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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風離開小白龍他們,才真正知道生活的艱難。
對於普通人而言,人生在世,第一條就是為了“吃”。
三天不喝水,人就會死;七天不吃飯,人也會死。
但實際情況是根本用不了三天七天,隨著飢渴的不斷侵襲,人會越來越虛弱,人越虛弱,獲取食物和飲水的機會就越渺茫。
對於流浪的人而言,最簡單活下去的方式,就是乞討。
但小風並不想乞討,他是不願乞討,也是不會,他自覺是個讀書人,就算餓死也不願丟了氣節。
也因此故,在離開小白龍他們之後的三天內,他愣是沒找到任何吃的。
好在天氣開始暖和了,他脫了那件龍肖生父女送的外袍,換了幾個小錢,才買了幾個饅頭吃。
但袍子只有一件,再脫下去可就清潔溜溜了,小風只好急尋其他生計。
也是有點運氣,正在他又餓得有些眼花的時候,他發現了一條小小的河流。
河就有魚,小風的水性現在已算是極佳,再加上可以水下呼吸,又可以暗中視物,這潛入水中抓魚捕蟹,對他來說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
好在身體還有兩分力氣,趁著餘力,他在水中抓了兩尾魚。
因肚子餓得緊他沒有耐心再鑽木生火,第一條魚就被他生吞嚥下。直到恢復了一些精力有了力氣,他才找了些柴火,運用最原始的鑽木取火法,吃了一頓沒鹽沒油的烤魚,但也算是這些天來他最好的一頓。
有了吃,一時間小風就不想離開這條小河。
但河邊夜露太重,呆了兩天,小風就覺身子愈發沉沉,加之長草之中蚊蟲不斷叮咬,他就更是難耐,直到正面碰見野獸經過一夜緊張的對峙之後,小風就再也不敢呆在河邊了。
小風又開始趕路,他經過熟讀醫書,已明白長期露宿野外,陰寒侵襲,遲早會生大病,因此每到天黑,就努力尋找住處。
對於普通人而言,人生在世,第二條就是這個“住”字。
小風每天努力找住處,能遮風擋雨就算是上上之選,所以山寺野廟,破房屋簷,他都能囫圇過上一晚。至於蚊蟲叮咬,什麼被人辱罵驅趕,那只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有一天,因住的問題,他還是與人起了衝突。
那是處乞丐們佔領的破廟,乞丐們以有要事為名,要將小風趕了出去。
但廟外正下著大雨,小風就不服地硬槓上來,結果雙方就打在了一起。
對方人多勢眾,小風實在打不過,又突然聽到對方報出丐幫的名號,他情急之下不由報出了樊城小白龍的名號。
沒想到樊城小白龍的名號在這裡也是好使,那乞丐頭目一下子就叫住了眾人,並親自把小風扶了起來,又邀請小風一起參與要事。
到了此時,小風才明白,原來乞丐們的要事,就是吃狗肉。
那乞丐頭目一邊招呼眾人將偷來的狗剝皮烤制,一邊對小風說道:“小白龍那小子我熟得很,去年吳北一帶的丐幫大會我還見過他,禿頭錚亮錚亮的,威風得緊!”
