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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閱讀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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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蘭,卻見她渾身發抖,兩眼無神,縮在豬棚裡不肯出來,我剛提了一句度厄山莊,她就瘋狂尖叫起來:“鬼!是鬼來了!血……好多的血!有鬼,不要殺我,我怕……我怕……”

我拉著她,連聲安慰:“不怕不怕,你知道隔壁的病人還活著嗎?那個高高瘦瘦……叫石頭的……”

“鬼!你滾!快滾!”澤蘭哭得眼淚鼻涕都出來了,拼命往豬圈深處縮,不停討饒,“求求你放了我吧,血……大家都死了,我怕……”

我不停地問:“石頭呢?石頭呢?”

她不停搖頭:“鬼,鬼來了……都死了……不要殺我……”

她的母親拿掃把把我趕出門去。

我呆呆站在街上,恍若做夢,只覺手腳一片冰涼。

尋覓

那麼多大風大浪闖過來,我都沒死,石頭怎會死?

我跌跌撞撞到處問人石頭下落。可鄉下孩子十個裡面就有一個小名叫石頭,指了半天也說不明白,又見我是外鄉人,渾身瘦得皮包骨,到處都是擦傷,走起路來搖搖欲墜,兼骯髒噁心,只有三分像人,倒有七分像鬼,紛紛以為是瘋子,拉著孩子後退,閉門不出。

幾個膽大的搖頭否認,說沒見過這個人。

我不死心,從鎮東走到鎮西,反反覆覆地和人描述石頭特徵。結果有膽大小孩對我丟石頭,還被狗追了好幾十米。

後來有個貌似寬厚的大叔對我說:“石頭啊?眼睛細細的,嘴角有兩個酒窩的後生吧?我知道。”

“他在哪裡?”我狂喜。

大叔嘆了口氣說:“在那場火裡燒死了,還是我們鎮上人去幫忙埋的屍體。我也在裡面,見到有個和你說的長相相似的後生,好像是細眼睛,瘦削身材,也是穿著深藍色衣服,給燒得面目全非。姑娘你不要找了。”

“不,我不信!”我不停搖著頭否認這個可能。

大叔攤攤手道:“你不信就算了,沒主的屍體都埋在鎮後面的亂葬崗,二十幾個新墳,不信你去看看。”

我咬著牙問:“他被埋在第幾個?”

好幾個無所事事的混混在旁邊竊笑,大叔也衝著他們笑了笑,然後迷惘地抓抓腦袋,搖頭道:“不記得了,姑娘你該不是想去挖墳吧?都三個月了,就算看了你也認不住。”

我不到黃泉心不死,轉身就跑。

背後傳來陣陣鬨笑聲,混雜著“你太混蛋了”“靠,有你的”之類莫名其妙的話。

時值黃昏,亂葬崗陰風陣陣,到處都是裝骨頭的破罐子,偶爾有條蛇從裡面爬過,更添恐怖氣氛。二十三座無主新墳屹立在最外面,無名無姓,只用木牌記載了他們是死於白家兇案的亡魂,旁邊貼著道士鎮邪的符文,大紅硃砂已褪色。

我在地獄挖過地道,如今心堅膽大,不懼鬼神,抄起鏟子就挖墳。

被火燒過的屍體,又經過三個月,統統開始腐壞。期間恐怖難以描述,貴重物品被鎮上人拿光,我只能憑剩下的衣服碎片和未壞的細節來一一辨認。

吃了兩口偷來的饅頭,或許是因度厄山莊無名的丫鬟和藥童最多,我連挖了八座,有六個是女人和小童,只有兩個是男人,我看過衣服和身高,確認不是石頭,鬆了口氣,繼續往下挖。

第九具屍體也是個男人,身高和石頭差不多,穿深藍色衣服,被火燒得辨不清容貌。我心裡咯噔一下提起來,反反覆覆看了數次,越看越害怕,只不停搖著頭,自我安慰:“這不是石頭,藍色布到處都是,石頭沒他那麼醜,大叔是騙我的。”

可是,如果心裡不是隱約覺得石頭已死,我在這裡做什麼呢?

不,我是要證明他沒死。

剪剪涼風拭去額上汗珠,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休息,回首時,忽然發現屍體的右拳緊緊攥住,露出一個碎布角,顏色似曾相識。

我心生寒意,急忙用力將它扳開,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深藍色的荷包,上面細細密密繡著石頭和墨荷……是我坐在他床頭,一針針縫入我的心,一線線繡出未來的希望,然後歡歡喜喜送給他的荷包。

是他,真是他。

心碎了,夢滅了,天地瞬間變色。

李石頭,如炮灰般死去了。

柯小綠,為什麼還活著?

我是為什麼逃出那暗無天日的地窟?

為從此隻身孤影,無依無靠的活著?

前所未有的絕望籠罩著我,一刻也不想面對這個殘酷的事實,我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鎮上,搖搖晃晃坐在路邊,只是混混沌沌不知思考。

天黑了,月亮出來了。

天亮了,太陽出來了。

原來今日是集日好天氣,四鄉八里村民接踵而來,帶著伴,拉著孩子,歡歡喜喜,笑個不停。這裡是猴子耍著把戲,那邊是泥人攤前圍著撒嬌的小鬼,處處喧譁不絕,媳婦們議論著黃家鐵器打得好,馮家衣服裁得妙,張三的糖葫蘆甜,田家丫頭長得真真俏。鑼鼓響時,抬頭看去,是舉人老爺的轎子氣宇昂然抬過石橋。

我孤零零地躲在陰暗的牆角,鞋子早破了,光著滿是泥土的腳丫,抱著膝,縮得像只鵪鶉,面前有幾塊好心行人施捨的碎銀,卻沒有碰,只痴痴地看著如夢境般的喧譁,仿若置身局外。

拓跋死了,我痛苦悲鳴,難受得不能自已,以為那便是傷心極致。

如今石頭死了,我一滴眼淚都沒有掉,只是喉嚨噎得很不舒服。此時方知,痛到極致,感覺會麻木。心還在胸腔裡跳動,卻已經死了。

我累了。

我很想睡,睡著了再不醒來。

夢裡會不會夢見星星,會不會夢見他?

他會不會再過來對我做鬼臉說:“睡吧,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你這小矮子就安心地睡吧,有我呢。”

遠處絲竹陣陣,有花旦臺上裝扮標緻,水袖流轉,含羞唱:“海天悠,問冰蟾何處湧? 玉杵秋空,憑誰竊藥把嫦娥奉?甚西風吹夢無蹤!人去難逢,須不是神挑鬼弄。在眉峰,心坎裡別是一般疼痛。”(注1)

林間留下折翅的雁,樹上唱著離群的鳥,牆角長著開不了的花。

從此,再多的花好月圓,再美的風花雪月,都和我沒有關係。

我搖搖晃晃從地上站起,行屍走肉地離開小鎮,不知要往何方。

倒路邊快死時,有個很老很老的師太把我撿了回去,放在寂靜荒山,破舊尼庵內善心照料。

我醒後,跪在師太面前,祈求剃度出家,青燈古佛,了此一生。

師太念著佛號,張開渾濁的雙眼,只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張口便答:“我姓林……不,我姓柯……不……”

師太聽得糊塗,再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姓李,是個寡婦。”

我迷惘地發了一會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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