,並且陪伴她更久。
警察最終以女孩的父親犯下了故意傷害罪,將他關入監獄,並且幫助女孩的母親和他離了婚。那時,小女孩已經有十一歲了,這意味著女孩的母親和這個男人度過了至少十一年,這樣的時光。
為什麼她沒有要求離婚呢?
因為女孩的母親是外地人,那時,一個小孩需要在一個地方上學,需要當地的戶口證明,而女孩的父親,騙她說自己是本地人,只有和他在一起,才可以讓女孩繼續在這裡上學。
不過警察後來告訴了她,沒有本地戶口,也是可以讓孩子在當地上學的,只是需要些手續而已。
另外,那個男人也不是本地人,他也是從外地跑來這裡的,他一直在欺騙她。
女孩的母親因為那一次受傷,住了好幾天院——按理來說,頭部受到了那種程度的傷,不養幾個月是好不了的,但是女孩的母親只在醫院裡住了幾天就申請出院了。
她給出的理由有兩個,一是繼續住院需要花費不少住院費,二是她住院的話就不能工作,家裡就沒有收入來源。
但好像理由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錢。
而那天跟隨女孩前往她家中的那名警察,是一個未婚的青年男子,自從那天以後,就對母女兩照顧有加。他幫女孩的母親墊付了醫藥費,而且還在女孩母親住院以及父親進監獄期間,幫忙照顧了小女孩的日常生活。
女孩,以及女孩的母親,都對他很感激。女孩甚至覺得,在這個男人的身上感受到了真正的父愛,不過似乎,她的母親以及這位警察叔叔本人,卻並沒有這麼想。
女孩依舊和母親二人相依為命,那位警察叔叔也經常會上門來看望她們,每次他一來時,母親都會對她說:
“是準叔叔來了,快叫叔叔好。”
“叔叔好!”
但是每次,警察叔叔都只會停留很短的時間,並且在臨走前,把一個信封交給女孩的媽媽。
“國家對你們這種窮苦人有福利和補助,我之前為你們申請了。以後每個月,就由我來把領到的補貼轉交給你們,放心,我不會偷拿的。”
這句話是警察叔叔說的,他每次交給女孩母親的信封上,都會有一個紅紅的蓋章,顯得很正式。女孩記得,自己的獎狀上也都會有一個紅紅的蓋章,紅紅的蓋章,好像是一種認證一樣的東西,只要有這個蓋章,那麼東西就絕對不會是假的。
母親聽到這個理由,便會收下那個信封。
“謝謝你。”
“沒什麼,這是我該做的。”
等警察叔叔走了,母親就拆開信封,往裡面掃一眼。然後她會把裡面的錢取出來,女孩見到那些錢也是紅紅的一沓,跟信封上的印章一樣紅。而取出錢後,那個信封,則會被母親收到一個抽屜裡。
“太好了,媽媽,我都不知道原來國家還有這樣的政策,媽媽你也可以不用那麼辛苦了。”
“是啊,有這麼好的政策,我也不知道呢。”
母親說完,就摸摸她的小腦袋瓜,溫柔地笑了。但是年幼的她又怎麼能讀出,母親笑容裡掩藏的其他含義呢。
女孩一天天長大,她的學習成績一直都很優秀。在高考的前一天晚上,警察叔叔又來拜訪她們。
“若白明天要高考了啊,真沒想到,第一次見面時,那個哭哭啼啼流著鼻涕的小女孩,一晃眼要上大學了。”
飯桌上,警察叔叔這樣笑著說到。那一刻,他們三個人的樣子,簡直和尋常的一家三口沒什麼兩樣。
“是啊,等若白上完大學,媽媽我啊,能做的事情也就都做完了。那時,我可真想好好休息一下。”
“你平時工作很辛苦吧?不是都和你說了,國家有補助可以申請嗎,那些錢雖然不多,但是應該也可以給你減輕一些負擔了吧,沒必要工作得那麼賣命。”
“嗯……那些錢,我平常總是存著,不敢亂花,每次要花一分錢的時候,我都會感覺特別內疚。”
“有什麼內疚的?”
“準先生,我不是傻子,我知道那些錢……”
“誒誒誒,好了好了,若白明天要考試了,就別說多餘的話了。來,若白,叔叔今天特意給你買了烤鴨吃,你可要多吃點,還有這個,核桃奶,聽說是補腦的,希望你喝了,考試能夠發揮得更加出色!”
母親最終什麼也沒說,女孩也裝作什麼都沒聽到。飯桌上,他們無所不談,暢所欲言,直到她說:
“我不想再叫這個姓了,能不能給我改個姓啊?”
“你叫這個名字都已經十八年了,現在改,那還來得及啊?”(母親)
“為什麼來不及?我就是不喜歡這個姓,媽,我也想和你一個姓……或者,和準叔叔一個姓也可以。”
一陣沉默過後,警察叔叔忽然大笑出聲:“和你媽媽姓就夠了,怎麼還有我的份兒呢?”
母親並沒有笑,而是搖搖頭說道:“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為什麼?繼續姓這個,不就代表我和他還有關係嗎?我不想和他有關係!”
女孩有些歇斯底里,母親看著她這樣,最後選擇了沉默。
“若白啊,我知道你的心思。媽媽辛苦了這麼久,你是希望自己能夠早點長大,早點回報母親吧。”
警察叔叔很擅長在這種時候出言調解,每次他都能化解尷尬的場面。
“嗯?”
“乖孩子,明天就是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一次考試了,好好吃飽飯好好休息,爭取考上好點的大學。等到大學畢業了,你應該也已經是一個能獨當一面的成年人了,到那時,我們再來談這些事情,不是更好嗎?”