小風不好意思說道:“他的禿頭被我治好了,現在全是頭髮。”
乞丐頭目大吃一驚,橫順拉著小風看了幾眼,直嘆道:“看不出兄弟你還是位神醫,我們這些弟兄夥都有些病痛,還麻煩你幫治治。”
小風也不好推脫,就為眾人診斷起來,隔天又在周圍山間找了些草藥,還真將幾位的一些病痛治好了一些。
那乞丐頭目讚道:“你有這等本事,隨便治兩個病人,吃飯就沒有問題。就像你治小白龍的禿頭,若治的人是富家翁,只怕給的銀子就夠你吃一年半載了。”
這話說得小風大是心動,他正愁生計沒有著落,河流不常有魚就不常有,在山溝裡除了偶爾用石頭打上一兩隻野雞外,其他再想吃上一頓,只是千難萬難。
小風辭別眾丐,就留心起行醫的事情來。
他最早的從醫之旅,其實早就開始了,但結果只能說是成敗參半。
他最開始就治好了龍肖生的外傷,但卻對龍肖生的內傷束手無策,後來又治好的小白龍的禿頭,但又無法治好龍肖生,再到又治好了這幫乞丐的小病,經過這麼多事情,他才明白自己東一鱗西一爪,沒有經過全面的學習,等到用時,才發現片面的知識根本不夠用了。
但活不等人,等自己將全本《醫學札記》學得融會貫通,只怕早就餓死了,還不如先撿最拿手的開始,再一邊學醫,慢慢進步。
於是,小風不知從哪撿來了一塊破布,用自行燒製的黑碳頭在布上寫了“專治禿頭”四個字,開始招搖過市。
可是這一路上,明明看著許多禿頭,卻沒有一個人相信他,就算他想免費你治上一回練練手,那人看他破落樣,也被他嚇跑了。
小風對醫學的理論學得更深了一些,就懷疑起這專治禿頭受眾不廣,於是將招牌改成了“懸壺濟世”。
這四個字,認識的看了,都對他指指點點,頗不以為然;不認識的看了,就算他將字面意思解釋半天,別人也在不停地搖頭不懂。
小風無奈之餘,又急思他計。
難道是沒有精準定位病人群體,撒網太廣只等於無,小風只好改弦易張,將招牌換成了最流行的“風寒雜症”。
其實小風的醫學理論已非常豐富,那《醫學札記》一書,包羅甚多,裡邊從尋常疾病到疑難雜症,都有囊括,還有一些近乎鬼怪偏方或丹鼎爐石等,也不盡繁渺;再有什麼三魂七魄,鬼狐惑人,也有涉獵。
小風進入虛空之境中,運用三力重修系統,將智慧中悟性一項天賦調至極高,再將醫書反覆誦讀下,醫術理論已很精深無比。
他再調整眼睛的分辨能力,在路在不斷辨別草藥等物什,結合在盤龍島上的初淺所學,自覺醫術已有小成。
只是,才華就像藏在肚子中的胚胎,其他人是看不出來的。那些路人看他這般小的年紀,又衣著破爛只是乞丐一個,哪裡有人相信他會醫術?就算是他倒貼去醫,也沒有幾個人敢拿自己生命開玩笑,讓小風拿來練手。
如此一來,任小風將那招牌名稱換來換過,行醫的事業卻沒有半點起色。他雖滿腹醫理,卻沒有半點施展之處,只落得個肚子稀餓,也只能想老辦法吃飯了。
其實這也怪不得世人先敬羅書後敬人,只因生了病延請醫生,一般人都會從幾個方面考慮。
一是選本地坐家戶醫館,就近方便不說,主要是給人醫壞了也跑不掉的感覺,所以在這莫名的信賴下,周圍人大多是找那坐家行醫的人看病抓藥。至於走方郎中,多被看著騙子,至於小風這沒有包裝能力的走方郎中,更是世人眼中第一等低階的騙子。
二是找有名氣的大夫,有名氣的大夫,經過眾人口口相傳,就像菩薩有了信徒一般,信徒無條件地相信這大夫的醫術不錯,他們時常對自己說:若是醫術不好,也絕不會有名氣。所以只要病人財力允許,都會找有名的大夫來看病,至於沒有錢的,只要對自己生命比較看重,也要想方設法籌錢去找有名的醫生看病。
