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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都是邱某的疏漏,二位都是受我所累!”
“不不,下官下河,份屬應當,全賴沈大人照護,錢某感激!”
“豈敢,豈敢,是沈某受二位照應了。”
……
劉雲縮著腦袋,盯著眼前酒杯,一時沒想清楚:自己是該起身迴避片刻,還是該端起酒杯湊興?
可是,人家錢剛御史品級雖然低,卻不僅是無冕之王,還是漕督舊友,自己算個什麼?
總不至於因為臨場倒戈得恰是時候,就被漕督引為心腹了吧?
他就是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也不至於會存此僥倖啊!
劉雲欲哭無淚,只好把面前碗碟杯筷使勁使勁地盯,只盼哪方神聖好心,給自己留條生路。
就憑著這一腔求生之意,他等著三人酒杯空了,終於顫巍巍地站起,充當了倒酒的,沒辦法,他年歲雖然與邱奈成和錢御史沒差幾歲,卻實在是地位尷尬,不俯小做低不行。
人啊,當初再多志氣,終逃不過現實消磨。
“劉大人這番也是受了大委屈,”邱奈成彷彿才注意到劉雲,忙喚他坐下,關懷備至,問起劉雲腦袋上的傷,劉雲力持鎮定,一一作答。
“嗯,此番臨清伯爺實在是太過跋扈了,此事我已報呈朝廷,劉大人且心安。”
劉雲聞言,表示很心安,回去就也將始末報送刑部上峰,請漕督放心。
“今日淮安鎮守太監李正也來找過我,言道手下四人執行公務,卻被臨清伯爺所殺,”邱奈成面有憤怒之色,嘆道:“曹大人勳貴之身,我雖憤慨,卻實在也是沒法處置,已請李公公將四位公公的屍體送交錦衣衛鄭斌處了。”
嗯,沈淮垂眸夾菜,嘴角微勾,這是圍剿之勢已成了,在拉攏自己,送定心丸呢。
只是,不到塵埃落定,真敢說“成”嗎?
“昨夜,臨清伯府的小姐出了淮安城……”
錢御史神色一凜,“她是去了南京?”
南京可有他的頂頭上司,曹開河的大舅哥,兵部尚書、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王恕呢。
邱奈成拍了拍錢御史的胳膊,“莫慌,你在此間秉公行事,又沒做錯什麼。”
錢御史拍案道:“邱兄,我豈是擔心這個?我擔心老大人一世英名,莫要被連累啊!”
他仰頭又灌一杯,眉眼怒起,道:“王恕大人,一生清名,不偏不倚,便是在南京都察院,也是於國貢獻良多,我前幾日已經去信將此間諸事,詳細與王大人說了,只是,理刑大堂上的事還太新鮮,想必老大人還沒收到我的信報。”
“這事兒我怎麼才知道?”錢御史說著,竟急得站起來,負手急踱步,“他若是被小輩連哭帶拉的,給扯進來,可怎生是好?”
“哎!不行,”他停步,道:“我得往南京去一趟,我去迎老大人,當面與他把利害說清楚!”
這人果然是灌了幾杯黃湯,竟然比平日多了幾許血性。
沈淮沉沉地看著錢御史和邱奈成,心中淡漠地想:看來曹開河的這位大舅哥,果然有收服人心的本事,看錢御史這般急態,應是沒有作假。只不知道王恕久負盛名,其實如何?
他收回視線,看向劉雲。
只見劉雲正皺著眉頭,盯著錢御史,欲言又止的樣子,頗有幾分痛苦。
沈淮心中一動,突然問劉雲:“劉大人,你似乎有話要說?”
這一聲問詢,便將正拉扯著的邱奈成和錢御史都吸引了過來。
“劉大人,你有何事?但講無妨。”邱奈成當即表態。
劉雲捏著衣袖站起來,又躊躇了片刻,才彷彿痛下了決心,躬身一禮,道:“下官有錯!”
邱奈成臉色冷下來,“你有何錯?”
劉雲躬身不抬頭,“下官自清風樓搜捕之事後,就與戶部主事王季先起了齷齪。”
“嗯,此事本官已知,你既然已棄暗投明,此事便過去了,為何如今又提起?”
“……在沒得大人寬恕之前,下官為求自保,往王季先身邊放了探子……”
邱奈成溫言,面色先是一鬆:官員之間的伎倆,確實不上臺面,可那王季先又不是他的人,他只恨自己的探子不夠機靈,沒有貼身的訊息報來。
不過,劉雲的人是聽到了什麼,怎地要先請罪?
邱奈成不覺又收了輕鬆,沉聲道:“吞吞吐吐,這般不痛快!直說!”
劉雲聞言,這才抬起頭來,“也是來的路上剛得的訊息——胡興大人的表舅,是北京吏部考功司郎中謝有林,大人們是知道的。”
在座的只有錢御史不知道,但是不重要,這話主要是說給另外兩人聽的。
“謝有林給胡興大人牽線,要為京城的某個勳貴送個續絃,原是定了要送王季先的女兒。”
劉雲說的很慢,似是特意留給三人消化的時間。
“哪家勳貴的續絃如此難?”錢御史奇道:“竟然要到京外小官家裡尋?”
劉雲不妨被戳中心底的傷,不說邱奈成這種二品大員,便是沈淮這等平步青雲的人眼中,六部的六品主事也確實是“小官”了,可你錢御史不過就才七品,怎麼就這麼大口氣?
罷了,御史上罵天子,下罵壓抑感,什麼時候受品級限制過他們的威風了?
“似乎是徐國公,”劉雲無奈道:“下官初時也是覺得難以置信,據探子說,徐國公有長生之意,如今是聽了大師的妙方,要續個青春年少的女子,那個,採陰補陽。”
此言一出,對面三人倒有兩人面露不齒之色。
沈淮眨眨眼,用心想著那個傳聞中的徐國公。
劉雲小心地看他神色,殷勤地解釋道:“徐國公年紀雖然不過五十一,剛入知天命之年,卻向來有修道之名,是以,是以這個,續絃的難度,是有一些的。”
他說的還是隱晦了,沈淮視線在邱奈成和錢御史臉上溜了一圈,心裡才有了些猜測,約莫那個修道,是雙修麼?
難怪要出京。
三個四五十歲的老男人,背後說起同齡人的閒話,還是這種閒話,多少有些不自在,尤其沈淮如此青春年少,怎知他們心中感慨?
“那王季先是要嫁哪個女兒?”邱奈成問道,“想來庶女是不行的。”
劉雲聞言,面露不齒,點頭道:“漕臺料事如神,王季先確實要送個嫡女過去,便是他髮妻所生的那個女兒,閨名歡歡的。”
王歡歡?
便是當初差點兒被劉雲的人堵在清風樓西廂房的那個清秀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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