女孩聽完這番話,再看向神情恍惚的母親,也沒有再繼續堅持。
她一直都知道警察叔叔對自己和母親的好,她單純的內心也希望,母親能和這個叔叔重新組建家庭,但究竟母親本人是怎麼想的,即使她同為女性也想不清楚。
現在冷靜下來想想,剛才自己還真是說了些蠢話。
不過也沒關係,誰的高中時代,沒做過些傻事呢?比起給暗戀的同學寫情書什麼的,鶩若白犯傻的方式,反而還更上流一些了。
都是玩笑話罷了。
這個夜晚註定要刻在女孩的記憶裡一輩子,不僅僅是因為,那是在高考前那段緊張又忙碌的高壓時間裡好不容易得到的放鬆的機會,更是因為,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一家人真正在一起的感覺。
女孩調整得很好,不過可惜的是,即使這樣她也沒能在考場上超常發揮,依舊只是發揮出了自己正常的水平。
她的高考成績並沒有出乎大家的意料,有那麼那麼的好,充其量只夠讓她在四明珠裡選一所去上而已。
所謂的四明珠,指的是國內四座最特別的學府,它們不僅在所謂的國內名校排名上牢牢佔據前四,而且在國際上也遠近聞名。
而其中,又以棋南大學最為出眾,被稱為四明珠之首,從這所學府裡走出的學子,不出意外的話將來都會成為某個領域的領軍人物,無論是政界商界還是科學界藝術界。
女孩最終選擇了棋南大學,這不是什麼出人意料的選擇。唯有女孩的母親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的女兒為了求學,會離開自己那麼遠。
因此,在去學校報道之前的暑假,這最後兩個月裡,女孩在家裡全心全意地照顧著母親。由於做家務之類的事情她從小就幹,因為母親平時都在外工作很少在家,所以所謂的照顧,其實額外需要做的事情並沒有太多。
母親辛苦操勞了十幾年,已經累了。再加上兩個月後,女兒就要遠赴他鄉去上學,她也希望可以多陪陪女兒。這兩個原因促使她辭去了白天的工作,因為白天要用來陪女兒;但是保留了晚上的工作,因為晚上女兒睡了,她就可以去上班掙錢了。
警察叔叔由於工作性質特殊,無論何時都基本上沒什麼休假,所以能夠陪她們的時間也總是不多。
直到臨行前,女孩拉著行李箱在火車站和母親告別時,他都因為工作原因不能來火車站為她送別。
有人說,火車的車輪聲轟隆轟隆,那是為離家外出的遊子們演出的安眠曲,讓他們在車上能早點睡著,那樣就不會因為想家而流下眼淚。
對於女孩來說,這陣安眠曲既有用也沒用。有用的是聽著火車車輪的聲音,她的確睡著了;沒用的是醒來後,她發現自己還是流淚了,因為在夢裡,她還是夢見了她的母親。
為何不說說她離開的前一晚呢,在明天就要離開的情況下,女孩主動鑽進了母親的被子裡,想和她一起睡上一覺。
“媽,你記得嗎,小的時候你經常這樣抱著我,哄我睡覺。”
“是啊,明明以前那麼小的一個傢伙,現在已經要離開媽媽,獨自一人去遠方上大學了。”
“媽,讓我臨走前,再在你懷裡睡一次覺吧。”
“傻丫頭,只要你想,什麼時候都可以回媽媽的懷裡。”
那晚的女孩好像一瞬間回到了小時候,她記得母親哄她睡覺的每個晚上,自然也記得每次父親打完她們之後,母親都會把她抱在懷裡安慰她。
但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大學又是一個新的開始,每個新的開始都意味著她們向著更好的明天邁進了一步。
“大學裡也不能懈怠,一定要好好學習啊。”
高中時,常常會聽見這樣一種聲音,他們告訴你,只要熬過了高考,上了大學,那麼一切就會非常輕鬆。
但實際上,大學並沒有他們說的那麼美好。雖然大學的確不像高中那樣,有緊密排好的課程表壓榨你一天的時間,但是這其實真正意味著的事情是,不會再有人提醒你什麼時候該做什麼。如果你選擇在課後的時間盡情玩樂,那也可以,不會有人管你;你選擇上課不聽講,躲在教室後排玩手機,那也可以,不會有人管你;你選擇找個物件,為了和對方在一起感受戀愛的甜蜜,甚至不惜逃課,那也可以,不會有人管你。
什麼?你發現自己課程跟不上,考試的時候發現自己一道題都不會?
恭喜你,也不會有人管你。
所以,自律,是在大學裡必須要具有的品質,如果你真的希望在大學裡學到什麼東西的話。
而到了大學後,這個剛滿十八歲的女孩才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魅力值,似乎高得超出自己的認知。
不僅剛進門就有學長為她帶路,路過社團在廣場上設立的宣傳點位時,更是會被裡面的宣傳人員直接圍住,勸說她一定要考慮加入他們的社團。
她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吸引人的地方,要說外表的話,她和其他女孩子們一樣,也是黑頭髮,也是黑眼睛。自己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五官不缺也不多,無論怎麼想,和其他人相比都沒有什麼特別不同的地方。至於從小被人說面板白皙什麼的,那只是因為身體比較虛弱,才顯得身體比較蒼白罷了。
但奈何來和她搭話的男子實在太多,來到學校的第一天,她就不得不躲進宿舍裡,以避免更多的是非。
“明明高中的時候,都沒有人來找我的說。”
但其實,高中的時候,就已經有很多人在意她了。只是迫於各種原因和緣由,不敢、不能或者不願意對她坦白心聲罷了。
但是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也的確顯得有些懦弱了不是麼,明明自己心中的那個女孩馬上就要去另一個城市,或許今後再也見不到第二面了,可是這種情況下,卻依舊礙於各種原因不敢把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對方。
也許是出於自卑,也許是錯過了機會,也許是想著,沒有了她也沒關係,反正世界這麼大,還有很多其他女生。
但無論是什麼原因,既然已經錯過了,那就說明,此刻她的命運之路,已經沒有和他們交織的部分了。或者說,那些傢伙註定是不可能和她有更多交集的了。
魅力太大,並不總是好事。因為某些原因,女孩的室友們似乎對她不是特別友好,她們總是自成小圈子,唯獨沒有女孩的位置。
不過也沒關係,她來這裡也不是為了交朋友的,她的目的從始至終只有一個,那就是學習知識。
畢竟,一個女孩如果不是為了探究理性的、本源的東西的話,那為什麼要選擇物理系呢。
身邊的室友們有意排擠她,而那些來搭訕的男生她又不想理,久而久之,她竟漸漸也習慣了,這樣獨來獨往的日子。
直到某一天,在她試聽的由商學院教授開設的一堂選修課上,她因為來得匆忙忘記帶筆而向鄰座的一個陌生男同學借筆,由此才逐漸結束了這孤獨的日常。
借筆的過程,沒什麼好說的。
“同學,我忘記帶筆來了,你有多餘的可以借給我嗎?”
“哦,好的,給你。”
“謝謝,下課我就還給你。”
反正都是諸如此類的話罷了,不是麼。
但為什麼因為這一次借筆,就能改變女孩整個後半段的大學歷程呢。
人和人之間會產生怎樣的聯絡,有時說不清道不明,最後只能聯想到是命運。這個男生和女孩來自同一個地方,不僅是同一個省同一個市,甚至是同一個區,兩人各自就讀的高中甚至離得也並不是很遠。這聽起來是一個有意思的巧合,當她和對方交談時得知這件事情後,她忽然覺得,自己是時候交一個朋友了。
茫茫人海中,能夠遇見一個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的同歲人,這難道不能說是上天的安排麼。
所以這一次下課,並不意味著他們之間緣分的終結。女孩和他交換了聯絡方式,這樣他們可以在以後的時間裡有更多的聯絡。但對於女孩來說,這個男生是一個有意思的朋友,她沒有任何其他方面的想法。
可即使她這麼想,其他人卻不會答應——那個人就是男生的青梅竹馬,她就讀於棋南大學的藝術學院音樂系,並且對這個男生表現出十足的熱情來。
女孩第一次見到這位青梅竹馬,還是她在和自己新結交的這個男同學一起在食堂吃飯的時候。她出現在兩人身邊,氣鼓鼓地質問起男生來。
“小非哥哥,她是誰?”
“是堇冪啊,她是我最近新認識的一個朋友,是物理學院的學生。”
“哦,為了她一起吃飯,你就把我扔在一邊嗎?”
“啊……怎麼可能呢,堇冪,我是那麼絕情的人嗎?我只是以為你對這種事情沒興趣,所以才沒把她介紹給你的。”
另一邊默默聽著的女孩,很快就意識到了什麼。看來自己以後,要和這位男同學保持更多距離了,以免被他身邊的人誤會了。
“這位同學,請你別誤會。我和他認識並不久,只不過是偶然瞭解到我們是同鄉,所以才和他交了個朋友而已。不過,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好的話,我保證以後都不會再這麼做了。”
“嗯?”那位青梅竹馬聽見女孩對自己搭話,也把頭給扭了過來,“哼,話倒是挺會說,誰知道你怎麼想的呢。無所謂,你們想幹什麼,又和我沒關係,幹嘛要因為我而停止你們的行為呢,對吧?”