三是找最適合的大夫,病有千千萬萬,各病皆不同,有的大夫會治婦科,有的大夫會治男人隱疾,都是術業有專攻。有了某些隱疾的病人,自然而然將第一希望投射到這樣的大夫身上。只因那病本就太難醫,醫不好也是正常,只要醫得過程能震住人,讓人覺得錢花得值得就夠了,醫不醫得好倒是其次。這最適合的,說白了,其實就是最懂病人的心理。
小風一無定點坐館來增加病人信賴,二無群眾幫忙宣傳來增加名氣,三無揣摩病人心理的心思,反正就是無法跨出突破性的一步,最終也掙不到一分錢來醫自己的肚餓。
他這行醫的第一步邁不出,路就似乎斷了,成長也似胎死腹中,並沒有見天日的一天。
也許,就像世上許多天才一般,空有說不出的天賦和滿肚子的學問,但沒有成功的實踐,最後慢慢泯然眾人,都淪為生活的塵埃矣。
忽忽一年,小風在流浪中度過,多與乞丐流民為伍,也常為了食宿和其他人打架鬥毆打,心中雖有心以醫術立世,卻實實在在淪為乞丐一般的流浪兒了。
有水摸魚,有山打雞,他水性越來越好,投石頭打野雞越來越準,就這樣流浪近一年時間,他並沒有乞討過一頓,竟然也沒有餓死。
但如此又要尋食生活,又要抽空讀醫書,又要尋找住的地方,如此走去,那路上行來只是龜速無比。
他想到自己跨海是向西而來,既然目的地在陸地上,又在西南方,自己走到大陸了,也應了這個西字,還只剩下一個南字,就一直向南走去。
天南地北,左西右東,小風有靈魚巡幫助,就躊躊而行向南而來。
他走在路上,也曾向路人詢問箭海城,豈料,這些地方的人都孤聞寡陋,竟沒有一個人知道。
尋找箭海城這目的似乎成了遙遠的夢,這夢遙不可及,一想到此,小風心中不覺有些鬱郁起來,自己想做成大事,但這目的竟成了心中不想企及的心病。
春去夏盡,秋去冬來,他隨緣而行,流浪多地,也不知到了何方地界,但那裡的初冬特別的寒冷。
這一日,他走在路上,天突然下起雨來。
冬日凍雨,夾著初成的冰渣,顯得格外冰涼。
小風沒了保暖的外袍,衣著極為單薄;他雖練過正陽功,但後來沒有靈丹來源,也無從繼續修煉,功法早已荒廢。
如此一來,這冰雨急凍,淋在身上,他已覺承受不了。
他只覺一股寒意不斷往心中湧去,心中不斷叫苦,又見一路上也沒個躲處,就雙手抱懷,拼命護住懷中物什,向前方狂奔而去。
跑了一陣子,只瞥見路旁一個破廟可擋風雨,小風心中暗喜,便將身一拐躲了進去。
正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飢來無糧寒無衣,小風心病糾結,又遇凍雨煞人,他終於承受不住,發起病來。
小風只覺惡寒陣襲,頭痛欲裂,胸悶欲吐,他識得醫理,知是風寒入體,病症已重。
這病是日夜月累形成的症,說輕也輕,只要有對症的藥,服上幾劑,再蓋上厚厚的棉被,烤上一堆火,要不了兩三天就好了。
但這病要說重也重,若是醫得遲了,或者一再耽擱,沒有相應治療,也是極易要人性命。
此時天寒地凍,又處破廟之中,小風發起病後,也苦無他法。
他身上倒是揣了幾樣草藥,也沒法煎來服了,只挑了幾樣,像牛吃草一樣嚼了下去。
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吃一些田間野草,一時也濟不了什麼事。
他想點堆火來取取暖,只是哆哆嗦嗦用木頭鑽了半天,也沒半點火星冒起。
最後,他頭昏眼光,心胸發悸,再也沒法生火,瞥見廟角有堆乾草,就鑽到那草中取暖。
只是寒從心頭起,病向窮中纏,一堆乾草又如何抗得住寒冷和疾病。
沒奈何,小風只好昏昏沉沉地在草堆中苦苦支撐。
夜幕急速降落下來,風更急,雨更大。
(只以此章獻給辛苦碼字的兄弟們)<!--over-->