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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酒樓裡,說書人一拍書板,朗聲喝道。
“再來點,再來點,接著講……”
堂下眾人皆是在意猶未盡之中,投幣打賞的同時,發出一陣罵聲。
“少爺,這說書的胚不是東西了,好好的故事偏偏還得分段,也不知道我們離京的時候,能不能夠聽全。”
一間臨窗的座位上,一名面貌憨厚的家丁,看著眼前意氣風發的書生,忍不住抱怨道。
“哈哈,來福你要是想看,等到少爺我高中的時候,便讓你看個夠。”
姜鈞放下手中的筷子,打趣道。
“嘿嘿,那倒也是。”
聽到這話,家丁來福也是笑著點了點頭。
“少爺,你說那書上說的故事是真的嗎,朝中當真有那麼多奸臣?”
“說書人的故事聽聽就好,便是當真是奸臣當道又如何,少爺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姜鈞看著人來人往,於一口美酒下肚之後,朗聲說道。
“好!”
“好詩,好句。”
“公子哪裡人,竟然有如何文采。”
此話一出,家丁來福還沒有說些什麼,一旁的幾桌客人上,頓時傳來了一陣讚賞和驚歎聲。
“在下江州姜鈞。”
在眾人的吹捧之中,姜鈞起身向著四面八方,意氣風發的說道。
三個月之後。
“中了,中了,少爺,你高中狀元了。”
昨夜彩燈華上,今日才剛剛酒醒,便是金榜提名。
姜鈞走向窗邊,看著前來報信的眾人和不斷敲響的銅鑼,目光之中還是有著恍然之色。
這狀元之名雖然讓他欣喜,可是昨夜宴請上,那位自稱嚴大人幕僚的話語,卻是讓他的心中微微一寒。
“公子之才雖然出眾,可在這京師之內比公子之才要高的,也有不少。
不過我家老爺瞧得起公子,只需運作一番,便可以讓公子脫穎而出,登上那狀元榜首。
可公子以後要是想在朝堂立足造福一方,最好是結一親家,如此一來才會有大展才華的機會。”
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夜,可是此番想來,那話中的吹捧和威脅,卻是歷歷在目。
“那嚴家當真是一手遮天,我這狀元之名,莫非也只是徒有其表?”
看著祝賀的隊伍,在眾人的起鬨中來到樓下,原本意氣風發的姜鈞,此時卻沒來由的出現了一絲迷惘之色。
在這京城之中生活了三月,雖然還未入朝堂,可是關於朝中的種種議論,卻是不斷地傳入他的耳中。
人生如戲,戲如人生。
想起第一次來到京城時,於那酒樓說書人的故事落幕之時的情景,姜鈞迷惘的目光,漸漸的明亮起來。
“少爺,有一位姓嚴的大爺剛剛託我送來一句話?”
這時,房門被推開,家丁來福興高采烈的走了進來。
“何話?”
聽到託話的人姓嚴,姜鈞的目光一動,面色平靜的問道。
“他說,那門親事,少爺考慮的如何了?”
來福老實的說道。
眼中雖然有著疑惑,可更多的是高興,跟隨自家少爺在京城生活許久,他可是聽到不少人說起過金榜捉婿的故事。
想來,一定是少爺高中,那些達官貴人們,都已然坐不住,向自家少爺丟擲了紅袖球。
“告訴他,我姜鈞一身不弱於人,便是沒有所謂的貴人,也能乘雲而上。”
出乎來福的預料,自家的少爺卻是面色一沉,冰冷的說道。
十年後......
“少爺,咱們真的要去那窮鄉僻壤裡上任嗎?”
京城外,一輛破舊的騾車,在人群之中,向著遠處的大道,緩緩離去。
“去,怎麼不去。”
騾車上,姜鈞掀開窗簾,目光看向繁華的京城,眼中雖有迷惘之色,可依舊存在著清明。
十年了。
當真如那奸臣所言,便是高中了狀元,若無旁人相助,也是難以施展拳腳。
自被分到了清水衙門,做了翰林的一員,編書、集冊,一年又一年,空有滿腹經綸,卻只能就著墨水下嚥。
同樣是翰林,別人三年之後,出任都是六品起步,唯有他姜鈞,狀元之才又如何。
熬了十年,才得了一個九品的縣令。
還是那窮鄉僻壤,無人願去甚至避之不及之地。
當一名。看似升遷實則是流放的縣令。
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
回憶著離城之前,同窗的祝福,姜鈞放下車邊的布簾,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
“天不生我姜鈞,大羅萬古如長夜。”
聽著騾車外那一聲又一聲的喧囂聲,姜鈞緩緩的閉上了雙眸。
他不信。
不信那姓嚴的,在京城隻手遮天,在那窮鄉僻壤之地,也能隻手遮天。
這天地如此之大,他姜鈞就不信,就不信沒有一處地界,能夠讓他施展拳腳,自由自在。
“少爺,當日那託我送話的人又來了,在前面等著,好像還備了禮,您看......”
這時,車外傳來了來福猶豫的話語聲。
“不見。”
姜鈞摸了摸下顎的鬍鬚,話語一如以往一般冰冷。
“駕!”
隨著此話的落下,來福嘆息了一聲,於是騾車向西而行。
“嚴爺,那姓姜的,沒有下來。”
山坡上,看著一輛破騾車躍過而行,不做絲毫停留,一名僕人來到以衣著華貴的中年人面前說道。
“姓姜的還是太年輕,這天下之大,若無老爺點頭,處處都是他的牢籠。”
看著遠去的騾車,中年人笑了笑,雙眸之中有著不屑。
“回城,去酒樓裡聽書。”
......
“姜縣令,這就是我們寧遠縣目前的現狀。
縣城之內四大豪紳當道,縣衙之內除了這官印是您的,其他的都是外面的。
你要是想要做事,就必須得向四大豪紳低頭,若是不低頭,怕是,怕是.......”
“怕是什麼?”
姜鈞看著自己招募的幕僚畏畏縮縮,當即眉頭一皺,喝道。
“怕是會重現上一個縣令的結局,不出一年就是‘病死’在位。”
“呵呵,本官在京城受那嚴賊所控,來到了這極遠之地,難道還要受那四大豪紳所控不成。
沒有他們,就做不出政績,還得受死亡的威脅?這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姜大人,天下有天下的規矩,寧遠有寧遠的規矩,您想要做政績,就得遵守寧遠的規矩。”
幕僚低著頭,面色難看的提醒道。
“那本官在那四大豪紳面前,是該站著呢,還是跪著呢?”
“只要有政績,站也好,跪也好,不寒磣。”
“呵呵……”
姜鈞笑了,笑的面色越發的陰沉。
接著昏暗的燈光,來福發現自家少爺的眼角有淚。
“走,帶我會一會他們。”
半晌,姜鈞說道。
他還是不信,不信自己走不出這無處不在的牢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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