沒成想,那位男同學居然很開心地說道:
“別這麼說嘛,雖然我們想幹什麼確實和你沒關係,但是我卻不能不照顧你的情緒嘛。”
“你!唔……小非哥哥,你這個大傻瓜!”
那位青梅竹馬說完這句話,一轉身就跑了,而男同學居然還坐在原地有些疑惑。
“我?我哪裡傻了。”
“你啊,的確傻到家了。”
“什麼?”
女孩見他居然坐著不動,乾脆自己站起身來,趕忙朝著她之前跑走的方向追了上去。
等女孩追上她時,發現對方躲在建築的陰影處偷偷抹眼淚,這可真是讓女孩感到心疼。
“同學?你在哭嗎?”
對方聽見她的聲音,一轉過臉,臉上的淚痕和哭紅的眼袋顯露無疑。
“你跟來幹什麼,想看我笑話麼?”
“我怎麼可能會那麼壞心眼,我只是放心不下你,所以才跟上來看看罷了。看你這樣子,果然還是誤會了吧?”
“我,我有什麼可誤會的?就算你是小非哥哥的女朋友……那我又有什麼話可以說呢……”
“我?我怎麼可能會是言非同學的女朋友呢?我和他認識都不到兩天呢。”
“言非同學……”
“怎麼了?你是覺得,這個叫法有些太親近了嗎?”
“不是,小非哥哥是複姓去言,單名非,你這麼稱呼他,可就是搞錯了。”
“嗯……是這樣嗎?沒辦法,剛認識兩天的傢伙,對他的瞭解,肯定比不上你這位青梅竹馬嘛。”
“你認識我嗎?”
“我不認識你,但是啊,言非同學經常會和我提起你,他說,他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夥伴,是一位藝術細胞發達、從小就受所有人歡迎的美女。我第一眼見到你,我就認定,他之前反覆跟我提到的那個人,肯定就是你了。”
“哼,小非哥哥哪裡會那樣誇我……”
“他會的,他只是有時腦子缺根筋而已,但他是一個善良的人。你既然和他從小一起長大,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才對。”
這幾句話下來,對方的眼淚還真就止住了。只不過面對女孩,她還是擺著一副高傲的姿態。
“哼,別以為你特地來安慰我,我就會對你好。先說好,我的心裡只有小非哥哥一個人,而對於任何想把他搶走的人,我都不會善罷甘休的。”
“呵呵呵~”女孩發出輕靈的笑聲,“沒有人想把他從你身邊搶走,但是會有人,想把你從他身邊搶走。”
“咦!?誰,誰?”
“雖然看不到你現在看不到,但是不意味著沒有,所以,你可要千萬當心啊。”
“哼,有又怎麼樣,我的心永遠都屬於小非哥哥,其他人,是不可能動搖的!”
漸漸的,兩個女孩彼此之間的交流越來越多了起來,雖然第一次見面因為彼此之間的誤會而沒能開個好頭,但是之後的日子裡,兩個人卻成了親密無間的好友。
以至於那個男生反倒快沒有位置了。
在這之後,女孩的整個大學生活,就只有這兩位朋友。兩個朋友雖然不多,但是卻能夠做到彼此知心,在他們面前,女孩可以盡情地說自己想說的話,有時她也會說出一些不經大腦思考的蠢話,但是都沒關係,因為真正的朋友間就是不需要花太多心思就可以相處得很好的。
似乎她的大學生活過得還挺不錯,每月的生活費,母親和叔叔都會給,她的物慾很低,幾乎從來不買東西,吃飯也只去食堂吃最便宜的食物。因此她也不需要自己進行什麼額外的工作來養活自己——相比起其他勵志故事裡主角的悲慘生活,她的大學過得已經足夠輕鬆了呢。
雖然因為不喜化妝,時常會被同寢室的女生們暗地裡嘲笑為村姑,但是她也不在意。一個懂物理的村姑,總比一群只會擺架子的城裡人要好吧?
她的興趣愛好也被同寢室的女生們瞧不起——女孩子不愛唱歌跳舞,也不愛逛街聚會,居然喜歡拆東西。從普通的打火機到老式的收音機,女孩似乎把自己能夠獲取的一切機械裝置都給拆過一遍。
至於她還沒拆過的東西,比如她的手機,那是上大學前媽媽給她買的,她平時都好好愛護著生怕弄壞了;還有一隻中等大小的玩具熊,裡面裝著一個語音裝置讓這隻玩具熊可以說話,之所以不拆是因為這是生日時朋友送給她的禮物,她也好好愛護著,不願意毀壞半點。
不管怎麼說,未來好像都充滿了希望。她的成績在整個學院裡都名列前茅,獎學金也拿了一些——不多的原因是因為大學裡的獎學金需要自己申請,她總是覺得自己不夠優秀,所以不好意思主動申報獎學金。即使如此也改變不了她優秀的事實,只要等到畢業找個好的工作,就可以讓母親從當下的勞累中解放出來了。
不過,量子物理學的專業性質,可能還是更偏向於理論研究吧。畢業後的她也許會留在學院裡成為一名教授,亦或是全身心專注在研究中。但是無論哪一樣,都有繼續深造的必要性。但她覺得自己等不了那麼久——繼續讀個三年五年的研究生,豈不是意味著自己距離能夠投身工作的時間又要延後幾年了麼,這幾年的時間裡,又要讓母親操勞了。
所以,期盼著能夠早點步入社會早點自立自強的她,曾經很認真地考慮過,本科四年畢業完之後,就直接就業。
但這一切,都在大學的最後一年戛然而止。往昔的陰影裹挾著無邊際的噩夢,在一瞬間擊碎了她的一切美好夢想。
“若白,你現在有時間回一趟家嗎?”
“怎麼了,叔叔?”
“你媽媽她……住進重症監護室裡了,她的情況很危險……”
“什麼意思?叔叔,媽媽她怎麼了?”
“你的父親,他出獄了,出獄的第一件事情,是找到你媽媽,報復她……”
電話那頭,警察叔叔的聲音已經漸漸聽不清了,她也不知道,是對方的聲音真的變得越來越小,還是自己的意識越來越脫離現實。
那一刻,她彷彿整個人置身於一個絕對安靜的世界,在那裡,周圍的一切都像是掉進了深不見底的漩渦裡,以至於時間也無法被感知到了。
母親死了,在她來到母親身邊後的第二天。
沒想到和母親度過的最後一天,居然會是這樣的場景……母親安靜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管子,管子連線著各種儀器,而那些儀器無時無刻不發出滴滴的聲音。
回到家後的第四天,母親的遺體便準備要下葬了。而來參加葬禮的人,只有兩個。
那就是女孩自己,以及那位警察叔叔。
“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她……”
“不,叔叔,你已經保護過媽媽一次了,都怪我……是我這個女兒,一點用處都沒有,拖累了媽媽……”
自己在大學裡這麼久,究竟在沾沾自喜些什麼?真以為交了兩個朋友,就可以改變自己是汙泥裡爬出的蛆蟲的事實嗎……
母親的遺體安靜地躺在棺木裡,棺木的蓋子還沒有蓋上。看著母親再也不會睜開的雙眼,女孩強忍著自己眼眶中的淚水。
“若白,想哭就哭吧。也許,能在媽媽懷裡再哭一次的機會……不會再有了……”
警察叔叔的這句話,讓她再也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情緒。之後發生的具體事情,她的記憶裡只剩下模糊的一片,她只記得自己最後一次牽住了母親的手,曾經那般溫暖的手,現在只能帶給她冰冷的觸感。
然後,大抵是哭了個稀里嘩啦。
女孩的父親因為故意殺人,被判處了死刑。但這已經是幾個月後的事情了,女孩早已回到了大學,對於她的父親下場如何,她並不在意——她從來就沒在意過,那個人的死活。
無論他會受到什麼懲罰,母親,都已經去世了。
可這是正是大學的最後一年,曾經堅定了畢業後就找工作的她,內心開始動搖了——與其說是動搖,不如說是迷茫,母親已經不在了,那股強烈的想要就業的慾望,瞬間消失了。
自己為什麼要就業呢?就業掙的錢,又給誰花呢?
母親的去世,令她頭一次感到,自己在這世間是如此孤獨。曾經的她,可以完全不在意周圍人的想法,因為她知道,無論周圍的人再怎麼討厭自己,世界上總還有人會喜歡自己、支援自己。
但現在,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這種情感,漸漸扭曲了她,她開始迎合自己的舍友,開始強迫自己放棄自己的喜好來附和舍友的興趣,為的就是融入她們——以此來填補自己心中的孤獨感。
直到她真正的兩位朋友,那位商學院的男生和藝術學院的女生,發現了她的異常,才開始質問起她來。
最開始,她甚至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變了個樣。曾經的她是一個安靜卻帶著活力的女孩,雖然不是那種喜歡抓著人說一大堆話的型別,但是和朋友們交流時,她也可以做到侃侃而談,甚至主動和朋友們開些有意思的玩笑。
可是現在,在他們二人面前,女孩變得寡言少語起來。
這裡需要解釋一下,女孩對他們冷淡,是因為女孩把他們當做真正的朋友,所以可以肆無忌憚地把自己不好的情緒表露在他們眼前;而在室友面前可以若無其事地說話,其實只是強迫自己這樣表現而已,只有這樣才可以融入她們的社交圈,自己才得以在宿舍裡,勉強獲得一些自己不孤獨的證明。
“若白,你的樣子和以前不一樣了,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他們的追問下,女孩乾脆一口氣坦言了自己之前經歷的一切,從小時候自己和母親被父親家暴,到後來警察叔叔救了她和母親,然後一路走來,她成功上了這所有四明珠之首美譽的頂級大學,可是臨近畢業的最後時刻,母親居然……
“原來是這樣……”藝術學院的女同學聽完她的遭遇,默默走到她身邊,牽起她的手來,“我聽說,人的手和心是相連的,當兩個人的手連在一起時,彼此的心就也能夠相連了。希望這樣,可以讓我幫你分擔一些你的憂傷。”
“謝謝你,小冪冪。”
“說起來,你平時一直戴在身上的那個掛墜呢?”(男同學)
“那個啊……抱歉,最近我沒有戴,我有些,不想見到它……”
“這樣啊,我沒記錯的話,裡面裝的,應該是……”
“就因為是那個東西,我才不敢看它。每次看見它,我就會想起,媽媽她曾經……”
女孩的思緒忽然飛回到三年前的那一天,她在餐桌上對母親說自己想要改姓的那一天,其實她真正的心思,是希望母親能夠和警察叔叔正式成家。他們二人之間的感情,鶩若白從小看到大,怎麼會不明白他們各自心中壓抑著的對對方的感情。
可是那一天,直到最後,母親都沒有給出回答。
“也許,是媽媽遇見他太晚了吧。”
鶩若白如此喃喃一句,她心中對母親這悲慘的一生感到不公,為什麼要讓母親在自己的青春年華遇見那個男人,為什麼母親好不容易遇見了自己的真命之人,可是到最後,甚至連自己的心意都沒表達出來過。
也許就是在這一刻,她就已經重新決定好了自己未來的道路。
她想要違抗這個世界,她想改變母親那既定的命運。
“若白,你現在好些了嗎?”女同學見她一直不說話,擔心地問到。
“嗯,我好多了。我現在也想清楚了,之前我會覺得孤獨,那是因為我陷入了迷茫啊。只要重新找到了目標,那麼我的人生就只要為了實現這個目標不顧一切地往前衝就夠了,孤不孤獨什麼的,就也都沒心思再管了吧。”
男同學聽完,沒有聽懂她具體什麼意思,但是從她的語氣來看,應該是她已經從失去母親的悲痛中走了出來的樣子?畢竟,此刻她的眼裡重新有了光。
“嗯,若白,你能這麼想就好了。只要重新找好目標,並把剩下的人生都用在實現這個目標上,那麼無論路途上遇到多少艱難險阻,就也能忍受過去了。”
男同學對女孩的話表達了肯定,女孩便轉過頭來看向他們二人,忽然燦爛地一笑:
“謝謝你們,有你們一直陪著我,我的大學生活才不至於那麼無聊啊。”
這一天結束後,鶩若白又恢復到了原本的樣子。看起來,一切都重新恢復了正常,甚至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而事實上……確實是這樣,鶩若白的學習變得更加刻苦,甚至她還不滿意課上學到的知識量,自己在課後會額外想辦法對更多知識進行學習,最常用的辦法,自然是跑去圖書館看書了。
但她學習的方向,除了自己的主修課,似乎還多了些其他的東西,比如機械製造相關的知識。
物理學家和發明家是兩個完全不同的職位,前者的定義是研究物理學理論的人,後者的定義是能夠製造出新型且往往復雜的機械裝置的人。
但如果一個人能夠同時成為物理學家和發明家,那麼事情就會開始變得複雜。曾經有不少人熱衷於研究一類機械,其通俗的名字叫作永動機,但最終無一例外失敗了,因為某條物理定律證明了這是不可能的。
過了幾百年,又出現了對一種機械的研究熱潮,無數人把自己的精力投入在研究和製造這一類機械上,但是最終依舊沒有人成功,於是後來,物理學家們又發明出一些理論,想要證明這種機械也是不可能被髮明出來的。
但實際上,這種機械究竟能不能被製造出來,依舊要畫一個大大的問號。這種機械就是時間機器,或者通俗點稱為時光機。藉助時光機,人們可以穿梭時間以回到過去或是跳到未來,但也許前者對於人們來說誘惑力更大一些——因為未來總會到來,或者說總會有人能看到未來,但是卻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夠回到過去。
想從今天跳到明天,你只需要睡上一覺;想從今天回到過去,你也只需要睡上一覺,在夢裡,也許你可以回到過去。
在母親去世後,女孩曾迷失過一段時間。母親就像是夜空中的一顆星星,只要一直追逐著她,即使周身是無邊的黑暗,女孩也不會迷失方向。而母親的死,讓那顆引路星的光芒徹底消失在了這片夜空,失去了這片黑暗中唯一一道光,女孩也就失去了自己前進的方向。
但現在,女孩重新找到了另一顆星星。
為了實現她的目標,女孩必須要學習更多、研究更多,並且練習更多。這就是為什麼女孩在大學的最後一年裡,忽然將全部的精力全部放在了學習上。
但這顯然不夠。女孩的成績很優異,她被選中擁有保送研究生的資格,但當初的她卻打算選擇放棄。
你肯定會問,保送研究生的資格,而且是棋南大學這種頂尖學府的保研資格,什麼樣的傻子,才會選擇放棄。
但首先需要說明,讀研究生對她來說會存在的問題——自母親死後,女孩的生活費就完全由警察叔叔來承擔,她覺得,警察叔叔明明和自己沒有血緣關係,卻願意這樣照顧他,即使他不在意,自己也感覺羞愧。
全身心投入學習和研究,就意味著無法投入工作,自己如果沒有收入,那麼所有的開支就只能仰賴別人。
就算母親已經去世了,她也可以選擇工作,這樣至少可以減少警察叔叔的負擔;可是自己如果想要讀研究生,那就意味著警察叔叔還需要多照顧自己幾年。
但最終,她堅定地選擇了讀研究生這條路,雖然很抱歉,但是的確要麻煩警察叔叔多辛苦幾年。
“抱歉,叔叔,但是我保證,只需要幾年時間,你的所有付出,就全部都有回報。”
只有進入更高的學習階段,學到更多知識和本領,才有可能親手製造出那臺不可能存在的機械。
時間機器啊,女孩想用它,來改變過去。
但是,在女孩讀研究生的第二年,警察叔叔,也去世了。
他是警察,這個職業本來就意味著要常常與危險相伴,只是多年來的相處,讓女孩誤以為,警察叔叔可以一直安然無恙。
但事實,卻是這樣……
“看來,又多了一個,必須造出那臺機器的理由啊。”
可是沒了警察叔叔的支援,她要如何獲得金錢來維持自己的生活開支呢?
好在她平時十分節約,有存下一些錢。按理來說她如此優秀,獎學金本應能拿到手軟,可是我之前說了,獎學金是需要自己填報申請的,女孩很不喜歡這個環節,因為填報過程中需要列出自己獲得過的榮譽,以及寫一份幾百字的自我評價,而這兩樣,都是她最不願意做的事情,所以實際上,她從未主動申報過任何獎學金。
可是當生活的確窮困潦倒到了盡頭,她也不得不改變了吧?
沒錯,在她撐了半年後,她終於決定——向朋友借錢。
與她和那位出國深造的藝術學院的女同學不同,那位商學院的男同學讀完了本科之後,直接選擇回去繼承家業。
理由是因為,他的父親認為,成為一個優秀的商人所需要具備的素質,是不可能在學校裡學到的。與其讓他在學校裡學那些諱莫如深的理論,還不如直接讓他步入社會,開始接受正式工作帶來的壓力和錘鍊。
在最困難的時期,女孩終於不得不向他求助,所尋求的幫助是最普通的一種,那就是金錢上的援助。
本以為許久未再見面,僅憑手機維繫聯絡,那位男同學早就已經忘記了他們之間曾經有過的情誼,可沒想到,女孩剛一提出請求,男同學立刻有了迴應。
他答應得很快,轉錢的速度也很快。
“我沒有什麼別的地方可以幫你,所以,如果你有任何需要用錢的地方,儘管和我說。”人們總說有錢的男人身上會散發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該說確實有些道理麼?
本文的作者自己也不清楚,隨便寫的而已,請不要在意這些。
但女孩不是那種不知廉恥之人,她鄭重地回覆到,所有從他那裡得到的錢都是借款,她以後會還給他。
可她實際上是怎麼想的呢?其實和她對警察叔叔的想法是一樣的,如果自己真的造出了時光機並且改變了過去,那說不定,在改變後的世界裡就不會有自己借錢的場景存在了,自己當然也就不用還錢了。
真是完美的算盤,可如果時光機制造不出來,那可怎麼辦。
為了研究時光機,她需要一個能夠進行秘密研究和製造的場地,為此,她以進行物理學研究的名義,借用了實驗樓的407號房間,並時常在那裡進行秘密的研究。
任何一臺機器的製造,都免不了要談到零件的話題。零件的購買也需要用錢,而她還只是一個普通的研究生,很難申請到足夠的經費,為此,她不得不再次向那位商學院的男同學求助。
男同學很好,很溫柔,他總是在女孩求助的第一時間就把錢交給她,並且只要女孩不想回答,他就不會繼續追問緣由。
“對不起啊,言非同學,我不是有意想把你當提款機的,至於這些錢,我一定會想辦法以另一種形式還給你的。”
實際上,她覺得自己距離目標已經很近了,可是每次一到最後的關鍵時刻,卻總是失敗。
“明明計算的一切資料都沒有錯,機器的組裝也沒有錯,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每次啟動這臺機器,這棟樓就會斷一次電,好在她提前預料到了這一點並且在電路上做了些手腳,才沒讓管理員輕易發現,斷電的罪魁禍首是她。
可是這不是長久之計,再這樣下去,管理員遲早是會注意到她的。
“已經沒有多少失敗的空間了麼……”
可即使知道這一點,她卻毫無辦法,明明根據計算一切都已經是最正確、最適合的,為什麼自己還是無法成功呢?
心情不佳的她,在某天選擇出門散步,放鬆下自己的心情,同時整理下自己的思緒,就在她走到學校裡的一處林間小道時,那個奇怪的傢伙出現了。
“為了自己的妄想,而把自己的人生封鎖在這處小小的學院裡。小姐,你知道嗎,你獨自一人在燈光下熬夜研究的背影,任誰看了,都會心疼。”
“你在和我說話嗎?”
她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這個奇怪的傢伙說這些話時,眼睛居然盯著一旁的樹看。
“這裡沒有第三個人,小姐。”
“是麼。你是誰,你剛才那些話是什麼意思?”
“我有很多名字……但是這些都不重要。小姐,讓我猜猜,你該不會在研究,不可能存在的裝置吧?”
“你知道?你為什麼會知道?”
“太陽是所有人眼中最明亮的東西,因為只要它一出現,整個天空都會為之放白,只要它一出現,天空中就只有它的存在,其他所有東西都被它的光芒所掩蓋。小姐,你知道嗎,在太陽不在的夜晚,星星會為走在夜路上的人指路,但是,在星星出沒的夜晚,大多數人卻已經進入夢鄉,這也意味著,星星散發的光芒,只有很小一部分人能夠看見。”
說完這些,那個怪人居然把眼睛轉過來,看向女孩。
“小姐,我看見了,從你身上散發出的光芒。它雖不像太陽般耀眼,卻也不似太陽般刺目,只有在太陽不在的黑夜裡存在,當太陽重新升起時,又默默地隱藏起自己的身姿。”
“你是在誇我嗎?”
“是啊,小姐,你就像滿天的繁星一般,幫助人們尋找新一天的太陽。這樣的你,令我想要幫助你,完成你的願望。”
“你是說,你想幫助我造出那個東西來麼?嗯……謝謝你,但是那個東西真的很難,我現在冷靜下來,突然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一樣,居然一時上頭,妄想研究根本不可能被製造出來的東西。”
“不,小姐,你已經完成了一切,之所以無法成功,是因為,「它們」阻擋了你。”
“你說什麼?”
“時間旅行不被世界之主所允許,祂沉眠後,手下的世界管理者也謹記著這一條律令,阻止一切可能的時間旅行,所以你才無法成功。但是我必須要說,時間旅行,並不是從未有人做到過,只是每次時間旅行發生後,管理者都會對世界進行修改,以掩蓋其犯下的失職之罪。”
“真的嗎?他們是怎麼做到的?”
“他們是怎麼做到的不重要,小姐,重要的是,我可以幫你做到。”
“你可以幫我?”
“沒錯,小姐,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有發生的可能性,向我說出你的願望吧,只要你的心願足夠強烈,那我就為你抓住,那一絲的可能性。”
“我的心願……”
女孩在腦海裡回憶著從小到大經歷的所有事情,在某一刻,母親的尖叫聲和哭喊聲彷彿從空氣中的某處傳來,那是根植於她內心最深處的記憶,是她年紀尚小時,被一遍遍反覆浸染所沾留的痕跡。
“我想,改變這個不公平的世界,為媽媽她,選擇一條更好的路。”
“為了這個目標,你什麼都願意做嗎?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嗎?”
“是,我願意。”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你的心願的確強烈到了極點,而凝聚了你一切心意之物,就是你的掛墜,可否把它借給我一下?”
這枚掛墜對女孩來說意義非凡,她本來還猶豫了一會,要不要交給這麼一個路上遇到的陌生傢伙,但是最終,她被心底那股強烈的願望被說服,把掛墜取下交給了對方。神秘人把那枚掛墜握在手心,片刻後,便還給了女孩。
“重新戴上它吧,我為它注入了力量,這股力量可以保護你進行三次時空穿越,而不被管理者發現。但請記住,只有三次機會,並且每次你能夠回到過去的時間,只有五分鐘。另外,在你完成你的心願前,絕對不要開啟掛墜,不然力量就會消失。”
女孩接回掛墜時,的確感覺掛墜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但是並非是外形產生了什麼變化,而是她握著掛墜時突然產生了一種新的感覺。
她回過神來時,神秘人已經消失了。
女孩有些半信半疑,但是她決定立刻就回去嘗試,在她回去的路上,遇見了一個熟人。
“若白,我正找你呢。”是商學院的男同學。
“言非同學?你怎麼來了?”
“不是說了嗎,我是來找你的。你吃了飯嗎?”
“啊,還沒有。”
“要一起去嗎?”
“我有急事,我就不吃了。”
她正要從他身邊走過時,對方忽然用手摁在她的肩膀上。
“這可不行,若白。我猜,你已經有很多天沒吃晚飯了吧?”
“唔……”
在她還想狡辯之前,她的肚子就已經替她做了回答,至少這陣咕咕的叫聲能夠表明,她現在非常飢餓。
“你最近在幹什麼?借錢的次數也變多了,而且還不吃晚飯。還有你的黑眼圈,你昨晚熬夜了麼?”
飯桌上,被對面的男同學一連挑出一堆問題的女孩,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的問題。
“誒嘿嘿,是在熬夜做實驗啦,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我做實驗的時候,媽媽她就在旁邊看著,所以我一點都不覺得累。至於實驗的具體內容,我不知道怎麼和你解釋……但是你放心,我絕對沒有做不好的事情,雖然……每次啟動會讓實驗樓斷一次電,影響到了他人,但是……”
女孩最終還是不知道怎麼在這個問題上給自己找臺階下,最後只好說道:“但是隻要實驗成功,一切問題就都可以了!”
男同學見她說這句話時,眼神裡充滿了堅定和堅決,心裡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雖然我不知道,你究竟在研究什麼,但是若白,果然你現在,其實還是沒有從阿姨的離開中走出來吧?”
“……那可是我唯一的媽媽,怎麼可能,會這麼容易就走出來。”
“嗯,我明白的,如果我的媽媽也那麼早就離開我,我肯定也不可能會是現在這副子。不過若白,離開的人,無論如何都是回不來的,我覺得,你應該試試把自己的注意,更多地放在此刻正在你身邊的人上……”
“……”
女孩知道,對方是在安慰他,但是卻聽不出他話語裡額外的意思。男生見狀,有些著急起來。
“若白,我是想說,無論如何,你都不是一個人,因為我永遠都會在你身邊。嗯,我是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永遠都在你身邊,就是……”
“我明白。”
女孩的這句話,讓男生忽然一喜,他以為對方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可是她的下一句話,就讓他意識到,是自己多想了:
“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嘛。”
“嗯,嗯,是啊。我是想說,其實,朋友以上的關係,也不是不可以……”
“朋友以上的關係……那,合作伙伴怎麼樣?我保證,一旦我的研究有了最後的成果,一定和你合作,到時候我們就可以發一筆大財啦!”
“哦,哦!那可真是不錯呢。”
果然到最後,男生也沒成功地傳達到自己的心意。但如果讓他提前知道,這是他在這個條世界線裡最後一次見到她,他會更勇敢一些嗎?會更加直接一些嗎?
女孩和他分別時,凝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裡默默說了聲對不起。她對他的心意早就有所察覺,但是很遺憾,真正應該在他身邊的人,現在還在國外留學呢。
“希望下一次,你不要遇見我吧。”
女孩回到了實驗室裡,按照那個神秘的傢伙所說,只需要戴著這個掛墜,就可以躲過世界管理者的監視,成功回到過去,但是每次時間只有五分鐘。
“五分鐘後,會發生什麼?”
這些事情都無所謂,眼下最重要的,是先嚐試一下究竟可不可行。
和往常一樣,她將這臺小型裝置捧在手心,然後按下了啟動按鈕。房間裡的燈光一瞬間全部因斷電而熄滅,黑漆漆的房間裡只有女孩手中的機械在釋放著電弧。
“!”
在短暫的意識空白後,女孩居然發現,自己真的已經身處異地。
她回到了二十七年前,而要在一年後,她才會出生。
“我要想辦法,阻止媽媽遇見他。”
如果媽媽沒有遇見那個男人,就不會和他結婚,然後忍受那樣的虐待了。女孩所希望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改變母親悲慘的人生。
所以,女孩提前攔住了年輕時的母親,並且把她引向了其他的地方——按照母親的說法,她是在一次吃飯時遇見女孩的父親的,所以女孩只要阻止母親前往那家餐館,應該就不會遇見她的父親了。
五分鐘的時限很快就到了,當她自以為做完了一切後,她在瞬間重新回到了未來。意識到這一點時,她發現自己依舊坐在實驗室裡,而且燈光明亮,隨之而來湧入她腦海的,還有一些新的記憶。
“這……”
但令她不解的是,似乎未來的世界依舊沒什麼改變,不知道為什麼,母親還是在另外一個時間另外一個地方遇見了父親,然後還是和他結了婚。
“為什麼……”
“還說為什麼呢,小姐,你的腦袋不可能這麼笨才對。”
“你是,那個神秘的傢伙!”
“小姐,你先仔細想想,如果你真的可以阻止你的父母相遇,甚至阻止他們結婚,那麼,你要從哪裡來呢?”
“我……對啊,如果他們不結婚,那要怎麼生下我呢……”
鶩若白瞬間意識到了自己一直遺漏的問題,但這個問題是最大的問題。自己是母親和父親在一起的證明,只要自己還存在,那就一定意味著,母親會和父親在某個時間點相遇,然後生下她。
“小姐,你明白了嗎?即使有時光機,並且能成功回到過去,你也什麼都改變不了。因為你的存在本身,就註定了,你不可能改變你的母親會遇見你父親的結局。”
“我不信。”
“你不信,那就再試一次吧,不過可別忘了,你只有兩次機會了。”
女孩沒有過多猶豫,瞬間就又啟動了機器。按照新的記憶,母親雖然被自己阻止了前往餐館,但是卻在之後因為某天晚上沒帶雨傘而被留在路邊無法回家,並且之後被一個路過的男子給搭救,而那個男人正是她的父親。
而同樣的,這回她決定幫母親事先帶好雨傘,這樣一來,就不存在因為下雨沒帶傘無法回家然後要被別人搭救的機會了。可同樣的,這次回到回來後,她發現,母親依舊在那之後遇見了父親,她好像什麼都沒改變。
同樣的,她回來時便身處實驗室,那個怪人在她身旁等她。
“小姐,只要你的父親還活著,你的母親就總會遇見他的。這是她註定的宿命,憑你是改變不了的。”
本來女孩因為兩次失敗,低垂著頭一言不發,聽到他的話時,內心更是止不住地悲傷。
“可是我就是,不甘心……媽媽她是那麼善良的人,明明值得,擁有更好的人生才對……”
女孩說話的時候已經帶著哭腔,很明顯,此時的她正在垂淚。
“你有沒有想過,不是回到二十七年前阻止自己的母親和父親相遇,而是回到近一點的時候,阻止出獄的父親前去報復母親呢?”
“沒有,我覺得,要讓母親從一開始就是幸福的才行。如果只改變那個時候的事,那母親之前還是要受那些苦,我不希望會是那樣……”
“原來如此,小姐,恕我直言,你的願望很龐大,換句話說,就是,你很貪心。不過這樣更好,貪心沒什麼不好的。小姐,我相信,你為了實現這個願望,一定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對不對?”
“那是當然。”
“嗯……小姐,你有沒有想過,只要自己的父親,死了,那麼母親就不可能和他有任何多餘的糾葛了。”
“……不可能的,我不可能殺得死他。你自己也說了吧,如果他在遇見媽媽前就死了的話,那麼我,又怎麼可能會存在呢。”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還是說小姐,你害怕了嗎?你害怕殺死自己的父親後,自己也會隨之一起消失麼?哦,對了,說不定殺人這件事本身,都值得你恐懼呢,畢竟,你還從來沒有接觸過類似的事情吧?可是我記得,曾經有一回,你的母親差點被你的父親給打死吧,那是不是可以說,你差一點目睹你的父親,殺死你的母親呢。”
“……”
雖然新的記憶和最初的記憶的確有些改動,但是總體上沒有什麼區別。小時候的回憶依舊那麼刺痛,好似赤腳走在碎玻璃碴上一般刻骨銘心。
“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要怎麼做呢?”
神秘人有意的出言,讓女孩最終下定決心。
“我明白了,希望這樣,可以讓媽媽獲得真正的幸福。”
“哼哼,很好。但是在那之前,我們來練習一下吧。你會殺人麼?”
“我……”
她只是一個普通女孩,她怎麼可能會那種事情。
“看來是不會咯?別忘記你只有五分鐘時間啊,五分鐘的時間裡要做到一擊斃命,這可不是簡單的事情。這樣吧,你先拿我來練習一下吧,放心,我是不死的。”
“我……要怎麼練習?”
“你想怎麼殺死你的父親?”
“我不知道……”
“哦?那要我說,就用這個吧。”
神秘人說完,走到一旁的桌子上,拿起擺在上面的一把刀來。
“刀……”
“對啊,用刀殺人,應該是最常見的了吧。來啊,快來試試吧,用這把刀刺進我的身體,然後,我會給你反饋,告訴你剛才那一擊致死的機率有多少。”
“呃……”
看著對方遞過來的刀,女孩半天都沒有動作,完全沒有要接過去的意思。
“小姐,你發呆的時候已經遠超五分鐘了,如果你是抱著這樣的心思和態度回到過去的話,那麼最後一次機會早就被浪費掉了。”
“不殺他,就不行麼?”
“是的,只要他還活著,就一定會遇見你的母親,因為如果不這樣,就不可能會生下你。這麼看來只有一種選擇了不是嗎?殺掉他,就可以了,即使你的母親還能夠遇見他,他也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那我呢?”
“你?我哪知道。我連你究竟能不能殺死你的父親都不知道,更別提成功後你會怎麼樣了。但是很明顯,如果你父親在生下你之前就死了,你就不可能被生出來。無論如何,作為他女兒的你,是不可能繼續存在的了。”
“……”
“哦,你害怕了麼?害怕自己會一起消失?可是之前你向我許願的時候,決心可是強到不可動搖啊。”
女孩的心底一下子升起來一股難受的感覺,她開始回憶過去,而且只回憶那些不好的事情,尤其是父親酒後對母親施以暴行的場景,她在腦海中一遍遍回憶。
至於和母親在一起時,有多麼幸福,不符合眼下的情景需求,絕對不能想起。不然萬一她真的害怕了,不捨得消失了,那就全都功虧一簣了。
“我明白了,來試試吧。”
“喔,小姐,我就知道,你的決心會幫助你做出決定。看好了,像這樣,乾淨利落地把刀刺入頸部,這裡,正中動脈部分,然後……”
女孩尚未反應過來之時,對方就抓著她拿刀的手,引導她狠狠地刺入自己的脖頸。看他的樣子,本來應該是打算繼續說下去的,但好像因為刀刃刺入了他頸部,致使他無法再發出聲音
“……!”
在還沒看清楚之前,女孩就感受到手上傳遞來的溫度——是滾燙的血液噴濺到了她的手上,簡直要把她的手給燒傷。女孩剛瞪大了眼睛,下一刻卻發現,一切又恢復了原樣。
“我讓場景恢復到了你用刀刺進我脖子前。好了,我已經手把手教了你一遍了,現在該你自己嘗試了。按照新的故事,你的母親某天晚上路過一條小巷時,遇見了從巷口走出的、滿身酒氣的你的父親。這是好訊息,你的父親那天晚上是醉酒狀態,殺死一個喝得昏昏欲睡的傢伙,難度簡單不少。來吧,把我當成靶子試一試吧,就像你剛才做的那樣。”
“呃……”女孩內心掙扎許久,終於在過了不知多久後猛地出手。
呲!
等她睜開眼時,一切又回覆到了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嗯……剛才那一擊,偏離得太厲害了。你剛才刺我的時候,為什麼是閉著眼睛的,你本來就沒經驗,如果不用眼睛多觀察多瞄準,你怎麼可能一擊斃命。下次不要閉上眼睛,在觀察好後再刺。”
女孩此刻渾身顫抖,殺人時帶來的恐懼此刻充斥了她的內心,讓她幾乎要掉下眼淚。
“小姐,這的確很辛苦。可是我記得,之前你說過,為了那個目標,你什麼代價都願意付出。殺人的確是一件罪孽深重的事情,可是你也要說服自己,告訴自己,自己殺人是有理由的,是有動機的,是為了讓母親有更好的生活……”
“是的,是這樣……”
“對,就是這樣。你是被逼的,你本來不想這麼做的,但是你不得不這麼做。”
“沒錯,不是我想這麼做的,我沒有要殺人的意圖。”
“對,你只是被現實裡的絕境逼到了頭而已。而且你的父親,他也是罪有應得不是嗎?他差點殺死你的母親,他被殺,是他自己應該付出的代價。”
“對,是這樣。是他活該,我是為了媽媽,才這樣做的……”
“嗯,沒錯,你看起來好多了。事不宜遲,趕緊進行下一次練習吧。”
就這樣,女孩和神秘人重新開始了練習,每一次嘗試完以後,神秘人就讓場景恢復到原來的模樣,並且給予女孩指正和建議。
“要不我在脖子上給你畫個圈,你就照著圈刺……”
“這一回的用力不夠,刺得不夠深……”
“難道說脖子對你來說太難了嗎,要不我們換一個部位……”
練習持續到了第二天上午,女孩從原本的新人水平,逐漸變得熟練和專業起來。
在一次又一次的練習中,她感覺自己好似處在一個沒有重力的星球,時間也不流動,她因此不感覺疲憊和飢渴,也不需要有多餘的心思,只需要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把刀刺入眼前這個地方的動作就行——等等,這裡為什麼有一個憑空懸浮著的脖頸,它身體的其他部分怎麼不見了?
“很好,很好,剛才的幾次就做得非常不錯。我覺得,你可以去嘗試一下了。不過,練習了一晚上……甚至多了一個上午,你現在困嗎?”
“不。”
“累嗎?”
“不。”
“餓嗎?”
“不。”
“嗯,太好了,那現在就去吧。正好你現在進入了狀態,這樣一定可以一擊斃命的。”
女孩的大腦已經完全沒有其他多餘的東西存在了,她此刻已經變成了一臺機器,只會進行把刀刺進對方脖頸的唯一一項指令。
“去吧,小姐,為了你的母親。我會在新世界裡等你的,如果到那時,你又迷失了方向,我很樂意為你再一次指路。”
女孩最後一次啟動了時間機器,這一次啟動時,她所攜帶的物品多了一把刀。二十七年前的某個夜晚,女孩的母親在這裡遇見了女孩的父親,這一切看似是巧合,但其實是都是命運,而且是未來註定了過去。
小巷子裡靜悄悄的,唯有一根電線杆立在巷中,在月光中留下一道細長的黑影。
女孩的父親來了,邁著踉蹌的步子,從另一頭的巷口。不久後女孩的母親也會來,她會從女孩現在所靠近的巷口走過。
女孩靠在電線杆旁,看著另一頭巷口的陰影,一步一步,越來越近。
他走到女孩身邊時,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居然被什麼東西絆倒似的,一下子向女孩身上倒去。女孩扶住了他,在月光下看清了他的面容。
原來是一個容貌俊俏之人,母親會被他矇騙,這張臉應該有大半功勞。同樣的,她能有現在這副容貌,似乎也要感謝他。
“哦?你……”
眼前這個渾身酒氣的男人,微微抬起他的頭來,試圖看清女孩的臉。他們二人所站的位置,正好是月光和陰影的交界處,女孩站在牆角下,整個人陷於黑暗,而男人則靠近外側,身體被月光照亮。
女孩此刻腦子裡空白一片,很明顯,她已經忘記此刻該做什麼。在最重要的時刻,巷口外忽然響起一陣逐漸清晰的高跟鞋聲——女孩的母親要來了。
女孩看著眼前這個醉意朦朧,卻很認真地打量著自己的男人,狠狠一咬牙,將他一把拉進陰影裡,不待他有任何反應,先將手中的刀刃刺入他的喉嚨,然後再一刀刺破他的動脈,只用了這兩刀,就讓眼前這個男人無法在發出一點聲音的情況下瞬間倒地。
而本來默默看著男人倒下的她,直到聽見身後傳來摔倒的聲音,才重新回過神來。
她一轉過頭,只見巷口外的年輕女人——自己未來的母親,正癱坐在地上,片刻後慌忙逃走。
女孩目送著她離開,甚至沒注意到,自己的眼角不知何時已經垂下了淚珠。
“媽……媽……”
“爸……爸……”
“我……”
在那一刻,整個世界都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周圍的一切忽然凝固在那個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女孩感覺自己好像身處一個孤島,並且發現自己停留在這裡的時間,已經遠遠超過了五分鐘。
世界的執行,因為她的行為,出現了無可挽回的故障。
女兒回到過去,在自己出生前把自己的父親給殺了,這怎麼可能呢。
但是這個事情眼下的的確確發生了,如果希望這個世界繼續運作下去,那麼這個問題是無法迴避的。
負責維繫這一片宇宙的世界管理者,71,終於發覺了這個異常。它很快就查明瞭原因,並且對女孩的行為感到驚歎。但是最重要的,就是先修復這個漏洞,問題的關鍵在於,“女兒回到過去在自己出生前殺死了自己的父親”,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順利進行,要解決的話,就必須改變這件事情裡的某件成分。
可是,究竟要改變句子裡的哪個成分呢?
要救活女孩的父親嗎?只要改變“殺死”這個成分,那麼就能解決了,但是這樣一來,就意味著女孩的努力全部功虧一簣。
但是這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甚至最合理的辦法。
世界的管理者,71,它本該像程式一樣,執行一切該被執行的命令。如果是這樣,那麼它肯定會進行上面的操作,但是它沒有。
原因就在於,它並不是程式,它有自己的情感判斷,在這件事情上,它最終決定認同女孩的做法,讓女孩得到她努力想要得到的結果。
這樣的話,女孩的父親就的的確確被殺死了,想要修改,就只能從其他部分動手。既然女孩的父親是被人殺死的,那麼就一定要存在殺死他的兇手,而且這件事是被女孩的母親所目擊的,也就意味著留下了證據,就沒有其他暗改的餘地了。
這麼一想,只有一種辦法了,那就是修改殺死他的兇手。
只要他不是被自己未來的女兒所殺,而是被一個其他不相干的人殺死,那不就不存在祖父悖論這種時空謬誤了麼。
世界是一堆資訊,還沒有被意識感知到的資訊就暫時沒有意義,而已經被意識獲取到的資訊就難以再改變。女孩的母親雖然看到了這一切,但她不知道巷子裡的人就是她的女兒。這樣一來,兇手的身份就有了修改的空間。
隨著父親的死亡,女孩也因自身存在所需要的條件缺失而直接消失,這也算是對她的懲罰。至於71,作為管理者的它沒有及時發現這個問題並及時制止,這屬於是失職之罪,作為對自己的懲罰,它決定把自己驅逐出界,讓其他管理者來接替自己的工作。
“父親已經死了,女兒肯定也不可能存在了,所以你肯定是要消失了,而鶩若白這個個體的意義也都不存在了。先找一個傢伙來頂替一下你吧,讓其他人來殺死你的父親吧,這樣他就不會遇見你的母親了,你也就不會出生了,一切就從來都沒存在過了。”
這位兇手的位置,71決定隨機抽取一位異世界的幸運兒來當,因為既然是異世界的人,在他頂完罪自己就可以有正當的理由把他再趕出去,省得多生是非。
而至於這位幸運兒是誰,那可就只能看誰有緣分了。<!--ov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